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真像個笑話
淩希在酒店住了三天,挑了個晴好的天氣先去學校辦理了辭職手續。
他沒有提前通知,突然提出辭職,校長和主任都很詫異,淩希平時工作很認真,學生也都很喜歡他,主任并不想讓他走,以為他是對目前的薪資不滿,變着法來提漲薪要求,還跟淩希承諾下半年會适當調整他的薪資水平。
淩希對主任表示了感謝,但還是堅持要走,主任無奈,只得答應,按理來說淩希應當繼續留職一個月,等待新來的人接手後才能走,可他放棄了最後一個月的工資,直接走了。
下午淩希回到周家,原本算好了這個時間是周晨望的上班時間,他想,即便是周晨望重新搬回來住了,也不至于碰面,他簽個協議就走。
不曾想剛走到門口,還沒來記得輸密碼,門從裏面拉開,周晨望站在屋內,看到淩希後,明顯愣住了,下一秒,面色變得異常冰冷。
周晨望看着淩希,一言不發,淩希有些心虛,垂着頭不敢看他,心裏琢磨着該找個什麽說辭,卻聽到周晨望冷冰冰地聲音問道:“你還回來幹什麽?拿錢嗎?”
淩希一愣,繼而了然,是了,昨天他說的那些話,周雄怎麽可能不轉達給周晨望呢。
縱然已經做好了準備,可是聽到周晨望這樣冰冷的語氣,淩希還是覺得心仿佛被人一把攥住,絞的生疼。
他垂着頭,小聲說:“我來找周叔叔,和他約好了。”
“淩希,我真的沒想到你居然從頭到尾都是為了錢。”周晨望攔住淩希的去路,居高臨下看着他,聲聲控訴,“怪不得我當初幾次說要去和你拿證,你都找各種理由推脫,還說什麽自己配不上我,原來你根本就從沒想過和我真正結婚,那我當初要給你外婆安排高級養老院的時候你裝什麽清高呢,後來又同意和我拿證是因為看在我救了你的份上吧,淩希,你真的大可不必如此,你要多少錢,你告訴我,我難道會不給你?”
周晨望越說越氣,說到最後,他伸手扶住淩希的肩膀,用力掐住他,好像要以此來換回淩希的回答一樣。
淩希卻宛如驚弓之鳥,一把打掉周晨望的手,迅速往旁邊讓了一步,驚道:“別碰我。”
周晨望的手就那樣落在半空,可笑又可憐,周晨望難以置信看着淩希,氣極反笑,“行啊,淩希,前不久還在床上哭着喊着求饒,現在連碰你一下都不行了是嗎,真有你的。”
周晨望的話寒風一樣,呼呼灌進淩希的心中,淩希緊握着拳,心裏喊着不是這樣,可是再多的話也只能堵在嗓子眼打轉,他沒辦法說出來。
暗自平複一下心緒後,淩希擡頭,以一種十分平靜地眼神看向周晨望,“随你怎麽想,今天我是來簽離婚協議的,一年期限已到,我們的關系也到此為止了。”
“操!”周晨望滿臉怒容,擡起拳頭想要朝着門框來一下,然而手上還纏着厚厚的紗布,他最終只能在空中劃出一道無力的拳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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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希這才看到他的手,紗布中隐約透出點血色,淩希眼皮一跳,忙問道:“你的手怎麽了?”
