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歸還

再見到咪寶時,林森柏覺得陽光有些晃眼。

咪寶襯衣工褲穿得一身雪白,懷裏還抱着個同樣雪□□嫩的瓷娃娃,就更是耀得她視野模糊,茫茫一片,幾乎恨不能在夜盲之外再得個雪盲什麽的。

“放她下來吧,總這麽抱着,不累啊?”林森柏張開雙臂朝咪寶走,故意像鴨子一樣滑稽地搖擺身體向後仰着邁方步。

林錢錢見她來,也不看猩猩了,也不看河馬了,光看她,長睫毛忽閃忽閃上下飛舞,嘴裏學着林森柏得意時的大笑——咩~...至于後面那一串“哈”,大概是學漏了,也可能是還沒學會。

林森柏最喜歡凸顯自己的存在感,小朋友一沖她示好,她就覺得自己跟朵鮮花似的,特別受人待見,轉即便從咪寶的懷裏抱出林錢錢,兩人唔嘛唔嘛開始了一番親熱地蹭臉。

咪寶在旁袖手圍觀,心覺得這倆簡直跟動物沒什麽區別:林森柏不愛跟小孩子讨論商量,她覺得她聽不懂。林錢錢不愛跟林森柏抱怨撒嬌,可能是潛意識地知曉對方與自己是一個等級的生物。故而這倆幾乎是不必進行言語交流的,表達情感的方式只充分地體現在肢體語言上,只要相見,便時常要滾做一堆,抱作一團,形如一大一小兩只矯健的貓,除了蹭就是親,叫旁人看着都熱。

親熱完後,林森柏把林錢錢架到了肩上,讓林錢錢跨着她的細脖頸坐着。林錢錢最愛這等登高望遠的風雅之事,為了讨好林森柏,她抱着林森柏的腦袋,在林森柏頭頂細細聲告密,“媽媽有糖哦。”

咪寶單手插兜在前面走,肩後迷人的大波浪泛着海洋的味道。由于天氣轉熱,她把襯衣袖子挽了起來,久不見陽光的白皙皮膚上覆着一層薄汗,看起來更是肌骨分明,線條流暢。林森柏瞧得心癢癢,随即接受了林錢錢的好意,伸出指頭,捅捅咪寶的背,問咪寶要糖吃,“傳說你有糖,交公!”咪寶停住腳步,扭頭白了她倆一眼,不說什麽,只輕輕哼了一聲便繼續往前走。

林森柏讨了個沒趣,癟嘴,哼哼唧唧地朝頭頂上的小人告狀,“錢錢乖,今後長大了,千萬不要相信那些攻君的海誓山盟。哼,你媽媽說會愛我一輩子的,這才多久啊,就連糖都不給吃了,你要是輕信攻君,下場肯定跟我是一樣樣的。沒跑!”林錢錢似懂非懂地弓起身子,拿下巴去磕林森柏的頭頂,小手剛夠抓住個蘋果就着急忙慌地要去安撫林森柏,方法是像拍皮球一樣輕拍林森柏的額頭,“那下回我只舔一下,然後留給伯伯!”

按說這是多麽感人的一幕,咪寶和林森柏卻是沒心沒肺地一齊噗笑起來。林錢錢見人笑她也笑,眼睛眯成一條縫了還能看見遠處猴山上的猴群,“呀!猴子!”

“錢錢,媽媽跟你商量一下好不好?”咪寶攔停林森柏,仰起頭,煞有介事地與林錢錢讨論,“你看,這個時間,我們是不是應該吃午飯了?媽媽跟伯伯都餓了,”這種話,咪寶每說一遍,心中都要捏把冷汗,眼角也會不由自主地瞧向旁人——媽媽和伯伯...她怎麽有種苦命的寡婦為了養活女兒,委身改嫁猥瑣夫兄的感覺...“先吃飯,再看猴子可以嗎?”咪寶笑眯眯,不經意瞥到林森柏——诶?那位夫兄,你幹嘛可憐兮兮地看着我?哦,看來我找錢錢商量還是明智的,要是找你商量...

