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辟海矢志宮。
床上躺着的青年眉目俊朗, 墨發玄袍,赤紅暗紋刺繡蜿蜒其上,更添詭谲绮麗。
他正注視着手裏一根黑木簪子, 眸光明滅不定。
身旁伺候着的妖嬈女子将一壺茶呈上, 嫣然而笑道:“宮主,您看這根簪子都看一天了,也該歇息歇息了。就算不歇息,看看奴家也是好的。”
見對方無動于衷,女子眼波一轉,扭動着身體不知不覺往榻上靠去:“哎呀, 這簪子一看就是男人用的,宮主若是想送姑娘, 像這樣單調的配色可沒姑娘喜歡哦。”
細膩的嗓音嬌中帶着幾分妖, 她身上也不知用了什麽香料, 濃郁卻不刺鼻, 香氣纏纏綿綿, 仿佛吊了個小勾子,只要是男人絕對抵擋不住。
然而……
溫琊月連一眼都懶得分她,接過茶就問:“想活命嗎?”
妖嬈女子被問地一愣,疑惑地啊了一聲,只見風姿俊逸的青年“哐”地一下将茶盞砸到身側地上, 摔個粉碎。
像是突然暴起叫人猝不及防,女子吓了一跳, 直接從榻上摔了下去。
這動靜吸引了守在殿外的侍衛,他們一闖進來,就看到倒在地上的一曼妙女子脖頸上纏着一團黑紫色的霧氣。
那團霧氣猶如野獸之爪牙,女子拼命掙紮卻無濟于事, 眼前陣陣發黑,嘴裏不斷求饒。
高大俊美的青年冷漠地望着她,手下力道猛然加重,只聽清晰的骨頭斷裂之聲,女子筆直地倒在地上,咽了氣。
侍衛們心下駭然。
身為修真界第一魔宮,隸屬邪魔外道,他們理當對此殘忍一幕無動于衷,可由于上一任宮主從不親自殺人,要施以死刑也是交由下屬,比之眼前這一位可謂仁慈如菩薩,侍衛們一時反應不過來也在所難免。
溫琊月拂袖轉身,墨袂下晃出的一截手背蒼白卻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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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拖下去扔亂葬崗。”
無人敢違抗。
這時,殿外走進一戴面具的紫衣男子,看了眼匆匆把屍體往外擡的侍衛們,又把目光放到殿內背對着他的男人身上。
“好久不見,這兩年裏你變化挺大。”紫衣男子負手而立,心嘆真是沒看錯人,“殺人跟碾死一只蟲一樣簡單,難怪鄭子茗差點在你手上丢了性命。”
待玄袍青年回過頭,紫衣男子稍怔了怔,而後肩膀伴随着低笑微微聳動:“呵呵……月氏異族嗎,可真是個奇怪的種族。看來不只法力跟心性,成年男子到了一定年紀,容顏的變化也真的很大,很大。”
“你在胡言亂語些什麽?”一雙紅瞳沉靜地望着他,溫琊月忽然想起什麽,微微側頭,手觸摸上半邊臉頰,“那姓鄭的小子用炭火燙出來的傷疤對孤影響甚微,只不過那時孤不便動用法力,免得你們那道貌岸然的宗主起疑。”
紫衣男子笑笑沒說話。
“你今日前來找孤所為何事?”溫琊月理了理衣擺,走到榻邊坐下,與生俱來的深邃眉眼跟漫不經心的神态語氣融合,俨然一副君王姿态,“若非重要的事,你便可以滾了。”
紫衣男子聞言也沒惱:“若沒重要的事,便不能來找你嗎?”
“你我之間不過是相互利用關系,孤替你鏟除辟海矢志宮亂黨,你替孤找人。”溫琊月單手支頤,懶洋洋地道,“如今孤卻連人的影子都沒摸着,你還有臉跑來寒暄?”