周晨望冷哼一聲,“和你有關系嗎。”
淩希讨了個沒趣,心下凄然,也不再問,越過周晨望直接走了進去。
他和周雄是提前約好的,周雄已在書房等他,淩希原以為簽個字就能走,沒想過會遇到周晨望。周晨望也跟着他一起走進了書房,周雄看他們二人一眼,從抽屜拿出一份和一年前形式相同的合約,唯一不同的是,一年前是結婚合約,而現在是離婚合約。
周雄将合約放在桌面上,沉聲道:“你們兩個人在上面簽個字就行了,有聚有散,合作愉快。”
淩希拿起筆,接過合約,俯身就要簽字,周晨望突然在他身後開口叫他,“淩希,你想清楚了,我周晨望不是個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人,你要是現在後悔,我還可以原諒你,你要什麽,我都可以給你。你要是簽了字,再後悔,可就晚了。”
淩希的手一頓,筆尖不小心在紙上劃上一道墨痕,他的手心止不住地顫抖,他用力将手撐在桌子上,才勉強隐藏內心的驚濤駭浪。
最終,淩希還是簽上了自己的名字,落下最後一筆的時候,他清晰的聽到了周晨望一聲漠然地冷笑。
淩希手中的筆還沒放下,周晨望上前一步,搶過他的筆,刷刷在上面簽上了自己的大名,之後将筆一個抛物線丢到了垃圾桶裏,轉身頭也不回地走了。
沒有留給淩希任何眼神。
周晨望重重摔上書房的門,巨響震得門旁邊的綠植抖個不停,淩希沉默看着周晨望的背影和關上的門,眼中溢滿了悲傷。
周雄饒有興趣看着淩希,“之前看你和小望如膠似漆,關系好的很,怎麽突然來這一出,說說原因吧。”
淩希回過神,對周雄淡淡一笑,“沒有原因,所有的原因上次電話裏已經跟您說過了,謝謝您這段時間的照顧。”
淩希說完,徑直走了出去,周晨望早已不在家,淩希卻看到晨悅站在樓梯口等着他,淩希腳步遲疑片刻,晨悅已經轉過身來,耷拉着眼角,情緒低迷。
淩希在心裏輕嘆,他對不起的何止一個周晨望,還有一直關心他的晨悅。
淩希走過去,對晨悅擠出一個笑容,“小悅,有什麽話過來說吧。”
他們來到淩希和周晨望的房間,裏面的東西幾乎都是周晨望一個人的,淩希當初來的時候只帶了一個小箱子,現在要走了,也不必帶走什麽。
他給晨悅和自己各倒了一杯溫水,晨悅接過,眼淚就簌簌往下掉,“淩希哥,到底發生什麽事了,你和我哥,不是好好的嗎?”
淩希坐在她對面,無奈笑道:“你也知道,我和你哥哥只是協議結婚,并不是真的。”
晨悅激動道:“那又怎麽樣呢,我能看的出來,我哥哥是真的喜歡你的,你們之前那麽要好,不是說要去領證了嗎,為什麽突然分手?”
淩希捧着水杯喝了一口,回避開晨悅的視線,“我們本來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分開是必然的,小悅別難過。”
“我不難過。”晨悅擦一把眼淚,“真正難過的人是我哥,你都不知道那天聽到你對爸爸在電話裏說的那番話後,哥哥有多傷心,他一個人在天臺坐了整整一夜,喝了三瓶酒,醉的一塌糊塗,嘴裏還喊着你的名字,我哥他是真的喜歡你的。”
淩希聽得難受,站起身就想走,晨悅又問:“你真的是為了錢嗎?”
