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這回是真不行了

郝君裔醉是醉了,可這一覺仍然沒睡好。她心裏發慌,背脊發涼,煩躁得耳內鼓膜都在砰砰作響,淩晨之前已經起夜好幾趟,放了水又覺得口渴,喝水又覺得沒勁兒,喝酒又太過刺激...糾結到最後,她只好從冰箱裏翻出幾瓶快要過期的蘇打水,兌着喝剩的半瓶藍方,下巴一揚,2L裝的一個勾杯很快見了底。結局可想而知。下半夜,她繼續尿尿,繼續喝水。

好容易等到天亮,她迷迷糊糊地覺得自己該去上班了。機關單位的上班時間永遠與小學的上課時間配合得天衣無縫。或者說,小學就是為機關單位服務的:機關八點上班,小學就得七點半早讀,機關五點下班,小學雖三點半放學,可這個興趣班那個自習課的,拖也得拖到五點半放學。如此玄妙的時間表,堪稱機關單位一項重大福利,即便是郝君裔這號沒孩子的,亦能從中得到實惠——她大可不必定鬧鐘,方圓一公裏內的小學和幼兒園都會用運動員進行曲為她提供叫早服務。只是今天有人提前敲響了她的家門,終究沒讓她睡到七點半。事實是今天禮拜六,她就算去了單位也得吃閉門羹。

“問候你全家...”郝君裔捂着頭從床上爬起來,由于睡覺懶得翻身,她的衣着依舊整齊,樣子也适宜見客。開門,見是郝耘摹手下的人,她便難得地耍起了郝家大小姐的脾氣,“開兩會都沒那麽早辦公的。着一個,跑步下去買早點。分量大,我昨晚沒吃飯。”轉身,邁步,她坐到沙發上,若有所思幾秒,又起身走進浴室,再出來時,嘴裏叼了杆牙刷,下巴還滴着水。

郝君裔這個人,因為出身實在太好,家裏寵得太厲害,一路走得太順利,所以日久天長的就生出了一團唯我獨尊的小宇宙,平日礙着好教養,小宇宙并不顯形,只別碰到她心情惡劣的時候,譬如今天,李孝培說她口氣像九門提督都是客氣的,其實她比較像那些個土皇帝,或者軍閥混戰時期的丘八大爺。“說吧,什麽事。”話音落地,她也坐到了沙發上,一邊大開大合地刷牙,一邊拿斜眼瞥人家。

來人在各自的工作崗位上都是有分量的官員,但有能力架不住有個好爹,好爺爺,好祖宗。牽頭的一個參謀顫顫巍巍地邁步進屋,從公文包裏取出一個文件袋,袋口處如是貼着封條,倒是份正經文件。郝君裔刷牙結束,捏着牙刷起身,一擺手,意思是讓他打開,自己去漱口。

三分鐘後,她咬着牙看完文件,氣得倆手直哆嗦,“誰,誰幹的?為什麽沒問過我?”她的面部線條本就像異族人士一樣鋒利,此刻大抵是相由心生,一時更顯得青膚如冰,細眉如劍,整個人籠罩在一團陰森乖戾而又蓄勢待發的濃霾當中,唬得一幹人等手心出汗,就怕她老人家心思一歪要吃人。

然而還是那句老話,世間事,怕什麽來什麽。四個大老爺們兒三個在屋外,一個在屋內,一概放緩了呼吸一動不動,他們還以為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就能夠讓郝君裔稍微消停些,卻誰知久久無人應答的功效乃是火上澆油。郝君裔唰地從沙發上站起來,一把将文件搦成團團,眼睛瞪得血絲密布,牙根也被咬得咯咯作響,“給他打電話,馬上!”

肩扛兩杠三星的參謀倒是很有幾分骨氣,說不擡頭就不擡頭,非但不擡頭,還對郝君裔的話充耳不聞。郝君裔頗想揍他一頓,可她還算有幾分自知之明,自己這兩下花拳繡腿,真要打起來,絕不是那位老軍特的對手——為今之計,只有自食其力,盡快找到郝耘摹。

郝君裔疾步去到形同虛設的電視機旁,彎腰抄起話筒,皺眉一聽,動靜全無,連個鳥叫也沒有。原來“家”裏電話早已欠費,再一看擺在DVD上的手機,果然如預料中的,沒電了。她頭一個反應是向旁人借電話。然而轉念,她心知沒戲——這些個軍特的手機都是任務機,一旦接通就會被駁入監聽系統。即便人家肯借給她,她也總不好當着一堆監聽人員的耳朵罵爺爺。無法,她想唯有親自跑一趟才能解決問題。

端竹是無論如何也不能替她去出任務的。這一點,她堅定不移。但這到底是保護還是別的什麽,她弄不清,實情是她根本懶得去想。

淩晨四點喝下去的酒精還在身體裏逛蕩,郝君裔覺得有點暈。下到停車場,她費了好半天勁兒才找到自己的破普桑,鬼使神差的是,她發現早些年神經接錯線時失手買入的一輛保時捷低端跑車就在普桑的側後方停着——這些年來一直停着,連牌也沒上。煙灰色車身覆蓋着厚厚的灰塵,保時捷的标志早是看不清了,她之所以能認出它來,全靠車前蓋左側的凹痕。那是年輕氣盛時留下的印痕。取車的那晚,她得知錢隸筠已經找到了喜歡的人,平淡地挂掉電話後,她将手機砸向新車,繼而跪在車後的陰蔽處哭到淩晨四點天際泛藍時。所以這輛Boxster,她是無論如何也不想開的。但今天除外。