林錢錢過往的生存環境已經決定了她是一個特別逆來順受的孩子,咪寶只要找她商量什麽,她從來都會投贊成票,這一次也不例外。有時候林森柏湊熱鬧,偏跟咪寶對着幹,死活要拉她的票,她左右為難誰也不敢得罪,每次都會急得啜淚。四五歲的小朋友無聲含淚那是個什麽場景?就算石頭也得化了呀。于是在試驗了五六次之後,林森柏再也不敢讓她做那些關于“媽媽好還是伯伯好的”選擇題了,僅僅會在私底下跟咪寶埋怨:“這孩子死心眼兒,跟你一個德行。真懷疑是不是你私生的。想我小時候多聰明啊,我爸媽一問我誰好,我就說都好,都特別好,誰敢說我爸媽不好我跟誰拼命。”自此,咪寶養成了翻她白眼的習慣。

為了看猴子,午飯錢是說什麽也得讓動物園賺的,不過林森柏嫌動物園裏空氣不好,遂決定去到園區邊上,與植物園一牆之隔的餐廳去用餐。

“唉...說起來,咱是不是有些厚此薄彼了?養端竹的時候好像都沒帶端竹來過動物園。”林森柏馱着林錢錢,牽着咪寶的手,慢悠悠地在小木橋上走。咪寶也想起當時因為兩人工作忙,感情又不穩定,所以确實沒有對端竹表現過足夠的重視。現在彌補,貌似又有些晚了——可總比什麽表示也沒有強。人往往做一些對別人有利的事情時,不過是希望讓自己心裏舒服些。到底是利己主義。

林森柏與咪寶對視一眼之後,心有靈犀地各自掏出了電話。“呃...你打吧。”林森柏別扭地撓撓頭。林錢錢以為她是頭癢,趕緊也獻出小鹹豬手替她撓。爽得林森柏幸福地直嘆:女兒真是貼心小襖。

咪寶知道林森柏又慣性地傲嬌了。人家是大老板,可拉不下那個臉去請情敵和情敵的小情人過來吃飯,還是由自己這個最樂意為人民幣服務的媽媽桑來處理這些雜事比較适合。遂一個電話打過去,并且得到一個喜憂摻半的回饋,“她說馬上過來。可聲音怎麽聽也不像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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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森柏捂住林錢錢放在她頭頂上的手,迅速把臉皺成一根苦瓜,“哼,肯定跟郝君裔脫不了幹系。有了媳婦忘了娘,嗚嗚嗚...錢錢你今後可不要這樣哇~~~”

半小時後,端竹和郝君裔如約來到露天餐廳。兩人臉色都不怎麽好看,統一的郁悶陰沉,只在見到坐在湖邊餐桌前的一家子時才像約好了似地擠出不太自然的笑容,似乎要粉飾什麽。

“這地方挑得好,清靜幽雅。在動物園裏真難得。”郝君裔出于官場習慣,張口就是恭維話。但她的恭維話裏仍舊隐藏着濃濃的官腔,随時随地的居高臨下。

然此一拍正中馬屁股——座位是林森柏選的,所以林森柏也放下身段表現出要和諧不要鬥争的姿态,拍拍身邊的空位置,笑得像顆燦爛的壽桃,“來,你倆坐這邊,特意給你們留了面湖的位置。”

飯局一開始,當然是大家輪番逗孩子。不得不承認的是,逗林錢錢是件會上瘾的事。因為她時常傻乎乎的,問什麽答什麽,不像如今有些孩子那麽鬼馬,卻會讓交流變得簡單。尤其好玩的是你一笑,她那雙大眼睛就會無辜地望着你。你若繼續笑,她便也會跟着笑,咯咯噠咯咯噠的,像只小母雞,直讓人覺得天青雲淡,萬物歸元。

兩小時前剛生過一場惡氣,郝君裔的心情由很糟糕漸漸轉變為有點兒糟糕,在逗小朋友的時候雖然享受,卻顯得心不在焉,時不時地分神去看湖面——那裏平靜。她希望能像它一樣平靜。

