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圓(4)
對成玦和南門撫來說,這一年是新的開始。而對萬如環來說,這是與那兩人共同度過的第二年起始。
三月初是冬春的交接時期,萬如環穿着冬季校服,正慢悠悠地往寝室走。早飯結束後,沒有課的他送南門撫去了占星學院,然後在那裏與他的情敵分別,獨自離開了。
萬如環一邊吹着口哨,手插在口袋裏正沿着小路向前走,忽然就聽見身後由遠及近傳來一陣急促跑動下的腳步聲。他下意識地感到危機,迅速轉過身,然後一個人影就直直撞上了他。
那股力量磕得萬如環胸口一悶,他連拉帶拽把面前的人扯了開來,發現是個有過一面之緣的女同學。
萬如環皺着眉先開了口:“你好像是個三天賦的?”
那女孩急促地喘着氣,一手按在胸口,斷斷續續地說:“不愧是弱痛覺,我都撞暈了,你什麽事都沒有。”
萬如環不耐煩地揪着女孩的校服後領,讓她仰起頭來:“有事快說。”
女孩的校服被提起來,領口貼在下巴上,實在有些影響她精致的妝面。但她看起來卻沒什麽不滿,眯着眼睛看向面前的人:“羅妙妙,三天賦領導力、妝容、舞蹈。你猜我為什麽來找你?”
萬如環松了手,看着整理起自己衣服的女孩:“不知道,為什麽?”
羅妙妙一把抱住萬如環的胳膊,在他想抽出去的時候緊緊地抓住了:“當然因為你是我的愛人啦!”
萬如環一愣,好像一年多來頭一次意識到這個問題:以他作為愛人的人,從來沒有在他面前出現過。他偏過頭,卻只能看到女孩的發頂,于是又提了提胳膊問道:“那你怎麽不早點來?”
“人人都知道你跟那個南門撫跟得緊呢。”羅妙妙松開了手,走到和萬如環并肩的位置,然後繼續說道,“我的朋友們都說,幹脆放棄你好了,反正我也有愛我的人嘛。但是兩個多月了,我一想起你就又開心又難受,剛才看到你一個人,想也沒想就追過來了。”
“那你真該多想想。”萬如環不想過多糾纏,轉身就繼續沿着原本的路邁開了步。
羅妙妙擡高嗓音“哎”了一聲,連忙跟在了後面,小跑着追上來:“我可是特意來見你的,我還是三天賦哦,比你愛的南門撫強多了。”
萬如環頭也沒回,只嗤笑一聲:“三天賦很強嗎?”
“至少比雙天賦要強就是啦。”
萬如環哼笑一聲,腦子裏一個人影一閃而過:“那可不見得,各人天賦不同,即使單天賦也未必不會是強者。”
羅妙妙被反駁回來,一時紅了臉,她腳步一停大聲說道:“你就是舍不得那個南門撫,你要是下不了手,我替你殺了!”
萬如環只覺得她吵吵嚷嚷的,停下腳步回身看向她的時候卻突然想,如果這一次南門撫的死亡是由其他人造成的,事情會不會就能夠回歸正軌了?他看了那女孩幾秒,然後笑起來說:“那你就試試看。”
不知羅妙妙對這句話作何理解,但她氣勢洶洶地像來時一樣飛快地跑遠了。萬如環盯了會她的背影,随即感受到了心煩意亂。
一想到南門撫即将會面臨未知的危險,萬如環自己先糾結起來。是他暗示了羅妙妙可以去做她想做的事,現在也是他帶着僥幸心理,希望出事時成玦能在南門撫身邊。
然後萬如環又想,要什麽成玦,即使只有自己在南門撫身邊,也一定會去保護他的。
風平浪靜的日子又持續了幾天,萬如環轉眼就把羅妙妙的事抛到了腦後,照例和成玦一起把南門撫看得嚴嚴實實。
某天傍晚,南門撫下了最後一節課後,帶着他的兩個跟班往宿舍走去。就在這個時候,羅妙妙出現了。
或許是由于領導力天賦為基礎,再加上羅妙妙本身長相可愛性格嬌俏,身邊自然地圍聚了不少朋友。她倒也沒有興師動衆,只帶了兩個人來,其中一個還是上一屆的一位四天賦。
萬如環在這樣的情形之下,還沒等兩邊說話,就大喇喇地走到了路邊的長椅上坐了下來,擺出一副觀戰的态勢。
羅妙妙被愛人這無形的支持所鼓勵,往前一步看向南門撫,尖利的女性嗓音傳了過來:“你要是不死,萬如環就始終沒法脫離争奪鏈。”
她沒有多說,但身旁人無聲幻化出的武器已經足夠造成壓力。南門撫本來還不知道對方攔路的目的,這下再遲鈍也明白了。而成玦早已經進入備戰狀态,他快速瞥向悠閑看戲的萬如環,又把南門撫擋在身後。
兩邊都沒有過多交流,他們看起來有些倉促地開始了這場戰鬥。萬如環本想在面上做出輕松的表情,但當戰局開始不久,他就再也掩飾不住自己的心焦。
愛人就在面前陷入苦戰,唯一在保護他的人卻不是自己。這種嫉妒和壓抑讓他随時都要脫離理智的控制,但他知道這或許是解決莫名其妙陷入循環事件的方法之一,想要确認這一點,就不能輕舉妄動。
