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心悅
叁
扶黎出關之後聽到的第一個消息就是夜笙被抓了,而且還是被另一座山頭的領頭妖怪給抓了去,他的第一感覺不是奇怪,而是不悅。
“我們自家的事什麽時候輪到別人來管了?”扶黎瞥了四仰八叉坐在正位上的豹子羨,“于止羨,你也就這麽讓那頭老虎在我們的地盤上把人給帶走了?”
“要不然?”于止羨懶洋洋地哼出一個鼻音,“正好,我也怕你再見了那賤人會更心軟,既然夜笙跑回來自投羅網,那頭吃錯藥的虎妖也死咬着他不放,那麽我就成人之美咯,增進鞏固一下兩山的邦交,有什麽錯麽?”他無辜攤手。
扶黎無言以對。
過了半晌,他說:“我去隔壁山頭一趟。”
于止羨猛地站了起來,“慢着!”他冷笑一聲,黑沉沉的眼睛徑直盯着扶黎,“怎麽,你還真要去把夜笙救回來?”
“我沒這麽說,”扶黎淡淡道,“我只是去看看那只老虎而已,看他到底是吃錯了什麽藥,非得來插手我的事不可。”
“最好是這樣,”于止羨沒好氣地哼了一聲,“扶黎,我醜話說在前頭,你要是敢把夜笙帶回來,我就敢把他砍成十八塊煮成蛇湯來給小奴隸養身子!”
扶黎噗嗤一笑,蒼白的面頰染上幾絲紅暈,讓他看起來多了幾分溫潤血色。
“你放心,我不會這麽做的。”
待到扶黎順着氣味尋到虎妖洞穴去的時候,幾乎是一路暢通無阻地走了進去。
這座洞府和于止羨的很相似,空蕩蕩的洞府裏并沒有什麽華麗名貴的裝飾,最引人注目的也就屬主位上的一把鋪上了厚實柔軟獸絨的梨花木躺椅了,然而虎妖卻又化作人形規規矩矩地坐在那張看起來就十分舒服的椅子上,堪稱正襟危坐的架勢實在讓人有一種暴殄天物之感。
扶黎看向他,随即便注意到虎妖以一種肉眼可見的程度繃緊了身體,他站起來,木頭一樣地立在原地。
“我是扶黎,隔壁那座山上的。”
扶黎語氣輕快地說道,臉上的笑容溫軟和煦,十足的謙和有禮的君子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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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我,我叫容斂。”
老虎同樣是迅猛兇狠的猛獸,所以容斂體格精瘦結實,面部輪廓棱角分明,但他的一雙眼睛卻是異于常人的明亮通透的琥珀色,這樣溫暖的顏色使得他身上如同利刃出鞘般的冷厲氣息頓時收斂了許多,看起來不像是老虎,倒像是只乖順無害的家貓。
“嗯,容斂。”扶黎從善如流地說道,而後精準地切入正題,“我聽手下說,你把我的人抓走了,不知道有沒有這回事?”
“有。”容斂說,身上僵硬的肌肉漸漸放松,随後又以另一種方式再次變得緊繃起來,像是一只守衛自己領地的野獸,絲毫不肯退讓,“是,那條蛇是我抓的。”
“這樣,”扶黎應了一聲,語氣依舊從容平和,他擡頭看向容斂,“你可能不清楚,夜笙不是一只普通的蛇妖。容斂,你不能——”
“不,我清楚,所有的事情我都很清楚。”容斂打斷他的話,“夜笙敢那樣對你,我一定要殺了他。”說到這話時,他的語氣和于止羨如出一轍。
扶黎笑了,帶着幾分不解,又有些隐藏得極深的輕蔑。
“容斂,他對我怎麽樣,和你有什麽關系?”
“我……”
容斂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該如何應答,他抿緊唇,像個執拗的孩子一樣固執。
“總之,夜笙一點都不好,他配不上你。”
扶黎說:“即便事實真是如此,可又與你何幹?”
容斂不說話,像是緊張一樣,他一雙刀削般的薄唇抿得更緊了,隐隐泛出幾分冷厲的青白。
“唔,讓我猜一猜……”
像是明白了什麽,扶黎刻意拉長了調子,一步一步地走近容斂,如同一只戲耍着老虎的精明的狐貍。
容斂呆呆地看着他,他和扶黎離得越來越近——比他們在夢裏的距離還要近,直到溫熱的呼吸與他近在咫尺,甜蜜得近乎粘膩的氣息在兩人之間蔓延。
“容斂,你是不是……喜歡我?”
