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半夜林一千就醒了，收拾好東西坐着等救援隊出發。

說是救援隊，其實也只有兩輛吉普車，四個救援隊員。林一千和開過來的車輛揮了揮手，點了點頭，算是先打了招呼，林一千打開車門坐進了其中一輛車裏。

“辛苦你們了，我姓林，你們可以叫我小林。”車裏坐了兩個康巴漢子，林一千先謝過他們。

“你好，我是桑央，他嘎共，你是失聯者的家屬？”司機先開口說。

“嗯。”林一千不願說太多的話，他現在的心情還不出太多的話。

“我們一般不建議家屬加入我們救援隊，到時候有什麽情況一激動，再影響我們救援進度。”司機說的是實話。

“了解，我保證不影響你們。”林一千說。

車輛開過雪域高原，風景确實美如畫，可是林一千沒有一點心情欣賞。

“這一片我們昨天來過這了，沒有任何發現，下雪覆蓋了車轍印，搜尋更困難了。”嘎共說。

“找到車就好了，目标比較大總比單獨尋找人簡單一點。”桑央說。

林一千也不說話，只癡癡的看着窗外，惟餘莽莽。他想，他大概這輩子都對雪愛不起來了，如果白雪帶着他的愛人。

救援車輛行駛在一望無際的雪域之中，車內的兩名救援人員用藏語時不時交流，林一千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麽，可是聽得出他們語氣輕松，并沒有太多的急迫，這本來只是他們的工作，林一千不要求他們感同深受。

搜尋工作進行了一個上午，還是一無所獲，車子停了下來，兩名救援人員開始吃點兒幹糧果腹。林一千并沒有想到準備吃的，他們見狀撕下一半青稞餅遞給林一千，林一千謝過他們後拒絕了。

“小林，你不吃東西可不行，別沒有找到人，你先倒下了。”嘎共的漢語一般，他說得很慢。

“謝謝”，林一千拿過餅機械的往嘴裏塞，這是他知道顧少卿出事以來吃的第一頓飯，奇怪他一點也感覺不到餓。

桑央又給他水。大概是胃先恢複了知覺，邊吃邊本能的咕嚕咕嚕叫了起來。林一千尴尬，嘎共又遞給他一塊餅，友善的對林一千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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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救援隊，這種情況看得太多了。很多年輕情侶、小夫妻，甚至開着轎車就敢往川藏線上跑，因為底盤低發生側翻事故的太多了。也有車況不好，不檢修就來的，半路抛錨白天還好，夜裏可真能送了命，有些無人區一個月也沒幾輛車通過。我們救援隊是自治州政府設立的，工資不高，工作也危險。有時候失聯的家人趕過來，沖着我們救援隊吼，讓我們去找，西藏幅員遼闊，我們有時候也很為難。”桑央訴說着他們工作的艱辛。

林一千可以理解，沒有開口說什麽，想了想又開口說：“他是來援藏的，他是個優秀的醫生，他來了快一年了。”

救援人員沉默了，桑央又說了抱歉，他并沒有什麽別的意思。

這時對講機傳來的刺啦刺啦的聲頻打破了沉寂的氛圍，林一千聽不懂，但也知道肯定和顧少卿有關，林一千放下口中的餅盯着他們，急切的等待他們開口。

“小林，我們另一對隊友，在大約五公裏外公路邊的溝渠內發現了他們的車，但是車上沒有人，車輛側翻在溝渠內，車身幾乎快被積雪淹沒了。”這下連桑央說話的語氣也帶着悲傷了。

林一千不敢想象這是什麽意思，沒有人，他是該慶幸他們翻車後還能爬出車外，還是該擔心這方圓幾十公裏的雪地會要了他們的命。

“先過去看看再說吧。”桑央說完發動了汽車，往大致方向開去。

林一千端正了坐姿，他無比的緊張和恐懼，他手指抑制不住開始痙攣，他只能狠狠掐着自己。很快視線遠處就出現了另一輛黃色救援車的身影，他們朝對方開去。到達目的地後，桑央和嘎共立馬跳下了車。林一千深呼吸後用盡全身的力氣推開了車門，他的手已經掐得青紫了一片，他卻一點感覺不到疼。

他緩緩的走向他們，再跟随他們走向路邊的低地。他們在讨論着什麽，林一千腦袋已經開始轟鳴，哪裏還聽得到他們的聲音，更不會在乎他們的語氣了。

溝渠不算太深，更準确的說應該是公路邊不遠處一個長長的天坑，大概出事那天司機被暴雪阻礙了視線，不小心開了進去發生了側翻。

讨論的救援隊員中，其中一人轉身對林一千說：“他們應該就在這附近，肯定不會走遠，就是白雪覆蓋了非常難找。”這是他們讨論的結果，發生了側翻，兩人僥幸沒有受傷還能爬出車外，但是肯定走不了多遠就會被暴風雪擊敗。

