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大結局 我愛你
四周都是黑暗的,只有未燃盡的白燭成了房間裏唯一的光源,忽明忽滅,将熄未熄。連迦一時有些茫然,随即才想起來自己還在往生界。
他揉了揉眼睛,撐着身子坐了起來,恰好時歸推門進來,見他醒了,輕聲道:“路宣在外面等你。”
“我睡了多久?”
“一個時辰。”
才兩個小時?連迦有些驚訝,随即翻身下床,跟着時歸走了出去。路宣果然在外面等着,其實他很少來這裏,多數時候,他都是忙碌到整個人都處于半失蹤的狀态,他會來這裏,有一半的原因,是因為連迦。
連迦認識的人不多,死了以後就更少了,時歸算一個,他們認識了十多年了,當然這個十多年只針對連迦個人來說,對于時歸來說,這個時間就太長了。路宣有時回到事務所找不見人時,就會來這裏尋他。
“回去吧。”路宣的語氣平淡,沒有為他一聲不吭就摔門而去的行為表現出絲毫的不滿,看着連迦的神色稱得上平和。
連迦點頭:“好。”
兩人相攜而去,時歸送他們到門口,對着他倆笑道:“歡迎下次光臨。”
路宣冷淡地點點頭,連迦則像是突然想到什麽,回過頭問他:“你給我喝的酒叫什麽名字?”
時歸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幽幽道:“……往昔。”
連迦臉色變了變,拉着路宣就走了。
事務所還是那個樣子,跟夢裏所見一模一樣,只是絲毫看不出這裏曾受過大火焚燒殆盡的痕跡。事務所重現了這棟宅子最莊嚴也最溫馨的樣子,所有的家具擺設都整整齊齊沒有絲毫混亂,電話,留聲機,挂在牆壁的美女畫像,一切都是嶄新的、擦拭地幹淨整潔的模樣,仿佛它們從未随着時間的研磨和紛飛的戰火消失在歷史的痕跡中。
路宣坐在沙發上,靜靜看着連迦伸手一一撫摸過這些東西,眼裏掠過隐隐的傷感。
“你以前從不會對這些東西表現出興趣。”
連迦回頭,看他一臉審視的看着自己,當然他也沒有忽略路宣眼裏的一抹好奇。不知怎的,連迦突然就來了興致,大步走到路宣面前,徑直就坐在了路宣的腿上,揪着路宣的衣領傾身向前,湊近了路宣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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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的臉距離已經近的不能再近了,這幅樣子在外人看來就像是要接吻似的,慕瀾就曾撞見過一次,當然當時兩人是不是要接吻誰也說不清。路宣認真的看着連迦的臉,看着他眼裏掩藏不住的狡黠,臉上卻故作兇狠地說:“老實交代,許藍桑是誰?”
“……你怎麽知道他?”路宣怔了一下,臉上難得有些錯愕。
連迦維持着那副惡狠狠的表情:“你別管,快點交代!”
路宣皺了皺眉,眼裏有些思索,像是憶起了一些往事。他一向不喜歡對人撒謊,更何況是在自己的愛人面前,保持忠誠是最基本的要求:“藍桑是我在一次接見日本陸軍司令官時遇見的。那位司令官對昆曲很感興趣,因此會面地點定在了紅梅劇院,是當時一個很大的劇院。那天唱的是《游園驚夢》,藍桑反串的杜麗娘。接待結束以後,我在劇院後場見到藍桑跪在劇院老板面前求他,後來才知道他為了給母親治病欠了很多錢,簽了賣身契給劇院老板,但他母親還是病死了,那天他求老板給他一筆安葬費,老板沒應。我看他挺可憐的,就替他贖了身,讓他替我做事。”
連迦勾了勾嘴角,眼睛危險性地眯起,眼裏水光潋滟,說不出的魅惑:“記得很清楚嘛,老情人這麽難忘?”
“他不是……”路宣覺得有必要解釋一下。
但連迦仿佛突然就失了興致,臉倏地冷下來:“算了,我不想知道。”
見他就要起身,路宣一把拉住他,把他固定在自己腿上,眼睛定定地看着他:“你怎麽會知道藍桑的事?”
“時歸說的。”連迦不以為然地扯了個謊。
“還見到了什麽?”
“大火,還有你的情人替你擋了一槍……”連迦想了想夢中所見的場景,片刻後回過神來,怒瞪了路宣一眼,“你套我話?!”
路宣眼裏劃過一絲笑意:“‘往昔’這個酒我以前也喝過。”
“……”連迦審視的目光掃過他的臉,“你為什麽要喝這個?”
路宣伸手摸了摸他的臉,輕聲道:“當事務所的老板的代價之一,前塵往事煙消雲散。但是我還是很想知道,時歸讓我用一半的能量作為取得記憶的代價,我答應了。”
“那個奸商。”連迦臉上有些不高興,“難怪上次只是篡改了一下慕遠的記憶線你看起來就像得了重病一樣。”憶起上次路宣那難看的臉色,連迦有些擔憂:“你的能量所剩不多了吧?”
