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結局篇】夢境之中
連迦對自己心裏突然生出的得意有些詫異,這個許先生不适合路宣,難道自己就适合嗎?他自嘲地笑了笑,心下卻覺得,總比這個許先生是适合的。
“叮鈴鈴——!”突然的電話鈴聲打破了一室的寂靜。在電話響起第二聲時,管家已經匆匆趕過來将電話接起。許先生側過頭看着電話的方向,他本來是想去接的,只是管家的動作比他迅速多了,他也就保持着這個側身的姿勢,安靜地看着管家。
也不知電話那頭說了什麽,只見管家連連點頭應是,後将電話未挂斷就放在桌上,轉身去樓上敲了敲路宣的書房門。
“少爺,軍部來電話了,說是有急事。”
房間裏路宣有些清冷的聲音傳來:“我知道了。”隔着門有些聽不真切。
管家也不過多打擾,下樓來回了電話那頭一句:“少爺馬上就來,還請您先等一等。”說着就将電話繼續擱在那兒,轉去做自己的事去了。
連迦一直靜靜地看着許先生,他一直安靜地坐在沙發上,除了剛才那個側身的動作,他連多餘的動作都沒有。
連迦看着他,就像在看曾經的自己,那個時候他也是靜靜地一個人呆着,一坐就是一天,坐到全身骨頭都僵硬地動不了了也不願意挪一下位置。其實不是不願意動,只是選擇了一個最省事最簡單的方法慢慢地熬過一天。
然後再借助安眠藥或者就是睜着眼慢慢熬過一整夜,再重複開始新的一天。
可是在他死後這種煎熬好像都已經沒有了,他終于不再慢慢熬了,因為身邊還有一個人,他會陪着自己。
路宣從樓上下來,許先生的姿勢終于動了動,他的目光移到路宣身上,然後緊緊地跟随着他,不再挪開半分,一直到路宣走到電話前。
路宣回過頭看他,神色冷漠卻平靜:“藍桑,你先回房間去。”
原來這位先生叫許藍桑。連迦看着許藍桑眼裏的光暗淡了一瞬,随即溫順地點了點頭:“好。”
真是不懂得憐香惜玉呀,美人在前卻絲毫不為所動,連迦搖了搖頭,心下卻有些歡喜。
電話那頭不知道說了些什麽,路宣的眉頭皺起,臉色有些不好看。最終他只說了一句“好的我知道了。”就将電話挂斷了。
不知道是不是在夢裏時間都是過得很快的,甚至場景的轉換都沒有絲毫的依據就跳到了另一個地方。連迦此刻看着眼前那一處熊熊的大火,有些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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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棟房子都燃起來了,金色的火光照亮了半個天際,将夜幕灼燒成一片火熱,有人在尖叫,有人提着水來回奔跑着,妄圖撲滅着大火,有人在哭泣,空氣裏是木材燃燒後的煙塵的味道,吸進肺裏讓人覺得難受的厲害。
“少爺,你別進去啊!危險啊!”連迦聽到聲音猛地回過頭,看着管家死死地拖着路宣,仿佛只要一松手,路宣就會不顧一切沖進這片火場了。
“少爺,節哀吧,老爺夫人不願意看到您這個樣子的。”管家哭喊着求他,路宣仿佛失去了掙紮的力氣,臉色灰敗得跌坐在地上,他一向整潔的衣服變得亂糟糟的可他已經沒有絲毫的心情去管這些,他的眼睛一直看着燃燒着的房子,連帶着一向黝黑深邃的眸子都被灼染成火光的顏色。
翌日天快亮的時候,大火終于撲滅了,有人從火場中擡出兩具已經燒焦的屍體,原身是誰已經看不出來,但是在場的人都知道,這是路宣的父母。
路宣推開管家鉗制着自己的手,沖到屍體前,撲通一聲跪了下去,連着磕了三個響頭。再擡起頭來時,額頭上已是一片紅色,有絲絲血跡從皮膚上滲出來。
連迦看到,路宣的眼眶已經紅了。他覺得心裏有些澀澀的,說不出的難受。于是他走到路宣身邊,在路宣父母的遺體旁跪下去磕了三個頭。沒人看見他的動作,可他覺得有必要這麽做。
“伯父伯母,請安息吧,路宣,他有我照顧,我……”我什麽呢?連迦臉上又浮起慣有的嘲諷的笑,這次嘲笑的卻是他自己。不能在死者面前撒謊,說出來的誓言就一定要做到,可是連迦卻知曉自己做不到。
為什麽?那句未完的話他說不出口,我會一直陪在他的身邊,絕對不會離開他。可能嗎?說出的話連自己都不信。
最終,連迦聽見自己說:“……在路宣主動放開我的手之前,我絕不會離開他。”
大火之後,空氣中濃烈的焦臭味,刺鼻難聞,連迦輕輕吸了一口,只覺得肺部都被這氣味給灼傷了,想咳又咳不出來,連眼圈都漲紅了。
眼前的場景再次變換,這次是在一間陰暗潮濕的牢房裏,許藍桑一身傷痕被關在裏面。他身上穿着的那件衣服破破爛爛的,露出皮膚上縱橫分布着的大大小小鞭痕,有些傷口比較深,還在不斷地流血。
他的頭發散亂着,嘴角臉頰上都有些淤青,這副樣子跟連迦上次見到他簡直有着雲泥之別,沒有了初見時那種清冷疏離的感覺,多了幾分陰郁。
連迦靜靜地看着他,忽然聽到有雜亂的腳步聲由遠及近,連迦轉過頭,就看到幾個身穿整齊劃一軍服的男人走了過來。為首的男人率先一步走到囚牢前,隔着栅欄看着裏面坐着的許藍桑,他的樣子看着與旁人沒什麽不同,但卻從眼裏看出幾分兇狠來。
“你還是不肯交出來嗎?”男人問道。
許藍桑平靜地看着他,固執地搖了搖頭。
男人身後有個憤怒的聲音傳來:“許藍桑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不過是個戲子罷了,你真以為路宣會有多重視你?”
