第8章 這是去約會了？

早上出門還是晴天，下午卻突然下起雨來，豆大的雨點密集砸下來，不多時公交站牌上面就開始積水，積水從邊緣落下來，在站臺周圍形成一圈雨簾，沒帶傘的行人大多擠在裏面避雨，原本就人多的公交車此時更是擠不上去。

淩希被擠在站臺外面，他一面用手遮雨，一面伸手攔出租車，可是這種天氣，出租車早已供不應求。

淩希的衣服已經差不多濕透了，臉上的神色焦急萬分，努力朝路邊張望，期望能碰到一輛空車。

他下午按時來這間私立學校面試，面試也很順利的通過，一周後就可以上班，可沒想到出來時天公不作美，淋成落湯雞不說，還在這種時候接到醫院的電話，說外婆情況有些不好，原本定在明天的手術要提前做，要他趕緊到醫院來。

雨越下越大，絲毫沒有停下來的趨勢，淩希朝前走了幾步，好不容易攔下一輛車，看見旁邊有個大着肚子的孕婦，淩希沒好意思和她搶，把車讓給孕婦，自己又繼續往前走，他想走得離站臺遠一點，打到車的幾率或許會大一些。

下一輛空車到來之前，率先有一輛車在他面前停了下來，淩希沒細看，以為是誰叫的網約車，預備往旁邊讓讓，副駕駛的車窗緩緩降下，周晨望的聲音隔着雨幕傳到淩希的耳中。

“傻站着幹什麽，上車！”

車裏很幹淨，淩希渾身濕透，拉開副駕駛坐下後才開始後悔起來，真皮座椅已經沾上了雨水和泥點，淩希扯了兩張紙巾，小心翼翼擦去座椅上被自己帶上的泥點子，對周晨望說：“不好意思，弄髒了你的車。”

周晨望滿不在乎，皺着眉問：“你不知道躲雨嗎？”

淩希顧不得擦拭自己，也不理會周晨望的壞脾氣，轉頭對周晨望急切地說：“能不能麻煩你把我送到醫院去一下。”

看着淩希着急的樣子，周晨望忙問，“怎麽了？”

“醫院打電話說外婆的手術要提前。”

周晨望沒說話，腳下已經開始用力踩油門，雨天車多路滑，周晨望甩着方向盤靈巧地在其中穿梭，十分鐘就把淩希送到了醫院門口。

“多謝。”淩希還沒等車挺穩，道了句謝後，拉開車門就往裏跑，周晨望想了想，找了個停車位停好車，也跟着淩希走進了醫院。

周晨望找到地方的時候，外婆已經被推進手術室了，淩希正在外面的臺子上附身簽字。

他身上的雨水還沒幹透，腳下聚了一小灘水漬，打濕後的頭發貼在額頭上，也一滴滴往下滴水，淩希害怕弄髒了家屬同意書，用手将頭發全部撥起來，露出光潔的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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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把字簽完，周晨望走過去遞給他一張紙巾，淩希詫異接過，“你怎麽來了？”

“反正今天也沒事，等你忙完了一起回去，今天的雨還有的下。”周晨望道。

淩希擦着臉上和頭發上的水，看着周晨望，十分認真地和他道謝，“今天真的謝謝你了，如果不是你，我還不知道什麽時候能趕過來。”

淩希鄭重的态度反而讓周晨望有些不自在，他別扭地轉過頭，一屁股坐在走廊的長凳上，“我路過看着像是你，沒想到真的是你。”說罷又擡頭看淩希一眼，“你不先去換身衣服嗎？”

淩希走到他旁邊坐下，搖搖頭，“我等外婆出來。”

之後兩人都沒有再說話，走廊上一下子安靜下來，只有護士小推車走過的車輪聲，手術室門口的燈啪地亮起，淩希忙擡頭去看，雙手攪在一起，眉心也緊緊擰着。

周晨望能清晰感受到淩希的緊張和擔憂，想要出聲說些什麽，卻又不知該如何開口，安靜地坐着等了一會，站起身離開。

他回來的時候手裏拿着兩杯熱咖啡，将較甜一些的卡布奇洛遞給淩希，清了清嗓子，壓低聲音說：“才淋了雨，喝點熱的，可能會舒服一點。”

淩希接過，扯扯嘴角，“謝謝。”

周晨望重新坐下，喝一口咖啡，斟酌半晌，還是開口道：“那個，你也別太擔心了，現在醫學這麽發達，你外婆一定會沒事的。”

淩希點點頭，繼而輕嘆了一聲，他也一直在心裏告訴自己，這一年多小手術做了好幾個，外婆都挺過來了，這一次也一定沒事，可是說的再多，心裏始終還是忐忑不安。

他雙手捧着杯子往嘴裏送了一口咖啡，香甜的滋味将他的不安沖淡了一些，他便捧着杯子又喝了幾口。

淩希這個動作讓周晨望一眼就看到了他右手無名指上的那枚戒指，一個素白的圈，內嵌一顆小小的鑽石，再沒有其他裝飾，是當時挑婚戒的時候，淩希随便拿的一款，晨悅嫌棄鑽太小，要他換一個，淩希沒有換。