尾随而至的四人早早聞見了她一身酒味,雖然不敢攔,可還是免不了擔心。倒不是擔心她,而是擔心老太爺怪罪。參謀在她打開車門鑽進那輛未經改裝的破普桑時還自我安慰地松了口氣,然而片刻之後,他見郝君裔拿了什麽東西又折身出來,随之再看不遠處的Boxster警示燈亮起,心髒頓時回到嗓子眼,急忙上前勸阻道:“郝小姐,您喝多了,開這輛的話,我們怕跟不住...”

郝君裔扭頭瞪他,兩眼猩紅,腮幫子微鼓,明顯是在咬牙,“誰讓你們跟?”說完,她繼續前行,邊走邊擰開手裏的兩瓶礦泉水,隔着兩三米距離将水盡數潑向Boxster的擋風前窗,厚積的灰塵和水滑落,漸漸顯出後視鏡上挂着的一封黃色平安符。衆人見郝君裔開門上車,立刻也疾步跑回各自車上,銀色Boxster箭一般射出車庫的同時,兩輛奧迪也将馬達轉速轟到了四五千轉。

接着,車行一路,無禍。因為适逢假日出行高峰,堵車。然郝君裔是個不要命的,見路就鑽,沒路硬擠,車廂側門跟旁車始終保持零距離親密接觸,就差合體弄個變形金剛。一時間,她所過之處金屬摩擦不絕于耳,電光火石交相輝映,路人罵娘的罵娘,罵街的罵街。跟在後面的四人只好分車處理事況,一輛替她擦屁股,一輛繼續跟車,結果造成了大規模的交通堵塞,交警和車險公司把這輩子的髒話都罵完了也不解氣,最後,一位智慧的女性想出個好辦法,紮小人——幾十針胡亂地紮下去,果然見效。郝君裔在拐進她爺爺家院子時,剎車沒有踩緊,導致車頭撞上園景假山,當即六個氣囊全開,郝君裔既沒撞到頭也沒撞到腿卻被氣囊硬是崩出了一臉鼻血。

胡敏在一票随扈的簇擁下聞聲趕來,原本打算硬着心腸說啥也不讓郝君裔“上戰場 ”的,可她一看見滿臉是血的郝君裔便氣哄哄地罵起丈夫來,“死老頭子,讓你胡鬧、胡鬧、胡鬧!這下鬧出事兒來了吧?!”繼而口風一轉,又還要慰安長孫女兒,“小裔,你別理他,有奶奶在,奶奶給你做主、啊。一會兒我讓你爺爺把端竹的事撤了,但你得答應奶奶,今後別再這麽開車了,好在有氣囊啊,你要撞出個三長兩短來...”

“奶奶,就算我撞死,還有君承君襲。”郝君裔冷着臉瞥了胡敏一眼,其實并不打算相信這些胡話——胡敏當了大半個世紀的前線特務,幾乎說了一輩子謊,說真話之前都要三番斟酌的,她的信用,實在不能指望,反倒是長期搞後勤的郝耘摹比較靠譜。

Advertisement

胡敏知道郝君裔在氣頭上,于是并不應聲,只接過傭人遞來的濕毛巾邊走邊替郝君裔把快要糊了眼睛的鼻血擦幹淨,“沒撞到腦袋吧?有沒有哪兒疼?”郝君裔聞言,條件反射地摸向腦後,端把胡敏吓了一跳,還以為她真的撞傷後腦勺,便也急忙去看。誰知,郝君裔的手順着長命小辮滑溜向下,直到摸着發尾的黑水晶才放心地收了手。

不刻,數人進屋。腿腳不利索的郝耘摹正好從樓梯旁的電梯間裏出來,臉上還帶着不知怎麽形容是好的失落表情,“爺爺,端竹的事,為什麽不問過我。”郝君裔幾步跨上前,一雙鷹目瞪得渾圓,由于高,她只能低頭看向老先生,這便令老先生顯得更加楚楚可憐起來。

“這會兒再問你也沒用,你就算願意,端竹也不能代替你了。”郝耘摹掠過郝君裔,拄着拐杖彎着腰,慢慢向前走,“剛才審查部的人打電話過來,說端竹身上有一道十七點三厘米長的傷疤,從脖子左下側一直到左肩,醫生懷疑她傷了韌帶,因為測試頸部柔韌性的時候她右耳無法觸到右肩,一旦确診,別說執行特殊任務,就算去想當兵都不行了。所以你...明天去審查部報到吧,上面催得很緊,後天就要集訓了。”

作者有話要說: 嗷~答辯完成,速速回來日更。讓大家蹲坑真不好意思。不過俺這個萬年學生終于畢業了,嘿嘿。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