旁人也在附和:“就是,我們看中你才安排你去路宣身邊的,沒想到你居然胳膊肘往外拐,許藍桑你還記不記得你是誰家的狗了?”
衆人一陣哄笑,許藍桑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卻仍是一副不願屈服的樣子。
“你不願意把手稿交出來也沒關系,反正路宣也沒幾天可活了。”為首的那個男人冷淡地說。
許藍桑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眼睛,連迦的目光也不由自主地落在說話的男人身上。
“我也沒必要騙你,交出手稿,不過是加速路宣那一黨的滅亡罷了,你不交出來,我也一樣有辦法治他!”
“你……你把他怎麽樣了?”許藍桑的聲音有些輕微的顫抖。
男人詭谲地一笑:“怎麽樣了?我能把他怎麽樣?要怎麽治他,還不是要看上面那位的心情,不過我想,應該跟你現在的情況差不多吧。”
許藍桑的身子輕輕一顫。他沉默良久,終于還是開口:“我把手稿交給你,你放過他。”
“……好。”男人點頭答應。
連迦盯着男人的臉看了很久,搖了搖頭,真是個傻瓜,這種狡猾的人怎麽會真的答應你。其實許藍桑應該也清楚的吧,連迦回頭看了看他晦暗不明的臉,只要有一絲的希望可以幫助到路宣,他寧可賭一把也不願意放棄。連迦的心輕輕顫了顫,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從心底裏冒出來。
眼前的場景又變了,這是在一個寬闊的校場上,遠處幾個士兵站成一排正對着目标靶子聯系射擊,“砰砰”的槍聲不絕于耳,也有一些人在圍着校場跑步,只是更多的人都集中在了校場中央的處刑臺前。
路宣一身傷痕,被反手綁在行刑臺的柱子上,一雙眼睛看着前方那群神态各異的臉,臉上還是沒有什麽表情。
“陳珂,你不是答應我要放過他的嗎?”許藍桑從人群中擠出來,跑到陳珂的面前厲聲質問道。
陳珂輕蔑地一笑:“許藍桑,你腦子有問題還是我腦子有問題?放過他,你覺得有可能嗎?換句話說,我願意放過他,上面那位會放過他嗎?那位可是親眼看了你交出來的的那份手稿的。”
許藍桑臉色一白,像是突然失聲了一般,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他回過頭神色哀戚地看着路宣,路宣仿佛不認識他一般臉色漠然,他想叫一下路宣的名字,卻怎麽都發不出聲來。
“執行官,行刑!”陳珂冷酷的不帶一絲感情的聲音響起。
“不要,不要!”許藍桑疾步想要沖到路宣的面前,只是路宣一直看着前方,那冰冷平靜的目光連分給他分毫都不願意。
許藍桑顫抖着身子看他:“路宣,你看看我,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看看我,你看看我好不好?!”
路宣沒有動。
“砰——!”槍聲劃破天際,連迦的心髒驟然縮緊,猛地轉頭想要看看路宣,卻只見他的眼睛睜得碩大,難以置信地看着倒在自己面前的人。一向木然的臉上,此刻那副冰冷的面具已然龜裂,露出幾分詫異,幾分悲傷來。
許藍桑背後還在汩汩的不斷流出血,他神色凄惶的看着路宣此刻的神情,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他一說話,嘴角就有血流出來,片刻後,他的呼吸漸漸停止了。
連迦心中一痛,緊接着第二聲槍響,路宣的神情也定格在了臉上。
“路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