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圓(9)
酒氣蒸騰起來,燒得萬如環臉上熱意連綿。他又開了罐酒,看向磨蹭半天終于整理完畢的兩個人。他看着南門撫,突然就想起了去年這時看過的命盤和讨要不得的幸運之吻,然後他砸吧砸吧嘴,說道:“南門撫,你今年也沒親成玦吧?”
“豈止今年,18歲以前都沒親過,18歲以後大概也不會。”南門撫把自己放在一邊的酒罐拿回手中,又說,“呃,我會不會說得太直白了?不過你們可不要迷信什麽幸運之吻,那就是個好聽的傳說而已。”
“優等生怎麽那麽在意幸運之吻。”成玦因為南門撫的措辭而感到有趣,眯起眼睛笑着說道,“我也沒能從阿撫那得到,你大可放心。”
“你越是沒有,我就越要得到。”
萬如環一仰臉,還沒等去拽南門撫的胳膊,鋒利的餐刀就在短距離內向他飛了過來。他一把握住刀柄,然後在那一剎那回想起去年樓頂的戰鬥。
同樣的夏夜,同樣的索吻,同樣一把被他接在手中的餐刀。然後他會與他的情敵在寬闊的樓頂花園大打出手,那個讓人惱怒的情敵還會充滿嘲諷地說他太過輕易就被轉移了注意力。
萬如環想到這裏,一把無名火就冒了起來。他就是易怒且急躁,這是屬于他本人的性格,他不喜歡別人去評頭論足,也不打算因情敵的批評而改變。
萬如環随即選擇了一條與去年相同的老路,即使會被成玦評價為易被煽動,他也要在此時與情敵打個痛快。
那把被他握在手中的餐刀又飛快地被擲了回去,成玦似乎早就做好了準備,指間的刀叉正在夜色下泛着冷光。随着飛身而起的動作,長柄的鐮刀也出現在了萬如環的手上。
南門撫嘆了口氣,對着已經在一段距離外的空地上兵戎相見的兩人喊道:“小心一點,不要打壞了我們學院的花!”
萬如環此時此刻根本聽不進去那些無關緊要的話,因為永遠充當着他對手的人改變了遠程的攻擊态勢,一反常态在近身處與他鐵器相交。
“你看起來藏了很多秘密。”
惱人的情敵在第一次擋住他的鐮刀時,在他耳邊這樣低聲說道。
萬如環還沒來得及回應一句“彼此彼此”,距離就再度被拉遠。他看見成玦輕輕瞥了一眼獨自看着夜空的南門撫,然後再次朝他飛身而來。
萬如環不想去問成玦為什麽會用了他本身并不擅長的近身作戰,他想憑金屬相接的每一次震動去親自感受對方這樣做的意圖。
又或許沒什麽意圖,只是想和他說些悄悄話?
萬如環這樣想的時候,覺得腦子轟地一熱,終于想起去年成玦就是這樣做的。那個總是惹人生氣的情敵,選了近身作戰的方式,特意跑到他的耳邊來對他說,“你太易怒了”、“當然是為了和你咬耳朵啊”。
這一次,萬如環咬緊了牙根,他在再一次貼近成玦的時候主動問道:“你有什麽要趁這時說的?”
成玦明顯眯了下眼,他嘴角勾起來說道:“這都被你看出來了?沒什麽,就是随便聊一聊四天賦的愛。”
“我的愛人就坐在那邊,和情敵沒什麽好聊的。”萬如環說完,在對峙中将壓在鐮刀上的力氣往後一撤,看着成玦失了重心向前踉跄了一步。
他卻不知道成玦是不是故意這樣做——明明腳步不穩地向前撲倒,卻又能準确地落在他剛收回來的手臂中。
成玦就是在這時,一只手抓緊了萬如環握着鐮刀的那只小臂,一邊借着高度差湊到他的耳朵旁,說道:“阿撫覺得自己還沒有戰鬥來說對你有吸引力。承認吧,你只是對我感興趣。”
萬如環只感覺綿延細微的熱氣搔得自己耳根發癢,那些被輕輕吐出的字句都令他頭腦發燙。他用空着的手一把握住成玦的肩膀,把靠着自己的身子強行扳了起來,一雙眼就看向那個含着勝券在握般笑容望着自己的眼瞳。
他惱人的情敵,眼中流淌着星河萬點,嘴唇上像是塗滿了蜜糖,勾得萬如環探尋的觸須蠢蠢欲動起來。那些帶着酒精味的熱氣并未散去,反倒攪得他身體裏的某些情緒呼之欲出。
“如果不是我,你已經死了。”
餐刀的利刃抵着自己的背心,在夏季輕薄衣衫下十分輕易地就被捕捉到了。萬如環随即皺起了眉,他也不怕身後那把刀,只維持着身子平衡,把懷裏的情敵往外一推。
“如果不是你,我也不會分心。”
成玦站直了身子,揮了揮手收回了自己的刀,站在原地說道:“讓你分心的不是我。”
