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圓(8)

日複一日的生活中,萬如環已經極少會回想起去年發生過的事。只是每當羅妙妙和千蕪教授這些并未在去年中露面的人物跑到他面前時,他才會意識到現在是新的一年。

運動會一個月前,戰輔學院的參賽名單就公開展示了出來。萬如環接到通知已經是三天前的事情了,他這一次并沒有和南門撫說。

畢竟南門撫也沒法陪跑,就算提了要求也是情敵頂位,與其給自己找不痛快,萬如環索性直接放棄了告訴他倆的想法。

結果真的直到萬如環的名字被電子音叫到,然後他站起身向着戰輔學院的方陣揮手時,南門撫兩人才知道他也參賽了這件事。

南門撫帶着點不清不楚的愧疚感,拉着混在戰輔學院方陣中的成玦下到了觀衆席的最下面。這裏是最靠近跑道的地方,他們扶着欄杆,遠遠望着走出一些的萬如環。

萬如環本來不在意那兩人會不會給他加油鼓勁,但一看到這兩個人走了出來,并且明顯是在看着自己,心裏反倒意外地萌生了一些鼓脹感。他照例想了想去年運動會有沒有什麽值得在意的事,而後腳步一頓,轉身就向着那兩人在的欄杆處跑了回去。

戰輔學院的大部分人都注意到了,他們看着本要入場了的四天賦同學,像是提前預演一般飛快跑着,不過方向是朝着他們這邊的。

萬如環到欄杆下面就停了腳,他擡頭仰視着三層臺階上的觀衆席最前方,看到含笑的成玦和不解的南門撫正看向自己,似乎在等他解釋。

萬如環于是嚷嚷道:“那什麽,南門撫,你沒親成玦吧。”

這問題明顯把南門撫問個一愣,他好半天才說:“沒有。”

成玦利用這會時間想了想,然後了然地說:“我又不參賽,要說占蔔天賦的幸運之吻,給的也不該是我吧。”

“你還算有自知之明。”萬如環滿意地瞥他一眼,然後兩手一撐欄杆下的地面就跳上了那兩人所在的平臺。中間隔着欄杆,他側過臉湊到南門撫跟前。

南門撫在萬如環翻上來的時候就下意識後退了一步,随後又看見他厚顏無恥地把臉伸了過來。南門撫嘴角抽了抽,他擡起只手微微指着湊過來的臉頰說道:“我要是當衆打四天賦一巴掌,明天會出名嗎?”

成玦噗嗤一聲笑起來,而萬如環笑着的嘴角僵在臉上,他猛地直起身擡起一只手,帶動的風把南門撫吓得一哆嗦。

“會,會特別出名,還會因為慘死在四天賦手底下被裁決使徒給帶走。”

成玦被那惡狠狠的語氣逗得笑個不停,他緩和了一下,食指貼了下自己的唇,直接按上了萬如環的臉頰。然後他說:“廚藝天賦的湊合用吧。”

萬如環被那手指戳得一愣,随後兩手死死握緊了欄杆,只想把怒氣都發洩在面前兩人身上。他咬牙切齒地說道:“誰要你個廚子的。”

時間并沒有給萬如環留下太多玩鬧的時間,就在他們吵鬧的這一會,廣播中再度傳出了催促萬如環入場的電子音。

為了保證不被取消比賽資格,不剩多少時間的萬如環一邊懊悔着自己為什麽要回來,一邊邁着步子飛快地向集合處跑去。

雖然萬如環并不記得與自己同臺競技的選手們和去年是否一致,但他從來都沒有想過自己會輸這一可能。一直以來,他都是無比自信與耀眼地活在衆人的視線中,永遠沒有弱點,永遠堅不可摧。

——除了和他不對等到可以稱之為污點的愛人和情敵。

萬如環之前被成玦碰那一下的火氣還沒消,一想到這裏又騰地冒起一把火。随着令槍射出的聲響炸在耳邊,他好像連腦子也被點着了,想也不想就沖了出去。

或許這也算是一種巧合吧。去年是和成玦較勁跑了第一,今年被成玦氣了個好歹跑了第一。萬如環在撞線的時候意識到這一點,當場沒氣得背過氣去。他轉頭看向來時的觀衆席,遠遠地望見南門撫正鼓着掌,從那個方向傳來屬于戰輔學院的喝彩聲。

萬如環眯了眯眼,讓視野被浸潤變得清晰一些,然後帶着肆意的笑向南門撫點了點頭。在這樣的距離下,轉動眼珠的幅度應該是很小的,但他還是看向了站在原地毫無反應的成玦。

不知道成玦是否捕捉到了轉向自己的目光,萬如環只看到他終于慢悠悠地鼓起了掌,于是滿意地接過旁邊遞過來的水,猛灌了幾口。

從結束到領獎再到回到觀衆席的過程裏,萬如環時不時就注意着南門撫和成玦的方向。他看到那兩人不斷地竊竊私語,幾乎已經在心中模拟好了揍成玦的一百種方式。他想,早晚要把成玦腿給打斷,省得他總跟南門撫挨得那麽近說悄悄話。