路宣點了點頭。
“我在夢中見到了一場大火。”連迦換了一個話題,手指了指頭頂,“就是這裏,那種**的溫度簡直就像我親身經歷一樣。”
路宣眸子一黯,剛想要說什麽,連迦卻又搶過話頭繼續說:“我看到你跪在廢墟外面給他們磕頭,然後,”連迦頓了頓,注視着路宣的眼睛,“我也磕了頭。我跟他們說,只要你不主動要求分開,我絕對不會放開你的手。”
路宣的臉上難得露出一絲驚訝,還有怎麽藏也遮掩不住的欣喜。
連迦傾身在路宣的唇上落下一吻,冰涼的,卻從接觸的地方迅速燃起灼人的溫度,路宣扣住他的後頸,将這個吻加深。
“你今天居然這麽熱情?吃了春、藥?”連迦的拇指揉了揉有些紅腫的嘴唇,讓原本就紅潤的嘴唇更顯豔麗,十分撩人。
路宣卻抓着連迦的手,認真道:“我有話跟你說。”
“什麽?”
路宣沉默了一瞬,像是在醞釀情緒一般,連迦注意到他的眼眸如幽潭一般深邃,裏面的情緒像墨汁一樣濃稠,将光一點不留地吸入了進去,乃至讓人看不透他的真實想法。
“我不想對你撒謊,所以,連迦,我們分開吧。”
連迦臉上的驚訝與慌亂根本來不及收起,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路宣蒼白的臉,說出的話在止不住地發顫:“路宣,你、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我知道。”
“老子剛在你父母面前起誓,說我會陪在你身邊,你他/媽現在就打我的臉?”連迦氣得全身都在發抖,一向玩世不恭卻張弛有度的人此刻根本無法控制心中的怒氣,連平時極少說的髒話此時都不管不顧地罵出來。
“連迦,你先冷靜一下。”
“你要我怎麽冷靜?你要是想分手,你早點說啊!我以前暗示過那麽多次你當我是說着玩的?憑什麽我提分手你就可以視而不見,你提分手我就必須要聽你的?召之即來揮之即去,老子又不是你養的狗!”
連迦翻身要從路宣的身上起來,路宣按住他,不讓他動。連迦掙脫不開,臉上還是噴薄的怒火,還有幾分委屈。怒火中燒的他,完全忽視了路宣蒼白到有些可怖的臉色。
“我的時間不多了,連迦,你……先安靜點聽我說。”路宣說話的時候語速很慢,甚至每說一句都要輕喘口氣,仿佛這是一件很累的事。
“我的能量就快要耗盡了,很快我這個人都不會再存在了。連希他是來接任事務所的,他會是下一任老板。如果,我現在不跟你分開,你以後就永遠都離不開這裏了,我不能這樣做。”
“你……在說什麽,什麽叫你快要不存在了?”連迦眼睛瞪得碩大,滿臉的不可置信。
路宣喘了喘氣,才慢慢的說:“這副軀殼就是靠能量撐着的,能量一旦耗盡我就不存在了。至于連希,在你剛才睡着的時候,時歸告訴了我。”
連迦的嘴巴張合了好幾下都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怎麽、怎麽會這樣?時歸呢,他不是冥主嗎?他肯定有辦法的,對,他肯定有辦法的,我、我去找他!”
他驚慌失措的要掙脫路宣的手,卻被路宣禁锢住,此時路宣的臉色已經很難看了,就像一位病入膏肓的患者,每說一句話都要花幾秒鐘來緩一緩。
“連迦。我……”連迦伸出手捂住他的嘴,眼淚卻不受控制地落下來。
“你不要說!我不想聽!”連迦捧住他的臉,低身去吻他,眼淚從交合的嘴唇縫隙滑進嘴裏,鹹鹹的,澀澀的,帶着**到灼人的溫度。
“我……。愛……你。”縱使連迦拼了命想要堵住他的嘴巴,路宣還是把未說完的話說了出來,然後摟着他加深了這個吻。
很多年前,連迦曾哭着對路宣說“我想要解脫這種永無止境地活得不人不鬼的生活了。”那時的路宣只給了他一個深吻,一個擁抱,卻始終沒有把那三個字說出口。連迦罵過路宣,罵他自私、無情、膽小鬼,路宣一并接受,卻從不肯放開他的手。
而現在,他終于成全他了。
“路宣,你這個混蛋!”一片模糊中,連迦看到路宣笑了。從不曾變過的表情,終于在自己面前展露出一絲不一樣來。那如釋重負的笑意,竟如此驚豔,仿若萬千粉黛都為此黯然失色來。
——你的願望是什麽?
——我要讓路宣那個家夥親口對我說出“我愛你”這三個字。
——如果他一直不肯說,這個願望就會成為你的心結了。而且,永遠不會解開。
——那又如何?
——你不能轉世。
——那麽,哥哥我就永遠陪在他身邊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