那人雖然沒有明說，但可以聽出來隐晦表達的“他們”是指他們的屍體。

林一千開始瘋了一樣的跑開，他不敢相信，他不願相信，他不相信，他不信。

救援隊員趕緊按住林一千，勸慰的話說再多也是一文不值，索性一個都沒有開口，只是死死的按住他。

林一千開始呼吸不暢，接着流起了鼻血，一滴兩滴，然後血流成柱，隊員知道他這是出現了高原反應，情況還很嚴重。

“小林，我們趕緊回醫院吧，你再這樣下去也會非常危險。”嘎共說完，救援人員開始合力把林一千往救援車方向拽。

林一千也不說話，只是拼命的掙紮。

另一隊救援人員揮了揮一只手機，詢問林一千：“這是你親人的嗎？”

林一千不再掙紮，他甩了甩胳膊示意他們放開自己。他認得顧少卿的手機，就是這一只。他拿過手機，再也支撐不住身體，暈倒了過去。

等他再次醒來睜開眼恍惚了很久，才确定站在病床邊，昏暗的燈光下的是潘經宇和寧青果。

“一千，醒啦？”潘經宇俯下身體輕聲對林一千說。

“你們怎麽來了？”林一千的大腦還是一片空白。

“老頭接到了電話，我就準備趕來了，青果知道了也要來，老頭原本也打算過來的，我沒讓。”潘經宇開口解釋。

“你大概太累了，已經昏昏沉沉睡了兩天了。”寧青果也對他說。

“謝謝”，林一千感謝完朋友，才想起來了什麽，趕忙開口：“顧少卿怎麽樣了，有他的消息嗎？”

“沒有，昨天送你來醫院後，救援隊又回去找了，今天也找了一天，還是沒有任何消息。”潘經宇告訴林一千他了解的過程。

“那是不是說還有希望？”林一千安慰完自己，想去拿顧少卿的手機，發現并不在身邊，焦急的開口詢問：“手機，顧少卿的手機呢？”

潘經宇遞給他手機：“醫生說你昏迷來醫院的時候還死死的握着，他們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掰開你的手。”

林一千拿過手機，一只手就打算翻看。潘經宇制止了他：“等一會兒再看吧，你下午的水還沒有輸完。”

林一千還在吸氧輸液，他這才感覺自己膀胱快要炸了，拔下氧氣管準備起身去廁所，潘經宇上前扶他起來，打算攙着他去。

“我自己可以的，真沒事。”林一千一個人舉着輸液吊瓶去了衛生間。

寧青果再也控制不住眼眶裏打轉的淚水，鼻頭一酸流下了眼淚。他不認識顧少卿，來的路上潘經宇才大概講了他們的事情。

潘經宇擡手擦了擦寧青果臉上的眼淚，又拉他走出病房，按着他在懷裏輕聲安慰。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寧青果念完想到下句，又控制不住流眼淚，此時他最不敢言說的就是“生、死”。

“念兩句詩也哭，別哭了，我心疼。”潘經宇撫摸着寧青果的頭說。

“白癡”，寧青果翻着白眼嫌棄他，說完想了想又親了他臉頰一下就轉身回到了病房。

潘經宇一個人在空蕩蕩的走廊裏傻站了很久，很久。

等護士過來拔了針頭，林一千就拿過了手機，手機已經自動關機了。他詢問寧青果有沒有帶充電器。寧青果看了看手機，和自己的不是同品牌的，和潘經宇的一樣，只得出去喊潘經宇。

“還傻站着幹嘛，進來拿充電器”，寧青果語氣生硬，他還有點不好意思對面潘經宇。

潘經宇這才反應過來，“噢，噢，噢”，回去病房打開自己随身攜帶的行李包翻出了充電器遞給寧青果。

寧青果習慣了潘經宇傻得可以，也不和計較，把充電器交給林一千。

林一千插上電源等了一會兒才開了機。開機提示先輸入鎖屏密碼，他不知道只能開始胡亂的試，很快手機就鎖了，提示他一分鐘之後再試，随後再試又提示五分鐘之後再試。

看他一直按，潘經宇大概也猜出來了，忙出主意：“要不回去找人刷機吧！”

寧青果瞪着他，潘經宇趕緊閉嘴。

林一千不知道顧少卿的生日。他自己的生日在年初，兩人還沒有一起過過生日，顧少卿估計也不知道。他把家裏的樓棟號、門牌號，他自己的生日，他們的手機尾號都試了全不對。

“會不會是你們遇到的那天？”寧青果提醒他。

會是嗎，林一千心想。他真的記不清具體是哪一天了，只得拿出自己的手機調出去年的日歷，挨個回想。他之前的生活幾乎都是每日複每日，毫無新意實在缺乏記憶點。唯一有點印象的大概就是和顧少卿一起回去解決問題，那是他第一次出遠門，反向推算了很久，大致确定就是去年的四月初的那幾天。

林一千又挨個試了試，還是不對，他都有點兒洩氣了。

“總不會是愛林一千，201000吧？”潘經宇說完都有點嫌棄自己什麽時候變得那麽濫俗。

林一千想想還是試了試，結果真的解開了。

作者有話要說：

好無聊，結尾密碼自己皮一下，好好笑。下一章就在一起吧，虐的明明是我自己，之前覺得林一千過分，覺得顧少卿委屈邊寫邊哭，後來又覺得林一千也好可憐又邊寫邊哭，那就在一起在一起吧，然後自己就可以邊寫邊臉紅。原諒我一直是個逗比，依舊喜歡自娛自樂，随他去吧點擊率。今天一會兒有事，得出門了，明天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