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鬼子母(上)
《佛說鬼子母經》,收錄於《大正藏》第二十一冊。全一卷。鬼子母神,梵名诃利帝。為青色、青衣之意。意譯為愛子母、天母、功德天等。以其為衆鬼子之母,故稱鬼子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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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館內,歌女唱着京城最脍炙人口的新詞,宛轉悠揚,歌曲的內容聽上去有些怪異,但是用詞卻非常的優雅,恍惚間聽者被歌中那些光怪陸離的內容所吸引。在那看似荒唐可笑的故事中,卻有着讓人沉思回憶的東西。不過這裏畢竟只是市井小館,各種喧鬧的聲音還是此起彼伏,這樣或多或少讓那種悠揚的歌調,變得有一絲迷離。
胡悅給自己溫上了一壺酒,宛然一笑道:“蓮兒的曲越唱越好了,下一次給她寫關于芍藥鬼的曲子吧。呵,她爹爹釀的老白幹也真的非常好喝吶。”
本來專心聽歌的楚珏放下了手中的空杯,他問道:“難道京城所有的歌女唱得都是你寫的曲子?”
胡悅搖着杯子笑着開口道“怎有可能,那城郊的柳生才是真才俊,我的詞有些女子嫌它太鬼氣了。在那些文人墨客眼中我的曲子可是不入流中的不入流呢,連附庸風雅都夠不上。掙不到幾個錢啊。”
楚珏愣了一下,但是随即便失聲笑了出來,此時酒也暖了,他倒了一杯給身邊的胡悅說:“鬼氣嗎?你這個人本來就一身的鬼氣吧。況且你根本不在乎吧。”
胡悅歪了歪頭,不以為然道:“鬼氣就鬼氣吧,反正也只是小曲,荒唐人寫荒唐詞,這世上本來就是由荒唐事堆砌而成的。”
楚珏哦了一聲,胡悅像是想起了什麽事一般,打開了扇子,他側傾着身體,對楚珏說:“楚兄有沒有聽過近日來那寺東門街巷之事。”
楚珏微微蹙眉,他說:“莫非是傳言出現吃孩子的惡鬼?”
胡悅挺直身子,顯然對楚珏的回答有些失望,沒能賣成關子,只能給自己再斟上一杯酒,他說:“是那件事,這件事我可能知道些事。”
楚珏道:“何事?”
胡悅抽出一一塊帶有血污的帕子,帕子原本的摸樣已經不得見了,幹涸的血漬讓這手帕變得特別的僵硬。虧得胡悅滿不在乎的直接揣在自己的衣襟內。
楚珏說:“這是什麽?”
胡悅說:“這是寺東門街巷賣豆腐的繡珠給我的,她說着手絹是他在金水橋附近撿到的,而前天的确就有一個孩子在那邊遇害了,這塊帶血的手絹正好出現在了那裏。”
楚珏拿起那快帕子說:“仔細看,還繡着花?是女子用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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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悅點了點頭,收回手帕說:“沒錯,而且繡珠認出了那塊手帕,是寺東門街巷內木匠的妻子林二嫂所繡制的。而且繡珠告知,那殺孩子的兇手可能非是人類。”
楚珏似笑非笑說:“在京城內能夠看到這樣非人類的兇物也很不容易啦。”
胡悅愣了一下,突然明白了什麽笑着點頭。他為楚珏斟酒道:“的确是這樣,所以我才說與賢兄聽。”
楚珏問出了另外一個問題:“你認為這和手絹有關系?”
胡悅晃着酒杯沒急着回答。此時歌女唱完了一曲清平調,便低頭下來收賞錢。走到兩人的邊上,給二人行了一個禮,胡悅撅了撅嘴,歪着頭瞟了一眼楚珏,楚珏眼角一抽,不過依然心領神會得給了歌女打賞,忽然楚珏嗯了一聲,他擡頭看了一眼歌女,說:“姑娘,你手上的帕子是打哪兒來的?”
歌女紅着臉低下頭說:“是東寺巷子裏的林二嫂子給送的。”
楚珏說:“她經常送人手帕嗎?”