有四天賦存在的戰場,幾乎就是一邊倒的态勢。沒有戰鬥經驗的南門撫可以說是相當狼狽地在躲避對他而來的攻擊,而他只是一味逃竄,間或用手中的紙牌漫無目的地丢出。但這條小路并不寬闊,南門撫也不想離開成玦太遠,狹窄的空間正限制着他的移動。
成玦光是應付四天賦就已經花去全部心神,他面上雖不見窘迫,手上動作倒比以前切磋都要利落許多。
羅妙妙似乎心情不錯地旁觀着戰局,偶爾用自己手中的槍射出子彈,像是追鬧一般打向南門撫的腳邊。
南門撫的體力很快就要達到極限,他再度回到成玦的身邊。身後就是筆直向他沖來的敵人,他再也無路可退。
萬如環就在這時感到心髒一陣緊繃,他猛地站起身來,雖然克制着自己沒有行動,一雙眼卻死死看着南門撫。十足的緊張感正籠罩着他,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想看到什麽樣的結果。
但在結果揭曉之前,他先看到了數量驟增以某點為中心飛舞起的紙牌,和一扇凝聚成屏障并且幹擾了敵人視線的紙牌牆。
在戰場上,很多行動都是下意識的,而這些意識,就是無數次戰鬥中的思考所形成的習慣,這是萬如環自己的理論。因此當他看到那些紙牌以他熟悉的方式飛向空中的時候,他已經握緊不知什麽時候出現在手中的鐮刀沖了出去。
沖向那些紙牌的中心,然後以自己的鐮刀作為基點,卷起巨大的漩渦。氣流帶動了漫天飛散的紙牌,萬如環在那中心下意識地看向南門撫。
他不清楚南門撫是怎麽用出了他們曾在武賽上準備過的戰術,他甚至沒有去想這個問題。他滿腦子都在念着,這個戰術的下一步就是要南門撫以自身作為幹擾,因為抛出全部武器的行為,就沒有給他留任何退路。
武賽是虛拟的幻術投影,現在可是真槍實彈地打着,萬如環想也不想,立刻往南門撫的身邊而去。他或許來得及替南門撫擋下/身後來自四天賦的攻擊,但比那更快的是連續不斷響起的槍聲。
萬如環迅速看向槍聲響起的方向,那并不是羅妙妙在開槍。利落地上膛,然後射出子彈,每一顆都通往四天賦的退路。
羅妙妙正側卧在地上,頭發擋住了臉,萬如環并不知道她是死是活。但他沒有考慮那麽多,即刻轉身向之前追捕南門撫的那個人去了,幾下就控制住了他的行動。
四天賦見戰局已定,只剩他自己一個毫無勝算,于是馬上停了手,一邊躲着子彈一邊叫道:“哎呀,萬如環,快叫你那個情敵停手,不打了不打了。”
真是個沒出息的學長。萬如環先是不屑地想着,然後還沒等他出聲,槍聲就已經停了。
羅妙妙從地上坐了起來,那把以她的魂力凝造而成的槍,自然而然回到了她的手中。羅妙妙一握住槍,立刻舉起瞄準了成玦。
成玦就站在她旁邊,臉上帶着微笑轉過頭來,俯視着正對着自己的槍口:“抱歉,我對女士一向很有禮貌,只有這次是有些急了。”
萬如環有些疑惑地問:“你是什麽時候過去的?”
還沒等成玦回答,羅妙妙先在四天賦的攙扶之下站了起來說道:“你也沒看見吧,對不對?就在你進入戰局的時候,這個人突然就過來了,也不怕南門撫被殺掉。”
成玦挑了挑眉,一邊走回南門撫身邊,一邊說:“這不是有你愛人在嗎?”
羅妙妙一愣:“你怎麽知道萬如環是我愛人的?”
沒人理會羅妙妙,萬如環先皺着眉說:“你們倆是記得這個戰術嗎?”
成玦一挑眉:“什麽戰術?”
萬如環一攤手:“就這個啊。”
“我們什麽時候合作過嗎?”成玦和南門撫對視一眼,又說,“我只是看到你們制造了空隙,就利用了一下罷了。”
萬如環又把目光轉向南門撫:“你又是怎麽回事?”
南門撫眨巴着眼,他心有餘悸地看向對面那個四天賦,說道:“我不知道,前後都有人,我下意識就把牌全扔了。”
萬如環對這兩人的說法沒什麽好表情,看着反倒更糾結了。就在這時候,成玦突然從南門撫手裏抽出一張剛凝聚起的撲克牌,筆直地飛向羅妙妙的肩頭。
那四天賦正站在她另一側,看到成玦的動作時就去幻化武器,但已經來不及了。鋒利的撲克牌沒入皮肉,羅妙妙叫了一聲,一手捏着撲克牌的邊緣,往後踉跄了一步。
萬如環轉頭,看向罕見地面無表情的成玦:“你……”
“我勸你放棄萬如環。”成玦沒有給人說話的時間,他盯着羅妙妙說完,又轉頭看向萬如環,恰好與之對視了,“下次她再想傷阿撫,受傷的就不只是肩膀了。”
羅妙妙正吃着痛,咬緊了牙說不出話來。她身邊的兩個人作勢又要開打,萬如環就往前一步走到中央。
“行了,趕緊回去。”
羅妙妙擡頭看向萬如環,緊閉着的唇中冷哼一聲。
成玦在這時又開口道:“快帶她去醫學院看看吧,可以去找你們的學長陸戚言。”
羅妙妙手上一用勁,拽出染了血的撲克牌就扔到地上,她再次咬牙切齒地哼了一聲,才終于轉身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