“不是你還有誰。”萬如環心煩意亂地收了武器,他不想再與成玦站在這裏糾纏下去。每多與這個情敵待上一秒,萬如環都會覺得有些避之不及的危險即将發生。他雖然不會懼怕,但并沒有傻到要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直面一些未知的東西。
他承認,在成玦說出那句話的時候,在他看向那雙眼睛的時候,他幾乎就要控制不住自己去吻成玦的沖動了。
萬如環知道自己是個不擅長克制自我的人,他也知道長久以來沒能從愛人那裏嘗到半分甜頭勢必影響了他對親密行為的渴望。但無論如何,背離世界法則所施加的愛,就是背叛的行為。況且這種想要将愛欲宣之于人的對象,也不該是他的情敵。
萬如環少見地讓自己的頭腦冷靜下來,然後沒去管自己身後的人,徑直走回了南門撫身邊。或許是因為一直心不在焉,他直到這時才看到,南門撫身邊正坐着其他人。
南門撫明顯有些緊張,他注意到回來了的萬如環,立馬像見到了救星一樣站起身。
“萬如環,快過來坐,千蕪教授也在呢。”
“千蕪教授,你來幹什麽?”萬如環一邊坐了下來,一邊看向坐在長椅上的人,下意識地問了出口,“你不會向占星學院告發我們吧。”
“我可沒有那種閑心。”千蕪擡起眼,說道,“雖然我們年齡相差無幾,但萬如環同學,你在我面前也太随意了一些。”
“哎,這有什麽的,下了課大家就都是從學院中出來的學生了。”萬如環想從之前那些莫名其妙的情緒中脫離出來,于是給自己開了罐酒,又突然想起什麽把酒遞了出去,“千蕪學長,喝酒嗎?”
千蕪看似不甚在意地接過了酒罐,然後說道:“以免叫成了習慣,最好還是稱呼我為教授。”
“千蕪教授,您怎麽也到樓頂花園來了。”
慢了幾步走回來的成玦神态自然,他眼神一視同仁地掃過面前的幾個人,然後也坐了下來。萬如環并不太想與成玦對視,于是只把視線放在千蕪身上,做出一副聽他說話的樣子來。
“随便來看看,正好碰上不守規矩的學生們。”
“您可不能這麽說,世上哪有那麽多守規矩的事呢。”成玦伸手撈了罐酒,在砰的一聲開罐響中繼續說道,“您這麽年輕就做了教授,也是學院裏頭一例吧。”
千蕪垂下頭笑了笑,說道:“沒錯,總得有人來打破規矩。”
“我就說千蕪教授這麽年輕,是不會局限于那些條條框框的。”萬如環一咧嘴,仰着脖子灌了口酒,又說,“不過啊教授,你的信息裏怎麽沒說你是幾天賦?歷史肯定是有的吧,我猜是三天賦。”
成玦似乎覺得有趣,于是提議道:“不如我們打個賭,阿撫也不許占蔔,我們猜一猜千蕪教授是幾天賦?”
還沒等南門撫表态,萬如環馬上一拍大腿:“我覺得可以,賭注是什麽?”
成玦幾乎沒需要時間思考,直接說道:“不如就是愛人的吻。”
萬如環一愣,看向成玦上挑的眉線,一呲牙說道:“那萬一南門撫贏了呢?”
“就是,萬一我猜對了呢,別小看占星學院的直覺。”南門撫附和着,一邊轉臉看向千蕪教授,“教授,不如您來決定賭注吧?”
“好。”千蕪教授欣然點點頭,說道,“猜對的人,我會告訴他一個秘密。”
萬如環好像不太滿意,他咂了下舌說道:“這會不會太無聊啊教授。”
“絕對不會。”千蕪教授露出一個略顯神秘的笑容,“我保證是非常有趣的秘密。”
成玦看起來倒是很感興趣,他一邊撥弄着手中的罐子,一邊說道:“這勾起了我的好奇心啊,教授。我猜您是單天賦。”
南門撫思考了一下,說道:“只剩下一個選項了,那我就猜雙天賦好了。”
“我就不可以是四天賦嗎?”千蕪教授笑着拍了兩下南門撫的腿,然後說道,“千蕪,單天賦歷史。”
“哦?是我贏了。”成玦站起身來,瞥了一眼其他人說道,“不好意思,我先和千蕪教授共享這個秘密了。”
萬如環明顯不太服氣,他一邊覺得讓成玦贏了有些不甘心,一邊又為了教授居然只是個單天賦而感到洩氣。但既然千蕪都已經證實了答案,他也只能看着那兩人相繼站起身,走到一邊去分享所謂的秘密。
千蕪的秘密,萬如環并不好奇,讓他頗為在意的是那兩人共同擁有着什麽的感覺。
一番竊竊私語過後,成玦似乎苦笑着搖了搖頭,他的聲音不大,但足夠在場的人都聽個清楚。
“教授,您這樣是會讓我被扣分的啊。”
對此,萬如環只是更深地皺起了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