歌女欠身答道:“林二嫂子是個好人,總是會去接濟一些日子過的不如意的人。雖然他們家也沒多少家底。林二嫂子特別喜歡在手絹上繡蓮花,是個手很巧的女子。”
楚珏微笑點頭,歌女朝着胡悅羞答答地笑了笑欠了欠身作了一個禮,胡悅眯着眼拿酒杯晃了兩下,動了動嘴唇,雖然沒出聲明确依然明白他在說什麽,這樣風流的眼眉讓女子的臉頰紅得更透了,她點了點頭匆匆的離開,一邊走一邊不忘記回望,胡悅一口喝幹了杯中的酒水,他看着若有所思的楚珏說:“看來這樣的善女人的确不會像是吃孩子的母夜叉呢。”
楚珏卻喝了一口酒說:“但是,真的就那麽簡單嗎?”
胡悅眯着眼說:“哦?”
楚珏打開胡悅手邊的扇子,換了一個話題繼續說:“難得看你會那麽上心。那麽這件事你是準備插手了?”
胡悅笑了一聲,他說:“我做的買賣就是聽各方的轶事,你說我會錯過嗎?而且我發現繡珠在交予我帕子的時候,神色好像非常的害怕。所以她一定還有什麽事情沒有告訴我。”
楚珏挑着眉,有些吃味似地說:“看來你對那位繡珠姑娘倒是頗為上心啊。”
胡悅擡眼看了看他,笑着伸出一根手指,點了一下桌子說:“但有一個地方需要楚兄出馬相助。”
楚珏歪了歪嘴,說:“賢弟請我來此無外乎找我幫忙,否則逢年過節也不會見你請我喝酒的……”
胡悅咳嗽了一聲,不過一點都沒有尴尬的神色,倒是很坦然地回答道:“我們之間的交情難道真要用那些來算麽?”
楚珏嘆氣道:“是啊,不過,你一次也沒回應我的真心啊。”
胡悅細長的眼神中劃過一絲不自然,但是也只有一瞬的失神,很快便笑着說:“怎麽會呢,我可是拿楚兄當知己啊。來,喝吧,有緣成朋友,惜緣方是知己。”
楚珏苦笑,舉起酒杯兩人對着弦月,喝了一杯各有心思的酒。
夜已深,楚珏起身道:“今日就到此吧。來日再敘。”
胡悅已經喝的有些半醉了,他點了點頭,走路有些蹒跚,楚珏每次與胡悅相約都是單獨一人,所以現在也只有一個人攙扶着這個醉鬼知己了。
兩人走過了護城河的金水橋,湖畔已經搭起了為幾日後浴佛齋會所制的彩臺。零零碎碎得還點着一些燭火。河水傳來了有規律的拍打聲,偶爾然可以聽到一些東西掉落到河內的聲音。但是漸漸地,河水的顏色改變了,天色昏暗,看不起到底是什麽,只是從不遠處飄來了一股新鮮血液的腥味。在河邊的左側邊傳來了非常奇怪的喘息聲,不似人類所發出的的聲音,聽上去像是某種野獸。聲音中隐約像是木魚的敲擊聲,楚珏扶着打着飽嗝的胡悅前去查看,當他們走到橋墩邊上,那古怪的聲音已經消失了,在暗夜的橋墩處兩人只能透過微弱的月光看清四周,所以他們并沒有發現有人或者獸存在。
忽然楚珏看到在邊上有一個縮成一團的人影。
楚珏低語:“莫非是乞丐?”
就在二人走到岸邊,一直靠在楚珏懷中的胡悅咦了一聲,他揉了揉眼睛說:“你看,那是一尊佛像麽?”
