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有毒的賬本

朱家确實與屠龍會有關聯,甚至可以說朱家就是屠龍會在安城的一個據點兒,三年前一直跟那知府合作的都是朱家,而雲家在那個時候就是一個小小的武館,因為跟朱家是世交,才沒有被從安城擠兌出去。

但是三年前雲家突然得到了屠龍會那邊的支持,知府也開始偏向雲家,也就是從那時候起,朱家的境況就有些不太好了。

“雲家再給那位大人……屯私兵!”朱瑛說的咬牙切齒,“雖然我們朱家做的也不盡全是對的,但是作為據點,也不過就是替屠龍會護送一些東西,解決一些麻煩事。但是雲家卻直接參與到權利利益的圈子裏。當年我父親得知這件事之後,跟雲家當家大吵了一架,最後不歡而散。從那時候,我父親就開始提防雲家了。”

“屯私兵?在哪裏?”恒昱祺擰起眉頭,只要查到私兵是誰的,那基本上就可以坐實要造反這件事了。

“不知道。”朱瑛搖頭道:“我父親也想去查這私兵在哪裏,但是……”他嘆了口氣,神色哀戚。

“那貢品一事是怎麽回事?”重濤問道:“貢品被劫,然後你們朱家莊被害,是不是都是雲家操作的?”

朱瑛點頭道:“沒想到師爺大人能想到其中關聯,是的。這批貢品其實早已經被替換,當初那劉狗叫我父親與大哥去府衙,一直到第二天早晨他們才回來,表情看上去十分沉重,但是也說好若是做完一件事,便脫離屠龍會,把這些東西都讓給雲家,我們朱家遠走其他地方,開個小武館就算了。父親幾天都未出門,也給朱家未來離開做了不少準備。我是在父親與大哥他們商談之中得知的這件事……”

他看向恒昱祺,沉聲道:“貢品裏面摻雜了不少次品,正品早就都運去其他地方了。父親說這是那位大人用來試探當今聖上的,聖上一直忍讓,讓那位大人變得貪得無厭,若是貢品這件事也繼續忍讓,估計那位大人就要籌謀更加……不得了的事情。那天父親讓我四哥帶了武師和部分學徒下了山,然後四哥就再也沒回來。父親本就十分緊張,想要提前退出,可是那劉狗卻和雲家以事情辦成,恭賀朱家離開屠龍會為由,在我家辦了宴席。誰承想那菜中放了藥物,結果,結果……”

說道這裏,朱瑛眼中含淚,一眨眼,淚水就滾落下來。

這件事與重濤他們在朱家莊大廳內探查到的情況基本吻合,知府和雲家打了朱家一個措手不及,為了不讓他們脫離屠龍會,于是下了殺手滅了朱家滿門。

“那你知道,為什麽他們要……”重濤停頓一下,換了個說法,“要火燒朱家莊?”

“大人是想說他們為什麽會喪心病狂的焚屍滅跡嗎?”朱瑛臉色挂着淚花,冷笑道:“因為我大哥當天不在,我被姨娘藏在暗室中。那些人見找不到我大哥,又怕被屠龍會知道居然少了這麽一個重要的人物,所以幹脆焚燒了屍體。我在他們動手之前便已經逃離,躲在山上,那場火燒了整整三天!他們搬光了朱家所有的積蓄以及存放在朱家的那些兵械,便……”

“我等了好幾個月,終于等到那狗知府出門的機會,若不是欽差大人您阻擋,備不住我已經殺了那劉狗!”說完,還氣憤的瞪了一眼恒昱祺。

恒昱祺把玩着扇墜,面無表情道:“你真的以為若是我不出手,你就能殺了劉知府?你可知那雲當家雖然并未在第一時間出手,但是也在蓄力之中,他只能讓你重創到劉知府,而不會讓你要了劉知府的命。知道為什麽雲當家未當場抓住你嗎?雖然有我安排的人接應了你,但是雲當家并未使出全力,他是想讓劉知府知道,若是沒有了他姓雲的,姓劉的那條命早就被人拿走了。你不過就是他們兩個人用來彼此試探的一個幌子,就算沒有了你,還會有第二個刺客,第三個刺客。”

朱瑛抖了抖唇,沒有說話。

“你大哥現在哪裏?”重濤問。

Advertisement

朱瑛搖搖頭道:“我也未曾聯系上大哥,不知道他去哪裏了。”

“那你知道五年前的事嗎?”重濤又問道:“關于一個寺廟裏方丈的事,你聽說過嗎?”