淩希咬咬牙,“是的。”
“我不信!”晨悅大叫一聲,“我絕不相信我會看錯人,淩希,你如果有苦衷,我勸你好好跟我哥說清楚,他雖然一根筋,可是他很好哄的,不要讓他恨你。”
淩希心道,我寧願讓他恨我,也不願讓他厭惡我。
可他什麽也沒說,伸手想摸摸晨悅的頭,最終還是收回了手,笑道:“我走了,小悅,以後多多保重。”
淩希不顧晨悅的哭泣,快步走了出去,不料又被周晨沐堵在了家門口,周晨沐臉上挂着一如既往的笑容,攔住淩希,意味深長地說:“沒想到居然是你先放棄,淩希,你真讓我刮目相看。”
淩希不想理他,避開他往前走,周晨沐在身後輕笑兩聲,“你們倆真像兩個笑話。”
淩希心想也是,他們倆多像一個笑話,他現在突然有點恨周晨沐和他的母親,如果一開始,他們沒有設計利用自己去陷害周晨望,沒有慫恿周晨望簽下這份結婚協議,那麽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淩希孑然一身地來,最後又孑然一身地離開。
他去養老院接外婆,只說要帶她走,別的什麽也沒說,外婆也沒問,跟着淩希輾轉到另一個城市。
淩希忌諱自己的病,依舊給外婆找了養老院,自己租了個單間在養老院附近住着,幫外婆安頓好一切後,外婆才開口問他出了什麽事,淩希沉默片刻,笑道:“沒事。”
外婆了然道:“是失戀了?之前就想跟你說,那種家庭的孩子咱們高攀不起,可是又怕說多了你心煩,想着萬一他也是個長情的人,你喜歡就喜歡,到頭來還是難過了吧,人總要吃一次虧才知道什麽是适合自己的。”
淩希搖搖頭,“他很好,是我對不起他。”
外婆一愣,實在沒想到居然還是淩希的錯,一時間倒不知道該怎麽勸了,斟酌半晌,只說出一句,“你還年輕,往後的路還長着,朝前看吧。”
淩希安靜地給外婆收拾房間,沒有再說話,他是還年輕,可是已經沒有以後了。
所有的事情處理完,淩希想着是時候該處理自己的問題,繼上次去完醫院已經兩個多星期,淩希再次踏進了醫院的大門。
這麽久過去,他心裏早已不像最初那樣恐慌,接受這個事實後反而平靜下來,他想積極接受治療。
和醫生說明來意,醫生十分重視,立刻帶他去做了全身檢查,并且加急處理,還埋怨他為什麽不早點來。
淩希一聲不吭,坐在醫院走廊上等待結果。
夏末的季節,穿堂風過,已經帶來了些許涼意,醫院走廊長長的一條,盡頭有一扇小窗,來來往往的人腳步匆忙,卻異常安靜,淩希手肘撐在膝蓋上,彎着腰,突然想起了他和周晨望第一次見面的場景。
那天他被羞辱後,帶着五千塊錢回到醫院,拿着護士給的三明治,也是這樣疲憊地坐着,那時候的他,并不會想到,一年時間,可以發生這麽多事。
醫生穿着白大褂,從走廊那頭出來,手裏拿着一份報告,四下張望幾眼,看到淩希後,小跑着走過來,逆着光,臉上的表情看不真切,淩希只聽到他輕快的聲音,“有驚無險,你沒事。”
淩希愣住了,站起身奪過醫生手裏的報告,翻開來看,上面密密麻麻寫了很多指标,淩希看不懂,一時間就有些慌亂,醫生擡手指了一個地方,用手指點了點,“血液檢測所有的指标都是正常的,你沒有染上艾滋。”
“怎麽會,可是我之前在另一家醫院檢測的時候,明明和這個不一樣,會不會是你們搞錯了。”淩希茫然問。
醫生輕笑一聲,“這麽嚴重的事情,當然是慎重又慎重,怎麽可能搞錯,你之前在哪裏檢查的,有沒有做過複查,或許是樣本拿錯了。”
淩希徹底懵了,他當時拿到那樣的結果,心如死灰,哪裏還會想到再去做一次複查,他緊緊捏着手中的報告,像捏着一根救命稻草,“可是,樣本怎麽會拿錯,醫生,要不然再檢查一次吧。”
醫生無奈,為了讓淩希安心,只能帶他再次來到血液中心,采了血之後,對淩希說:“你要是還不放心,可以再去別家醫院試試,不過沒感染是好事啊,輕松點。”
醫生拍拍淩希的肩膀,照例給他辦了加急,淩希一刻也沒離開,等在血液中心,直到拿到結果,和剛才的指标一模一樣,白紙黑字,證明着淩希沒事。
淩希雙腿一軟,就要站不住,醫生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他,不解道:“你可真奇怪,別人檢查出來沒問題別提多高興,你怎麽還一臉沉重。”
淩希欲哭無淚,只覺得真是天意弄人,又覺得自己太傻,為什麽當時不去做個複查,就這樣把自己和周晨望逼上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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