兩人走到河邊,是一尊雕刻到一半的佛像,但是卻沒有雕完,就被舍棄在了橋邊。這是很少見的事情,因為刻佛相是一向功德,木匠都是虔誠沐齋之後才會開工,更沒有半途而廢的可能,那在他們眼裏是甚至是折壽的事情,會有報應的。
兩人對看一眼,便開始觀察手中的佛像,他們發現這尊未完的佛像後面有着黑褐色的血跡以及一些類似啃咬的痕跡。忽然一聲凄厲的叫聲傳了過來,聲音像是孩子發出來的。
二人的酒也瞬時給醒了,兩個人動作迅速的朝着那聲音的地方跑去,但映入眼簾的,卻是血腥的一幕,一個年齡約莫只有四五歲的孩子,半邊臉上的肉已經被撕去了一般,渾身都是血,脖子上有一個大口子。孩子渾身抽搐,看樣子還沒徹底咽氣,楚珏連忙跑了過去,但是依然沒有什麽作用,孩子只來得及喊出一個“木”字就咽氣了,這樣的痛苦對于一個孩子來說太殘忍了。他睜大着眼睛,保持着死之前痛苦的模樣,血不停的從他身上流入河中,把河水染得一片深色。那令人顫栗得死亡血腥充斥着四周。
楚珏皺着眉,閉上了孩子的眼睛,他說:“沒得救了,看樣子剛剛咽氣,早來一步說不定就不會死。”
胡悅面無表情的蹲下身子,看着孩子的遺體說:“你仔細看,這些傷口,不是牙齒類所造成的。”
楚珏看着屍體,屍體臉上的傷口非常的猙獰,而且傷口表面也參差不齊。胡悅指着脖子的皮肉說:“咬下來的話,不會那麽利落,這像是一種帶齒刀具割的。”
胡悅看着孩子的屍體自言自語道:“帶刀的野獸?”
此時巡視的侍者往這裏走了,楚珏搖着頭,只能跑過去喊住了那兩個侍者。其中一個走的快些的侍者見到屍體吓的喊了出來,他指着屍體說:“這……這,你們得與我去見府尹!”
胡悅搖了搖頭說:“去衙門吶,哎,您看老兄,我們也不像是兇殘之人,只是發現了這具孩童的屍體……要不我們在這裏等你們家老爺來?否則屍體會被人給動掉,那可如何是好?”
後趕上來的那個馬上喝道:“豈容你在此撒野,既然這裏有具屍體,而你們又在邊上,去衙門問話自然是合情合理的,容得你這樣的一介草民在此胡言?”
胡悅像是很麻煩的皺了皺眉,暗自說道:“衙門罡氣太重……哎,沒辦法,走一趟吧!”
胡悅拿着扇子抓了抓頭發,剛要開口,卻被楚珏攔阻道:“他就在這裏待着,我去見你們的府尹。”
兩個侍者對視一眼,再見這楚珏的穿戴不似平民,卻一時也不能确定他的身份,倒是口氣緩和了許多道:“這……”
胡悅見狀開口道:“楚兄不必麻煩,我和你們走一趟便是了。”
楚珏卻攔住道:“你不适合去那裏。”
胡悅挑眉道:“那麽你适合?”
楚珏理所當然的嗯了一聲。胡悅居然還沒辦法反駁,只能嘆了口氣,最後楚珏和一位侍者去了官府,而另一個侍者則負責看守屍體和監視胡悅。
那個侍者明顯非常害怕,他喃喃道:“哎,好幾個了…再過七日便是浴佛齋會,聖上會禦駕金明池,萬一出了事情…可怎麽辦吶?”
胡悅問道:“老哥兒,之前遇到過好幾次這樣的情況了?”
胡悅朝着侍者微微點頭,侍者倒是覺得這個窮書生平易近人,也不似窮兇極惡之徒。便開口道:“能不是麽!幾個娃子死的太慘了。”
胡悅說:“能不能說說前幾個死者孩童的大致情況?”
侍者警惕的問:“你問這個做啥?”
胡悅又笑道:“在下只是好奇而已。”
侍者說:“好奇?你也太狠心了,那些孩子真的都太可憐吶,都是四歲兒小娃子,還都是小子吶。被咬的面目全非,活着受盡折磨,然後一刀斃命!”
胡悅外頭看了一眼屍體,自語道:“一刀斃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