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1)

父親找人揍他也好,一個人在國外待幾年也好,顧臨都沒有如現在難過無助。

二十幾年來早已習慣一張床一個人,而現在的深夜像是夢魇,他被纏着無法入睡。

窗簾拉得很嚴密,這是杜以葦的習慣。晚上的時候見不得一點光,但是一到早上,總是要把所有的窗簾都拉開讓陽光透進來。

顧臨伸手去拿床頭櫃上的水杯,因為黑暗一個沒注意邊打翻在了枕邊。他保持着要去觸碰水杯的姿勢沒動,而後才緩緩坐起身打開了燈。

去了杜以葦的公司說他已經辭職了,去向無法透露;去了杜以葦之前的房子,也問了那個鄰居男孩,沒有一點消息;還有景揚那邊,威脅逼迫都用上了還是毫無頭緒。

他在杜以葦留下的一疊資料裏找了好幾個小時才找到一份身份證複印件,甚至想去他父母家找找,最終還是放棄了。

顧臨盯着看床頭櫃上的藥瓶子,忽然旁邊的手機響了起來。

他不抱什麽期待,平靜地接通了。

“快出來,我在你家門口了。”

又是他。顧臨掀開被子,換了套衣服就出去了。

門外的青年戴着墨鏡,看見顧臨就風騷地吹了個口哨,姿勢誇張地打開車門。

顧臨懶得理他這種幼稚無聊的動作,上了車開口就道:“安眠藥劑量好像不夠了,晚上睡不着。”

“又不夠了?”青年往下一拉墨鏡,從墨鏡上方看他,驚訝道:“這已經不是量足,你都這樣吃了一個月了,再加對身體危害真的很大。”

顧臨沒說話,他也知道最近自己的狀态到了有史以來的最低點,白天沒精神晚上睡不着,似乎記憶力都跟着下降了。

“看看你現在是什麽鬼樣子!”青年微怒道,而後踩了油門,絕塵而去。

車停在一家酒吧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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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告訴你,今天別想喝酒。”青年瞪着顧臨說道:“我之前和你說的話你都沒聽進去是不是?今晚你就清醒着給我聽好了!”

說完自顧自走到了前面,嘴裏還嘀咕道:“真是,說了多少次都沒有用。”

跟着他後到的顧臨進了酒吧,掃了一圈,不悅道:“怎麽又是gay吧。”

青年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你是跑了媳婦,我可是還單着呢。”

秦玖霄,人如其名,狂帥酷拽吊炸天。挂着一個霸道總裁的名字,卻是一個在gay圈游走多年依舊沒有找到另一半的零點五。

最近到G市瞎逛。看到昔日gay圈高冷好友萎靡不振的樣子,高興得在G市多待了一個月。

“我那邊催得緊了,明天就回去,”秦玖霄熟練地和調酒師調完情,才回到一臉冰冷的顧臨身邊,“我也取笑你夠久了,哦不,開導你,開導你。”

“別喝了你,胃還要不要了!”秦玖霄一把奪過他手上的酒杯,憤懑道:“以前就算不喜歡這裏的0號你不也還跟着調笑幾句的嗎?怎麽現在這麽悶了?那個誰對你就真的那麽重要?”

然後覺察到自己問了一個很蠢的問題,秦玖霄自讨沒趣地托着下巴坐在了顧臨邊上。忽而眼睛一亮,朝着吧臺那邊一個男人抛了個媚眼。

男人順着視線走到了這邊,手裏還拿着一杯黑俄羅斯和白蘭地。風度翩翩地将黑俄羅斯放在秦玖霄面前。

秦玖霄一挑眉:“我要另一杯。”

男人看似寵溺地笑了笑,說道:“不行哦,這杯太烈了,是給你的朋友的。”

給顧臨的就是他的。秦玖霄也不再計較,轉了轉手中的車鑰匙,揚着笑臉問道:“一個人?”

“一個人。”

秦玖霄拉過顧臨的手腕看了看時間,魅惑道:“十一點半,門口。”

男人點點頭,滿意地放下白蘭地離開了。

約炮用不了一分鐘。秦玖霄在gay圈就是混的這麽風生水起,不管是攻還是受,一個個手到擒來。除了眼前這個。

看着顧臨又垂着腦袋不知道在想什麽,秦玖霄氣不打一處來,端起白蘭地悶了一口,開口道:“顧臨,你可真是愚蠢至極!”

顧臨這才興致缺缺地擡起頭看他,這句話都聽了大半個月了,接下來就是秦氏喋喋不休大法。

秦玖霄又喝了一口酒,回味後睜開眼睛,亮晶晶的閃着狡黠的光。

“我說你啊真是蠢炸了,”秦玖霄嫌棄地看了顧臨一眼,語氣加得很重:“哦,你的意思是想迷奸就迷奸,想強奸就強奸,你當人家是小男妓天天陪你玩角色扮演啊。居然還霸王硬上弓,你這是羞辱他。別以為能及時剎車就會原諒你,那留下的都是一坨坨的陰影。”

“你有沒有在聽?”見顧臨一語不發,秦玖霄害怕他又喝多了什麽都聽不進去。

“我在聽。”

“別光顧着聽,扔掉你律師的腦子,用下半身好好想想。”秦玖霄又擡頭喝了一口,盯着對面的人說道:“你也說了,他是一個有性情不屈服的人,感情你說的這些都是屁話。你對他做的那些事情都是在傷害他的自尊。你以為你替他還了一百萬就了不起?那本來就是他自己的。”

“你自己想想,顧臨在律師界是不是如雷貫耳?你卻知法犯法讓人家多失望。成天想着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憲法第啥啥啥的,你自己遵守了嗎?”秦玖霄見他還是沉默着,手指重重地敲了敲桌面,厲聲道:“遵守了嗎?”