朱瑛想了想,點頭道:“有一些印象,但是那時我才不過十多歲,不是很清楚……只知道那方丈似乎也與屠龍會有關系,好像還藏起了什麽人,狗知府跟我父親一起去把那方丈抓了回來,不過聽說那人在牢中自盡了。”

“那你認識丫寶嗎?”重濤比劃了一下道:“這麽高,長得很漂亮,十一歲的男孩。”

“丫寶?”朱瑛想了想,搖頭道:“我家兄弟幾個沒有十一歲的男孩,十四五歲的有,五六歲的也有,只是沒有十一歲的。”

“那總是被打扮成女孩子的呢?”重濤不甘心的繼續問。

朱瑛一臉驚詫道:“那就更不可能了,我朱家畢竟是武術世家,若是有男孩還被打扮成女孩模樣,會被其他人恥笑的。”

重濤皺起眉頭,他本以為丫寶是朱家遺孤,如今看來似乎并不是……那這孩子究竟是誰?與哪一方有關聯?

從朱瑛那裏出來,重濤忍了一路,等回到房間才忍不住問道:“你是什麽時候知道那人是朱瑛的?居然都不跟我說!”

“路上想到的。”恒昱祺兌了溫水讓重濤洗漱,自己換下夜行衣道:“小九拿來的那份朱家卷宗你應該看過了吧?上面雖然一筆帶過,但是也有寫。朱家當家有個姨太太,是從戲園子裏買回來的,生了個兒子叫朱瑛。”

重濤回想了一下,有些懊惱,“這我也看了,居然沒有想到是他。”

“智者千慮,必有一失。你不用這樣煩惱,事情本來就是你我二人要配合來做的,難道你覺得我就沒有那個腦子嗎?”恒昱祺笑着把布巾遞過去讓人擦臉擦手,擦完了又親手摘下重濤頭上的簪子,把他一頭秀發梳理柔順,讓他坐在床邊泡腳。

泡腳的水裏面放了草藥包,用來調理重濤體寒的。這人一到晚上睡着了就十分怕冷,整個人縮成一團。後來被恒昱祺發現,就各種死皮賴臉的要一起休息,如今也成了習慣。

“那你覺得,丫寶會是誰的孩子?”重濤左思右想,“他與那乞丐認識,乞丐與五年前的方丈認識,難道那孩子是方丈的孩子?哦天啦,這也太離譜了!”

“知道離譜還說?那方丈在這裏已經十多年了,不可能莫名其妙多出來一個兒子還沒人知道。而且這個孩子教養十分不錯,雖然總愛穿……裙子,我看他習慣,應該是一些大戶人家教出來的。”

“大戶人家……究竟是誰家呢?”重濤想的頭疼。

恒昱祺給他擦了腳,把人塞進被窩,笑道:“別亂想了,總會要知道的。現在我們只是剛接觸這個案子,很多線索都是缺失的。而且平陽縣那邊還沒有消息過來,這幾天我們不如靜待一下,我總覺得知府那邊早晚會出問題。”

他倒了洗腳水也鑽進被子,然後把人摟在懷裏,“親一個呗。”

重濤扭頭,“不要,睡覺吧。”

“哎呀,親一個嘛,別的不做只是親親都不讓了嗎?你都同意咱倆在一起了,還不讓親?”恒昱祺開始撒嬌,摟着人不停的晃啊晃。

重濤被晃得頭暈,抓狂的拍他,怒道:“松手松手!就算我同意了,也不能……不能……”

“怎麽不能了?我現在是你男人……”恒昱祺看到重濤怒視他的目光,立馬轉了話頭,“你也是我男人,既然你是我男人,親我一下總可以了吧?”