“話別說那麽絕,你是替我鏟除不少亂黨,給我省了不少麻煩,可那始作俑者青漣逃出去一事,我還不是沒跟你計較。”
話落,見對方眉頭微微蹙起,心道這是快不耐煩了,紫衣男子便不再拐彎抹角,直言:“三日後的萬仙樓婚宴您去一趟,據我得知青漣藏身在那兒,您幫我把他收拾了。”
溫琊月手上動作驟停,濃睫掀起,眼神不善。
紫衣男子随即又笑道:“別嫌麻煩,我答應會幫你找人就一定會幫你,只不過現在還不是時候。何況你腦海裏被設下禁制,就算我把人帶到你面前你也認不出。與其随便找個人欺瞞你,不如多給我些時日,我一定幫你把人帶到。”
“呵,欺瞞,孤捏死你同捏死方才那女的沒什麽兩樣,都跟捏死一只蟲那樣簡單。你若敢欺瞞,別說是你,整個辟海矢志宮都跟着你下地獄。”
溫琊月冷笑,紅瞳蒙上一抹殺意:“這麽多時日過去,別告訴孤你連孤要找的人的名字都不知曉。”
空氣裏彌漫着一股危險的氣息。
默默倒退半步,保持一段安全距離後,紫衣男子解釋:“他是辟海矢志宮的開創始祖,我等下屬無權知曉其名諱,也無法直言其名諱,還望宮主大人見諒。”
握着簪子的手緊了緊,溫琊月沉默片刻,垂眸将之收入袖中,道:“行了孤知道了,三日後孤會親自去逮人,還望你見到孤後別在他人面前露出馬腳。”
“這您就放心吧,我若真這麽輕易就露出馬腳,也不會在宗門裏待這麽多年不被人懷疑。”
溫琊月哦了一聲,不感興趣:“話說完可以滾了。”
這臭脾氣還不如當初那個小可憐,紫衣男子摸了摸面具,讪讪回頭,臨到大門前,又被身後的人叫住。
“慢着。”
紫衣停住了腳步。
“宮主大人還有何事?沒事我便可以滾了。”
“你方才說那位是辟海矢志宮開創始祖,無法直言其名諱,那你們平時都稱呼他什麽?”捕捉到對方話裏的漏洞,溫琊月眼神霎時銳利了幾分。
紫衣一頓,緩緩轉過身,面具下的半張臉揉出一抹笑意。他道:“日月經天辟海永恒,我等稱呼他為星珩君。”
……
彼時,被反派賊窩尊稱為星珩君的星珩君本人,正矮身收拾着一堆不堪入目的秘戲圖。
趴在榻上的裴雪叼着一本翻看地津津有味,也不知看沒看懂。
系統:「……宿主,你真要把這些東西送給翟花影?就不怕敗壞他對你的印象嗎?」
「怕什麽,以我對原著的了解,小花可是四個主角中脾氣最好的,對付這樣的小正經,就得靠撩的。」
「确定這是撩而不是……」系統頓了頓道,「說真的,但凡宿主你跟“其貌不揚”這詞挂鈎絲毫,在人家婚宴上送秘戲圖這行為簡直堪稱猥加騷擾加暗示。」
打包收進儲物戒,琴寂站直身:“你可閉嘴吧。”
“嗷嗚?”裴雪一臉迷茫地擡頭。
琴寂摸了摸他并不像狗頭的狼腦袋:“乖,不是說你。”
整理完畢,琴寂環顧四周,沒什麽需要帶的,拐起裴雪跟它爪子底下的秘戲圖。
秘戲圖被藏到了枕頭下方,和段韶風的畫像挨在一塊兒,拎着裴雪出門了。
離萬仙樓主婚宴尚有三天,琴寂沒收到玄天宗給的請帖,自然不可能跟着他們去,和段韶風支了一聲,獨自下山找了家客棧住下。
這一路,四面八方的視線都落了過來,眼看有幾人甚至蠢蠢欲動想跑來搭讪,裴雪嗷嗚一奶吼,那幾人就被吓跑了,倒省去琴寂不少事。
可相對的,抱着只幼狼在大街上亂晃也并非善舉。
裴雪這段時日一天一顆妖丹,不但體型長大了不少,特征也愈發明顯,一眼能看出不是狗而是狼,吓哭不少熊孩子跑回家找媽媽,引起的騷動不小。
回到客棧關上門,琴寂把小狼崽放到床上,問它:“話本喜歡看嗎,要不要進儲物戒呆幾天?”
裴雪懵懂地眨兩下眼睛,然後拼命搖頭道:“不要,我不要一個人。”
也是,小孩子都怕孤獨。
琴寂換了個主意:“那你吞了那麽多妖丹,妖力一定漲了不少,能變人形嗎?”
變人類小孩子之類的,他對外就可以說是親戚家的孩子托他照顧,攀得上一點血緣關系,哪怕沒有多餘的請帖,萬仙樓的人也不至于強行趕人走。
裴雪思考了一會兒,點點頭:“能。”
“真厲害,”琴寂彎了彎唇,笑顏如梨花初綻,伸手輕輕揉它腦袋,“那你變吧,記得變得跟我像一點,我對外就稱你是我弟弟,你得喊我哥哥。”
裴雪傻愣愣地直點頭。
下一刻,妖力如絨絨細雪包裹住全身,刺目的冰藍色光讓琴寂驀地閉上了眼睛,緊接着就被一龐大重物撲在身上,他沒坐穩仰後倒了去,手肘撐着榻。
強光漸漸散開。
視線重新恢複清明,琴寂方睜開眼,一張清冷絕豔的面龐闖入眼底。
雪發藍瞳,手臂撐在他兩側,鼻尖對鼻尖極近的距離,發絲纏在一起一時間分不清誰是誰的。
乍一看還真跟琴寂有三分相似。
只不過這情況是不是不太對?這個個子高他半截腦袋,身上一件衣服都沒穿,還比他強壯不知多少的男人,真的能當他弟嗎???
琴寂喉結滾了滾:“不是,你好像……”搞錯了。
“哥哥,”裴雪湊到他耳朵旁親昵地蹭了蹭,低啞的聲線貼着人耳邊說話很要命,“我變得對嗎,你要不要獎勵獎勵我?”
作者有話要說:雙更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