林錢錢頗有師烨裳風範,腦袋裏就長了一根筋,想到湖就想到了水,想到了水就想到了魚。她問郝君裔是不是想吃魚,并飛快地卷起自己的褲腿,自告奮勇舉手道:“我會抓不要錢的!留錢給伯伯買糖!”說着她就要跳下椅子去投湖。

林森柏和咪寶被她吓得不輕,趕緊都抻出手臂去抓她。可她在孤兒院裏唯一的娛樂就是奔跑,動作不是一般敏捷,故而讓坐得離她最近的她家二老都撲了空,反倒是四肢修長的端竹微微起身便從後方一把将她摟住,有驚無險地阻止了她建設節約型社會的義舉,“錢錢真好,謝謝錢錢。”端竹把林錢錢抱到自己腿上坐好,用雙臂箍住,以防她再度舍身助人,殺貧濟富,“但是郝阿姨沒學會挑刺,吃魚會卡死她。所以我們不吃魚了,好不好?”

咪寶見小朋友轉危為安,心下放松不少,順着端竹的話就沖郝君裔打起了哈哈,“你還不會挑刺啊?可我前段明明看見你吃魚嘛。我還以為你比我有進步呢,沒想到都還在同一起跑線上。”

郝君裔聞言,無所謂地笑笑,側着指頭指指端竹,“她會就行。專業挑刺的。”

端竹聽得出郝君裔話裏有話,那“挑刺”實乃雙關語,一說她會挑魚刺,二說她總給她找茬。所幸端竹的氣量由來不小,嘲諷譏笑對她來說全是浮雲。更何況,接下來兩人相處的日子不多了,她沒必要再跟郝君裔對着幹,故而她選擇低下頭,默默地替林錢錢理順西瓜頭,表情堪稱慈祥。

“你們兩個是不是有什麽不妥?都那麽心事重重的。”咪寶把放在一旁架子上的冷盤取下,放到桌子中央,“有什麽事,方便說嗎?”

面對林森柏和咪寶這樣的知情人,郝君裔的秘密就不再是秘密了。聳肩,她擰了擰脖子,看着翠藍的天空,似笑非笑地嘆氣,“就是到點兒為共産主義獻身了嘛。免費的邊疆半年游,或者扶搖直上九萬裏,怎麽想都是好事,我其實很開心。只是裝酷罷了。”話到這裏,她停頓一下,突然低頭問向林森柏:“林董,介意把錢隸筠借我五分鐘嗎?”

林森柏這會兒是個勝利者的姿态,加之有妻賢子孝的幸福感打底,自然而然要變得大度,手一揮,她笑得好生禮貌,“沒事,借吧。有借有還就行。”

不刻,郝君裔和咪寶拐到一處林森柏和端竹都看不見的角落裏。咪寶有些好奇地上下打量郝君裔。郝君裔尴尬地抿着嘴角,手還在腦後放着。“培訓和出差期間,私人物品不能随身。所以...這個,”郝君裔把長命小辮揪到肩上,仔細解下發尾的黑水晶,将它遞給咪寶,“我還是交給你保管吧。”

咪寶笑着接下,仰臉問:“看樣子,說是保管,可今後你都不會取回了。這個好貴的,當年花了我足足三個春節的紅包呢。你要是還給我,我就把它給錢錢戴,可不能浪費。”

郝君裔笑不出來,幹脆掉轉身體快步往回走,邊走,邊沖身後的人擺手,“就按你說的辦吧。”

咪寶将黑水晶收進褲兜,舉步跟在離她半米的地方,低着頭,柔軟而平靜地囑咐道:“注意安全。等你平安回來開香槟慶祝新的人生。”

“一定。”郝君裔盯着不停移動的鞋尖。

“還有,出任務期間別亂搞對象。端竹聰明着呢,再過幾年就是她的天下了。你可甭逼她卧薪嘗膽十年不晚。到時你要肉債肉償的。除非你就好囚徒游戲那口。”咪寶在說完這句話後,噔噔跑到了郝君裔前面,三步并作兩步地朝不遠處的餐桌而去,且行且喊:“喂喂!你們給我留點兒!別把我的牛肉吃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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