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愛(6)
和往常一樣的清晨,南門撫醒來的時候,三個室友也正揉着眼睛從床上坐起來。他慢吞吞地起了身,換好晨間鍛煉服,然後眯着還沒睡醒的眼睛去洗漱。
路過自己書桌的時候,他眼神掃過随意放在那上面的半張假面,一下清醒了不少。今早的歷史課會和萬如環和成玦一起上,南門撫想想就頭疼起來。
寝室中漸漸地出現了交談的聲音,南門撫一邊叼着牙刷,一邊探出頭去聽。
分配愛人的昨天,一宿沒能睡着的那個室友很是幸運,他的愛人是同年級的女孩,他們是雙向愛人。另兩個室友就比較凄慘了,愛人的對象都不是自己。
聲音逐漸吵嚷起來,他們把目光轉向剛漱完口露了個頭擦臉的南門撫。
“南門,怎麽也沒聽你說說你的愛人?”
“就是就是!”另一個人附和道,“是男是女,幾年級的?長得好看嗎?”
南門撫故作深沉地啧了一聲,然後搖搖頭:“先不談我的愛人,我在争奪鏈裏。”
“争奪鏈!?這麽刺激!”
另一人也好奇地出聲問道:“怎麽說?你畢竟也是個雙天賦,在争奪中也不算劣勢吧?”
“不。”南門撫抿起嘴唇,慢悠悠地說道,“我是被争奪者。”
一個室友倒吸了一口氣,磕巴了兩下又問:“那争奪者中應該有三天賦的吧?”
南門撫一邊走出洗漱室,一邊說道:“豈止三天賦,那裏面有個小魔王。”
很快就有人反應過來,驚詫地問道:“你說萬如環?”
南門撫十分不情願地點了點頭。
“其他争奪者呢?”
“再就只剩一個了。”南門撫往包裏裝着書本,手上動作不停,一邊回答道,“是個單天賦廚藝的。”
“這分配可真夠奇怪的。”擁有雙向愛人的室友出聲說道,“按理來說你肯定會選四天賦的做/愛人,結果對方是萬如環,這可真不好搞。”
“萬如環的愛人不好當吧?”
“相當難。”南門撫收拾好了,反坐在自己的椅子上,趴在靠背看向自己的室友們,“一個不開心就想搞死我。”
“他可能是認真的,南門,你可一定要小心啊。”一個室友頓了頓,又說,“要不你幹脆就跟着他算了,別違逆他的意思,能不能好過點?那個單天賦也沒法保護你吧。”
南門撫慢慢搖了搖頭:“萬如環是單純對分配結果不滿意。但你還別說,那個單天賦和他打起來也不分上下。”
“他們已經交過手了?”
“可不是嘛。”
南門撫說着站起身挎好包,幾個室友也在說話間陸陸續續收拾好了。于是青年們結伴出門,朝着晨間訓練場而去。等到晨間鍛煉結束,吃過早餐換好校服,就到了正式上課的時間。
以往上通用大課時,一個寝室的人大多會坐在一起。但18歲分配愛人之後,一切變得就有些不同。一個室友本來想跟南門撫坐在一起,聽他說萬如環也要過來之後,立馬灰溜溜回到了那個不愛他的愛人旁邊。南門撫于是繼續把手撐在下巴,等着遲遲還沒有來的萬如環。
成玦已經到了,他比南門撫來得還要早上一步,兩人商量之後決定往教室的後排坐一坐,免得萬如環一個不高興又幹出惹眼的事情來。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說着話,都快到了上課的時間,也沒等到萬如環來。
沒剩幾分鐘的時間,南門撫發起了牢騷:“萬如環是不是壓根就是騙人的,他根本沒有歷史課?”
成玦笑着表了态:“我看不像,萬如環應該是個很誠實的人。”
南門撫趴在桌上,把頭轉向成玦:“你怎麽好像說得很了解他似的。”
“阿撫,萬如環是個很好懂的人。”成玦支起臉頰俯視着南門撫,愛人那壓平的臉頰惹得他笑了起來,“他甚至比你還要好懂。”
南門撫眨眨眼沒有表态,心裏卻在想:不管好不好懂,我只想讓他不要那麽暴躁。
上課鈴聲響起,姍姍來遲的萬如環就在這時踩着鈴聲進了教室。他環視一圈,一眼就看到了南門撫身旁給他留的空位,于是慢悠悠地走了過來。
鈴聲停止時,萬如環剛好在座位落定。還沒掏出書本,他先不帶好臉色地瞪了眼成玦。
歷史學的教授是個年齡很大的老頭,他走上了講臺,咳了兩聲後才慢吞吞地開了口。
成玦靠上了椅背,隔着南門撫小聲說道:“差一點就遲到了,優等生。”
萬如環先是發出一聲輕笑,而後說道:“沒有哪個教授會因為我遲到而懲罰我,單天賦應該不懂這種感覺吧?”