他說小一點不那麽亮眼，挺好的。

當時周晨望沒有在意，現在隐約琢磨出來一些，這次的婚事，不僅僅是他周晨望不樂意，淩希同樣也不樂意，若不是為了外婆的手術費，他恐怕寧願被舉報招嫖，也不會同意結婚。

令周晨望意外的是，淩希居然會戴上婚戒。

他摸着自己空無一物的手指，竟然有些心虛，他伸手指了指淩希手上的婚戒，“你戴着啊？”

淩希低頭一看，無比自然地說：“買都買了，不戴不是浪費嗎，而且晨悅看到沒戴的話，說不定會問。”

周晨望覺得淩希說的很有道理，他摸摸耳朵，在心裏想着他是不是也要戴上，又覺得一旦戴上這東西好像就不是那麽回事了。

周晨望暗自糾結着，淩希一點點喝完杯中的咖啡，轉頭看向他，說：“要不，你先回去吧？”

周晨望眉心一皺，“怎麽，我坐在這讓你不自在了？”

“不是。”淩希忙說，“還不知道手術什麽時候結束，我們都不回去不太好。”

“得了吧，周晨悅要是知道我把你一個人丢醫院自己回家，還不得把屋頂掀了。”周晨望說着似乎看到了那副可怕的場面，忍不住喝了口咖啡壓壓驚。

淩希聽到這話，終于露出了個淡淡的微笑，他笑着嘆氣，語氣中滿是無奈，“也不知道晨悅怎麽每天那麽精力充沛，她對你這個同胞哥哥的婚事好像特別在意。”

“她就是閑的。”周晨望盯着淩希的笑顏，“挂着個自由撰稿人的名，天天不幹正事，腦回路和一般人不一樣。”

淩希靜靜聽着周晨望的吐槽，周晨望語氣帶着嫌棄，細聽卻能聽出一絲寵溺。淩希靠在椅背上，伸長雙腿，感嘆道：“其實你很愛晨悅，我能看得出來。”說完又補充了一句，“她也很愛你，能有一個人真心實意挂念自己，總是好的。”

周晨望聽出淩希語氣中的傷感，心裏難得動了些恻隐，“你不是還有外婆嗎？”

“是啊，我只有外婆了。”淩希望着手術室的方向，“所以手術一定會成功的。”

“一定會的。”

兩個人有的沒的聊着天，時間過去的好像比平時更快，五個小時後，晚上十點，手術室的燈終于滅了。周晨望歪在椅子上睡得正香，淩希突然起身将他驚醒，坐直身子就看到幾個醫生從手術室出來，淩希忙迎上去問情況。

醫生朝他點點頭，“手術很成功。”

周晨望明顯看到淩希松了一口氣。

外婆要先被送到重症病房觀察12個小時，期間不允許探望，淩希趴在窗戶上朝裏張望，什麽也看不清。周晨望勸了好半天，淩希才決定先回家洗澡換身衣服再來。

兩人剛回到周宅車庫，碰到了晚歸的周晨沐，周晨沐看着一同歸來的人，頗有些吃驚，帶着探究的眼神朝他們走過來，“這是去約會了？”說罷才看到淩希一身狼狽，探究的意味不由得更深了，“淩希怎麽了？”

周晨望往前站了一步，将他落在淩希身上的目光牢牢擋住，語氣不善道：“關你屁事。”

說罷頭也不回望屋子裏走，淩希對周晨沐略點了個頭，也跟在周晨望身後走了。

周晨沐推一推鼻梁上的眼鏡，嘴角噙着一抹意味深長地笑容，“有意思。”

淩希的衣服幹了一半，貼在身上非常不舒服，剛才一直為外婆擔心倒不覺得有什麽，這時候回到家就只想趕快洗個澡。

周晨望像以前一樣窩在沙發上玩手機，讓淩希先洗。他們的套房裏只有一間浴室，緊挨着周晨望那間卧室，坐在小客廳的沙發上，剛好能看到浴室的門。

浴室的門和房門一樣，用的是實心的木頭，一點兒也透不出光，周晨望翹着二郎腿開了一把游戲，今天的心思卻怎麽都集中不了，耳中總是聽到一些別的聲音，像是浴室傳來的水聲，又不像。

周晨望心中莫名焦躁，連放了好幾個空槍，被別人鎖定了位置，一槍爆頭。

周晨望罵罵咧咧退出游戲，準備開下一把，忽然聽到浴室傳來一聲巨響，像是什麽東西倒地的聲音。

周晨望一下子從沙發上彈起來，沖到浴室門口敲門，“淩希，怎麽了？”

沒有得到回應，周晨望把耳朵貼在門上仔細聽，卻什麽也聽不到，連淋浴的水聲也沒有。

“淩希，你沒事吧？”周晨望又敲了幾下門，不由得想起網絡上報道的有人在浴室滑到，頭嗑在浴缸上當場死亡的新聞。

周晨望猛地拍了幾下浴室的門，“淩希，你再不回答我，我就進來了。”

等了幾秒仍然沒有得到回應，周晨望用力一撞，門輕易開了，原來淩希沒有鎖門。

浴室裏漆黑一片，開門後，客廳的燈光從門口照進來，周晨望看到淩希光着身子蜷縮在浴室的角落裏，淋浴噴頭摔在地上，斷成了兩截。

周晨望忙走進去，只見淩希用力抱着自己的膝蓋，身子抖得厲害，白皙的皮膚上布滿點點水珠，被打濕的頭發溫順貼在臉上，整個人看起來十分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