萬如環回到戰輔學院方陣的時候,遠遠就能聽到為他響起的喝彩與口哨聲。他享受着在同學的期冀目光中走回觀衆席的感覺,對着迎過來的南門撫咧開了嘴角。

萬如環一手抻着自己的運動服在空隙間扇風,還沒等人說點恭喜之類的話就說道:“南門撫,帶我們去樓頂花園慶祝一下。”

“哎,你怎麽知道我能進樓頂花園?”南門撫一愣,随即又說,“不對不對,這不是重點,樓頂花園可不是人人都能去的。”

“沒事!”萬如環猛地一拍南門撫的後背,說道,“順便帶點酒上去。”

南門撫目光放空,幾秒之後說道:“那還真是個詭異的畫面。”

成玦在一邊笑起來,看樣子是欣然接受了這個提議。

運動會在下午結束,傍晚很快來臨。南門撫用鑰匙打開了樓頂花園的鎖後,萬如環輕車熟路地就溜了進去。在這個時節還盛放着的鈴蘭花讓萬如環真切地意識到,他已經在重來的人生中過了半年的日子。

萬如環站在低矮的圍欄旁,身上的暑氣被夜風一吹就漸漸消了。他心情頗好地轉過身,對着剛把酒在長椅上放好的人招招手:“南門撫,過來,這邊的風很舒服。”

南門撫放下東西直起腰,隔着點距離看向萬如環的方向,随即他快速搖了搖頭說:“不了不了,我害怕。”

萬如環一皺眉,去年也沒聽說過南門撫有這毛病啊。他沒過多追問,只嗤笑一聲說:“占蔔系恐高,那你還怎麽觀星啊,真是的。”

“不知道怎麽回事。”南門撫看起來也有些苦惱,他苦笑着坐在長椅上,一邊把酒從袋中拿出來,一邊說,“反正今天莫名其妙地覺得圍欄邊很危險,你站在那裏也是,看着就心驚。”

一直沒說話的成玦在這時走過來接過了話頭:“不論是不是今天,那麽矮的圍欄都算不上安全。還有這些鈴蘭花,占星學院總是充滿了危險。”

南門撫擡起頭來,帶着些驚喜的神色看向成玦:“我還沒說呢,原來你知道鈴蘭花有毒。”

“我也知道啊。”萬如環立馬不服氣地接了一句,“不過成玦,你是怎麽知道的?”

“這是常識,優等生。”成玦幾步走到了萬如環旁邊,瞥了他一眼又說,“夜風果然不錯。”

萬如環不滿地哼了一聲,眼神落到因高度而顯得渺小的校園內:“風是給南門撫吹的,又沒叫你過來。”

成玦轉過身,一邊往長椅那邊走,一邊說道:“風可比某人氣量大多了,它要吹拂誰,是不管人有幾個天賦的。”

萬如環下意識就回嘴:“我也……”

“你什麽?”成玦打斷了萬如環的話,他在椅子上坐定,一手開了罐酒,在泡沫的沙沙聲中繼續說道,“你生來就是四天賦,所以很看重身邊人的底子如何。”

“本來就是。”萬如環吼了一嗓子,然後也走回到南門撫身邊坐下。他兩肘撐在腿上,探出頭去看另一側的成玦,“我厲害,我的愛人就不能太弱。這不光是面子問題,我們得站在對等的位置上。”

萬如環沒有預料到的是,聽到這話的成玦意味深長地笑了起來,随後他舉起酒說道:“我認同。”

南門撫夾在兩人中間,他微微張着嘴,轉着眼珠左邊看看成玦,右邊看看萬如環,然後在感覺話題差不多結束了的時候,往萬如環手上遞了罐酒。

萬如環像是剛想起來愛人在旁邊,接過酒的時候還順便摸了把南門撫的手,搞得南門撫一個激靈把手抽了回來,背後正撞在成玦拿酒的手上。

南門撫手忙腳亂地幫成玦擦着飛濺出來的酒液,萬如環一時忽略了他們略顯親密的動作,只在一旁哈哈大笑起來。

成玦就在這時越過南門撫的肩頭去看萬如環,雙眼一對視,萬如環的笑就凝在了臉上。他趕緊仰頭喝了一口酒,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莫名其妙地逃避了眼神的交接。他暗暗囑咐自己,不能在面對情敵的挑釁時躲避目光。

于是萬如環帶着下定決心的想法咽下喉中的酒,主動地看向成玦。對方卻已經移開了目光,低頭去看為自己忙碌着的愛人了。

萬如環随即有些不高興,好像蓄滿了力量的一拳打在棉花上,鼓好的幹勁沒處用,只好仰頭把那罐酒喝了個精光。

他聽到南門撫這時問道:“你笑什麽呢?”

“沒什麽。”成玦一邊回答着,一邊再次看向自己的情敵。

因喝急了酒而眼眶微微發熱的萬如環放下了空酒罐,再次去尋找挑釁對象的時候,終于如願以償地對上了對方的雙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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