成玦稍稍擡起手:“好好,你說得對,優等生。”
南門撫手肘搭在桌子上,聽着兩人在他背後細碎的話語,內心大大嘆了口氣:這種日子什麽時候才是頭啊。
歷史學教授緩慢的語調源源不斷彙入耳中,直把南門撫攪得昏昏欲睡。他整個下巴都擱在了手臂上,眯着眼睛正打算放棄保持清醒,忽然一巴掌就拍上了他的後背。南門撫一個激靈,馬上坐直了。
萬如環的聲音小聲傳來:“你果然上課都在睡覺。”
南門撫叫苦不疊,拖着因困倦有些沙啞的嗓音說:“我錯了,優等生,但歷史課真是太催眠了。”
見着南門撫作勢又要趴回桌子上,萬如環一下伸出手拽住了他寬大的校服背部:“你要是留級了,我馬上處理掉你。讓人知道我的愛人居然因為考試不過而留級,我可沒面子出門了。”
南門苦惱地皺起眉,他帶着求助的目光轉向一邊的成玦,卻看成玦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閉上了眼睛。
不看不知道,一看才知道成玦好像早就睡着了。他坐直着身子,頭只些微低下,一只手還撐着下颌,不看眼睛只會以為這是個在認真聽課的學生。
南門撫因驚訝微微張開嘴,又轉過頭來說:“你去管管成玦,他都睡着了。你的情敵居然留級,你也會沒面子出門的。”
“嘁,誰管他。”萬如環抓着南門撫的手沒有松開,“他留級最好。”
南門撫沒了說辭,只好打起精神看向那個嚴肅的歷史學老頭。他幾次昏昏欲睡,都被萬如環想着法子給弄清醒了,頭腦于是變得暈暈乎乎。
終于熬過了一個小時,下課鈴聲響起。成玦在鈴聲響起前幾秒就睜開了眼,他期間換過幾次姿勢,南門撫都以為他醒了,結果好像只是睡夢中無意識的動作。不過更令南門撫驚訝的是,他始終都坐得很直,根本不會被人發現在課上打瞌睡。
學生們陸陸續續向老教授打招呼,然後離開教室。萬如環終于松開了手,而聽到下課鈴的南門撫也早已經精神起來。
萬如環率先站起身子,一邊收書一邊說:“你下節是魔術手法課吧?我也是專業課,就送你到占星學院吧。”
南門撫馬上問成玦:“你下節有課嗎?”
“味覺培養。”成玦壓根沒把書拿出來,他直接挎好單肩包,“也是廚藝的專業課。”
“那你直接去常量學院吧,和我們也不順路。”萬如環随意擺了擺手,“我送南門撫過去。”
“戰輔學院也不順路吧?”成玦好脾氣地笑起來,“為了阿撫的安全,我也一起去。”
“好的,好的。”南門撫耷拉着腦袋離開座位,“你們随意安排,不用問我樂不樂意。”
萬如環幾步追到他身邊,揚起下巴說道:“你不樂意也得樂意。”
因為兩人的擅作主張,南門撫一路上都不太高興,所以也就沒怎麽說話。等到了占星學院門前,他只擺了擺手就進去了。
進入學院內部,南門撫顯然輕松了不少。天賦是一個人身上最突出的特質,雖然不見得人人都喜歡自己的長處,但南門撫倒是挺樂在其中的。
18歲分配愛人只過去兩天時間,南門撫就感到十分的疲憊。一想到只要這條争奪鏈沒有消失,自己就要無窮無盡地要麽被人纏着浪費心神,要麽擔憂性命不保,他只覺得前途堪憂。
魔術手法課的教授是個年輕的男人,他看到早早來了教室的南門撫,熱心地向他搭話:“南門,怎麽愁眉苦臉的,遇到什麽問題了嗎?”
南門撫苦笑着搖了搖頭:“沒有,教授,這問題壓根解決不了。”
教授了然地笑起來:“是萬如環嗎?”
南門撫深深吸了口氣,然後重重地點頭。
“那孩子是不太服管,但他本質并不壞。”教授拍了拍南門撫的肩膀,“你和他之間的争奪鏈,已經有越來越多的人知道了。我不方便說什麽,但你保護好自己才是第一位。”
南門撫點點頭。提到這樣差距懸殊的争奪鏈,人人都會自然而然地設想到未來可能會發生的事情。萬如環是這條争奪鏈頂端的人,他要麽殺掉情敵,要麽就會殺掉愛人,沒人覺得他會心甘情願地和兩個人攪和在一起。
南門撫回想起他導師的話。每個人都叫他保護好自己,而他本身根本就沒有能拿來與萬如環抗衡的東西。成玦雖說是争奪者之一,但也沒人說不會發生他也殺掉愛人的可能。
難道自己要想方設法讨好萬如環,讓他沉浸在愛的喜悅中,忽視掉主觀建立起的殺意?南門撫設想了一下那畫面,随即驚恐地汗毛直立。他搖了搖頭,看着教授走向講臺的背影,耳邊傳來昭示着上課時間到的鈴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