這句話仿佛是從深淵傳來的低語,模模糊糊地聽不真切,卻又如同驚雷一般在耳邊炸響。容斂渾身一僵,呼吸驟然之間變得粗重起來。
——他看出來了!他——扶黎,知道了?!
“我喜歡你,我心悅你……扶黎,我……”容斂聲音艱澀地開口,“你不知道,你……當然了,你怎麽會知道這些……你從來都、你……眼裏從來都只有那條蛇……”
就連現在,哪怕夜笙做出了那樣的事,扶黎卻仍是想要原諒,甚至不惜大老遠的找上門來要人。
容斂說得颠三倒四,扶黎也聽得不甚明了,然而‘心悅’二字卻是聽懂了。他擡手摸了摸容斂的頭頂,說了句風馬牛不相及的話,“乖,把耳朵變出來。”
容斂沒有半分猶疑便依言變出了兩只虎耳,完全不介意自己被當做寵物一樣撫摸的境況。
只要能夠與扶黎離得更近,怎麽樣都是好的。
扶黎捏了捏老虎兩只毛絨絨的耳朵,随後又不滿于容斂過于高大的身形,即便只是高他兩三公分,卻也令扶黎十分不高興。
“跪下來。”
容斂跪在了地上,面對扶黎乖順地低下頭顱。
扶黎不禁輕笑,“容斂,你真的是老虎麽,不是體型大一些的野貓?”他漫不經心地揉捏着虎耳耳廓內側裏細細的絨毛和軟骨,容斂渾身一顫,随即就聽到啪的一聲,一條斑斓虎尾從他的尾椎處竄了出來。
扶黎頓時笑得更大聲了,容斂依舊抿唇不語,兩只虎耳卻羞赧般地微微下壓。
扶黎在他面前半蹲下來,右手繞過容斂去捉他的尾巴,在根部的地方輕輕揉搓撫弄起來。
容斂果然有些受不住,他咬緊牙根忍住呻。吟,然而呼吸聲卻是一陣快過一陣,原來一向強健的身子也使不上力氣一般地向着扶黎的方向軟倒過去。
扶黎順勢攬住容斂的腰,兩人挨得近了,他便感覺到有什麽灼熱的硬物抵在了腿上。
扶黎挑眉,虎妖默不作聲地并緊了雙腿,低垂着頭不敢看他。
噗嗤一聲,扶黎又笑了,容斂不曾擡頭,卻也想象得出那張白皙清俊的面龐該有多好看。察覺到腿間的物事越來越精神,容斂不敢再深想,然而獨屬于扶黎的氣息卻無孔不入地将他包裹其中,不顧容斂意願地撩起他身體和內心的共同欲望。
“扶黎……”容斂按捺不住地靠上前,就聽扶黎的聲音在他頭頂上方響起,低沉沙啞的音色帶着幾分令人意亂神迷的蠱惑,“乖貓兒,告訴我,夜笙到底在哪?”
容斂揪緊了扶黎胸前的衣襟,把頭埋在他頸間深吸了一口氣,聲音抑制不住地微微發顫,“他……他死了,我把他殺了,扶黎,你別想再見到他……”容斂氣息不穩地親吻着他的頸側,小心地用牙齒磨蹭着,最終還是不舍得咬下去,便含住那塊地方,輕輕吸吮出一個淺粉色的痕跡。
扶黎垂眸,容斂的兩只耳朵直直地豎立了起來,他在耳朵尖上輕輕一吻,懷裏的人登時抖得更厲害了,軟骨頭似的靠在他身上。
“別惹我生氣,容斂。”扶黎說,眉眼之間盡是溫柔之色,仿佛在與情人親密地耳鬓厮磨,“貓兒聽話,把夜笙給我,不然——”
他沒有再說下去,然而其中的威脅意味卻是不言而喻。
——開玩笑!這百年來那條蛇在他的細心呵護下修為大漲,其妖丹雖比不上這頭老虎來得強大,卻也是極為滋補,他這會兒正是元氣大傷的時候,怎麽能把被他**多年的夜笙的妖丹拱手相讓?!
只是礙于面子,扶黎總不好明說要回夜笙只是為了妖丹,所以才始終維持着深情的表象。
“不可能。”
容斂顯然會錯了意,只以為扶黎還對夜笙念念不忘,他簡直嫉妒得快要發瘋,卻又無法對着扶黎發作,直憋得容斂雙眼赤紅,額角青筋爆出。
他攥緊拳頭,聲音很小,像是在問扶黎,又像是在自言自語:
“為什麽……為什麽非得是他——?明明那些事我也可以做,他能做的,我也可以……為什麽你不肯要我……”
扶黎:“……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