重濤哭笑不得,覺得眼前這人哪裏是什麽欽差大人,明明是一塊狗皮膏藥。

他主動探過頭去在對方唇角上親了一下,覺得臉有些發熱。

恒昱祺渾身一震,他并不滿足這蜻蜓點水般的親吻,但是這卻是重濤第一個主動的親吻。

他深呼吸了兩下,仍舊壓抑不住心中躁動,于是猛地翻身壓了上去。

“嘿,不要得寸進尺!”重濤本來就有些羞窘,如今臉熱的恨不得能燒起來。

恒昱祺撥開他纏繞在頸邊的長發,緩緩地低下頭。

重濤看着他閃閃發亮的雙眼,忍不住咽下一口口水。這氣氛,實在是适合做一些羞恥的事情,但是他還沒做好被人開采菊花的準備呢。

兩個人唇瓣相貼,恒昱祺絲毫不允許對方躲避,強勢的席卷了對方的一切。

一吻終了,他伏在重濤頸邊急促的喘息,慢慢平複自己體內的躁動,哀怨道:“若是你身體好了,我絕對不會放過你……明天問問小八去,你還得調理多久啊!”

“滾……”重濤舔舔唇,心髒在快速的跳動着,讓他有些暈眩,聽見恒昱祺的抱怨笑罵道:“滾滾滾!等我身體好了也是要把你辦了的!”

“我恨不得你現在就把我辦了。”恒昱祺低聲的笑,熱氣撲進重濤的耳廓,讓他渾身酥麻。

重濤無奈的拍了拍對方的肩膀道:“別壓在我身上,沉,透不過氣了。”

恒昱祺翻身躺在一旁,滿足道:“原來喜歡一個人會是這樣的,我之前看那些才子佳人的畫本都覺得過于誇大,如今看來分明連萬分之一都不及。怪不得無論我師娘怎麽毆打我師父,他老人家都甘之如饴呢。”

抖m原來也會師承嗎?重濤無奈的翻了個白眼。

恒昱祺又翻身把人摟在懷裏,發出一陣陣怪笑,道:“這種感覺真特麽的讓人舒爽啊!”

唐九躺在他們對面房間的房頂上,在高大樹木的陰影下,聽着自己主子的話,不滿的撇了撇唇角。他一直覺得是那小秀才給自己主子下了降頭,否則就那樣一個人,滿京城随便一劃拉能劃拉出一堆,而且不管是姿色身材還是學識,絕對能超出那小秀才。自己主子清心寡欲的,怎麽就被這人給勾了心魂了呢?

唐八過來換班,看見唐九的神色,輕聲問道:“怎麽了?”

唐九嘟了嘟嘴,道:“八哥,你親我一下呗?”

唐八心裏差點漏跳了拍子,表情卻十分淡定,“別鬧,那重公子也是有自己過人之處,你為何卻總不喜歡他?”

唐九哼唧一聲,怨道:“主子那樣的身份,怎麽就……”

“小九!”唐八沉下聲音,“主子選擇喜歡誰,願意喜歡誰那是主子自己的決定,他喜歡誰,我們就要給予尊重,而不是……”

“我知道,只是心有不甘罷了。”唐九蹭啊蹭,蹭到唐八懷裏,躺在他腿上看着天空,“只是覺得,主子能找到更加令人驚才絕豔的人,怎麽就……哎……”

“驚才絕豔的人很多,但是主子喜歡的就只有這一個。我們做屬下的只要尊崇主子的意願就好。”唐八剛也要躺下,突然身體緊繃。

唐九瞬間禁聲,貓一樣翻身坐起,雙眼看向四周。

不遠處有一個黑影趴在牆上,見周圍沒人,又輕輕的跳進院子裏,蹑手蹑腳的走到恒昱祺他們房間窗口,貼在窗戶上仔細的聽着什麽。

過了一會兒,他從懷中掏出一樣東西,放在窗臺上,然後翻身跳出牆頭,跑了。

唐八打了個手勢,立刻就有人跟了上去。他跟唐九翻身來到院子裏,走到窗前。

窗戶被推開,露出恒昱祺的臉。

“這是什麽?”恒昱祺看着窗臺上那包東西。

唐八拿了過來翻開裹在上面的布包,露出一本書冊。他從懷中掏出一只瓶子,在指尖滴了兩滴藥水,手指在書冊上滑過。沒一會兒,滴過藥水的地方就變得漆黑。

“有毒,大人,我先拿去處理一下。”唐八得到應允,閃身消失在衆人眼前。

“已經派人跟上去了。”唐九看了眼坐在床上還未睡着的重濤,嘆了口氣。

“辛苦了。”恒昱祺關上窗戶回到床上,拍拍枕頭,“睡吧。”

“剛才是誰?”重濤見對方沒有那種緊張的情緒,也放松下來。

“不知道,不過已經跟了上去,明天應該能得到信兒。睡吧,已經很晚了。”恒昱祺拽了拽被子,把懷裏的人裹緊,輕輕拍打着他的背部,看着懷裏的人逐漸進入夢鄉,自己也合上雙眼。

重安很勤快,縱然身上有抹不掉那種小少爺的傲氣,但是接物處事都有板有眼,能看出來是受到過良好教育的孩子。

重濤趴在窗臺上,看着小安在院子裏修建花草枝蔓。

重濤喜靜,恒昱祺又不願意讓陌生人進來院子裏,就連薛映湖給他分派的兩個小厮都拒絕了,整個院子只有唐八唐九,如今多了個小安。

小安穿着一身粉綠色小丫鬟的裙子,耳朵上挂着一對兒珍珠墜子,頭上的兩個小包包上綁着嫩綠的絲帶,整個人打扮的好像一根小嫩蔥一樣惹人喜歡。

他拿着一把大剪子小心的剪掉院中芍藥上的枯枝雜枝,口中還哼着不知名的曲子,看上去安逸又快樂。

今天已經是來到安城的第四天了,安城仍舊處在緊張狀态,估計沒有十天半個月是不會解除。

重濤一直沒出門,只是看着薛映湖送來的小畫本打發時間。那天那人送來的是一本沒頭沒尾的賬本,毒下在墨汁裏面,無法消除。唐八只能重新抄錄了一冊,拿去給恒昱祺看。

賬冊裏面胡亂記載了一些茶葉糧米的價格,卻與實際價格有很大的差距,而且購買數量也十分奇怪。而且賬本裏面還夾雜了一些如同随手寫下的評語之類的東西,也是沒頭沒尾。

這本賬冊紙面已經有些泛黃,還有一些被蟲蛀的痕跡,應該是放了幾年的了。但是這本賬冊裏面究竟包含了什麽信息,會讓當初寫賬冊的人用毒沁過的墨汁來書寫呢?

重濤看着被裝在盒子裏,只能用銀筷翻頁的原賬冊,和自己手裏這本嶄新的複刻本,仔仔細細的研究着。

小安修剪完花草,又掃了一遍院子便無事可做,于是趴在窗臺上專注的看着重濤。

“你在看什麽?”重濤合起賬本,笑着問。

“看公子,公子很好看。”小安歪着頭,下巴放在自己手臂上,大眼睛一眨一眨的,“公子為什麽一直都不問我,為什麽會做了乞丐嗎?”

“人人都有為難的事,若是願意講,也便講了。若是不願意,就算逼迫着說出來,也未必是真的。”

小安的眼神從有些不安,他站直身體,手指在窗棂上摩挲着,“可是有的時候,就算說了,對方也不會信啊。”

“有些話,說了別人未必會相信,但是如果不說,便永遠不會有人相信,不是嗎?”重濤拿了桌上的茶點,放在窗臺上,兩個人一裏一外的站着,“吃些東西吧?”

小安用汗巾子擦了擦手,捏起一塊糯米花生糕,慢慢的吃着。

吃完了,他擡頭看向重濤,輕聲道:“叔叔說你們是好人,能護着我;還說若是被你們收在身邊,就是天大的好事,讓我不要去顧忌其他,只要好好的伺候你們就好了。可是……小安不甘心呢……”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