顧臨:“沒有。”

“人家要走就走,你也別去煩他。兩人都需要靜一靜,這段時間呢,你就好好表現,別一副沒了媳婦就要死要活的樣子,連我都瞧不起你。”

“看來的确是個好脾氣的人,你都這樣對他了也沒撕破臉和你鬧,自個走出去靜靜。他一定以為你是想得明白的,所以就放心走了。你呢,把自己搞成什麽鬼樣,怎麽還沒被開除啊?!”

“你以為拔屌無情是耍帥?就算你在我們圈裏單身得久了,你什麽時候見過這個黃金座右銘在我們這圈裏出現過?大家都是知識分子,真沒想到這種事情居然第一個發生在你身上。”

秦玖霄喝下最後一口,“你喝得多不多?”

還沒來得及喝一口就被粗暴地奪走了,然後就是劈頭蓋臉一通說教。

顧臨:“我沒喝。”

秦玖霄把車鑰匙丢給顧臨,說道:“那正好,哥哥我還有大事就先走了,自個回家去好好想想。”

顧臨頗為無奈地看着他:“你好歹也是個公衆人物……”

“你管我,”秦玖霄沒好氣道:“誰讓我慘,當零的時候遇上的全是零,當一的時候遇上的全是一。”

說完便扭頭離開了。

顧臨再次張開右手,傷痕上結的痂已經快脫落光了。祛疤痕的藥他一直沒用,也算是留着給自己一個教訓。

不離不棄遠不如莫失莫忘來得巧妙。永不抛棄對方,感情深厚但是又有一個難解的心結纏在兩人之間。因為那點帶着苦澀的感情才有了不甘心和牽絆。

“你說,你很愛他?那你喜不喜歡那個喝醉了酒出來賣的MB?你喜歡的是網絡上那個溫潤如玉的網友對吧,可最後你還不是和那個MB在一起了?那個網友不也是和陌生男人一夜情過嗎?”

“和你在一起,離開你,事在人為。別把命運當借口頹然下去了,好好睡個覺都抛到腦後去吧,等到什麽時候你自己徹底想明白了,再去找他,和他說清楚,重新開始。”

酒吧裏各種男人晃來晃去,還有些半裸着在舞池裏瘋狂地扭動身軀。衣着暴露的鴨子小指上戴着一枚戒指穿梭在吧臺和舞池。

顧臨輕笑了一聲,他的以葦怎麽可能與這些男人一樣。

起身出了酒吧回家。

別墅區夜涼如水,顧臨只要一打開大門,看到屋內的布置,眼前就一寸寸地模糊,原本明亮的黑眸像是燃盡的餘灰。

回了卧室,顧臨站在窗簾前站了一會。手臂一揮将嚴密的窗簾拉向了一邊,路燈霎時灑了進來,更印得他眸色哀涼。

我想按照你的方式生活,因為總有一天你會回來。可我發現這樣只會讓我更想念你,或許以後我就讓你更加不滿意了。

感情難逃其咎,夜不眠,人消瘦。

徐茗熠昨晚也沒睡好。舅舅出了門後直到深夜才回家,她便也坐在客廳裏。直到車的燈光從窗戶裏投進來,才摸着黑匆匆忙忙上了樓。

她不知道這麽般配的兩個人,怎麽現在就成了這個樣子。內心酸澀無比。

“舅舅……你也別太難過……”徐茗熠看着對面無精打采的人,實在不能把他與之前神采奕奕的人聯系在一起。

顧臨好像沒聽到她的話一般,說道:“快吃早飯,上學要遲到了。”

徐茗熠低下頭默默地吃飯,忽而又擡起頭,眼睛裏似乎帶了淚水。

顧臨又盯着一處地方失神,沒有注意到她的反常。

“舅舅,”她鼓足了勇氣說道:“昨天他發微博了。”

顧臨聞言微微颔首:“他沒事就好。”

“可他要隐圈了!”徐茗熠失去控制一下喊出聲,大顆大顆的眼淚從眼角滑落。

“以前他即使再忙再累也會抽出時間配音,從來不拖着,沒有任何怨言。可是這次他為什麽要說要隐圈!他不是說過這個圈子能帶給他快樂的嗎?……”徐茗熠一邊擦着眼淚一邊顫抖道,“你說,他是不是真的不要我們了?”

顧臨感覺像是突然窒息,強笑道:“不會的……”

“會還是不會我打個電話問問就知道了!”徐茗熠拿出手機,迅速撥通了電話。

顧臨來不及阻止,只好在心裏暗嘆:沒用的,他不會接的。

即使在他心底也還是殘留着一點點的期待。

果真過了一會兒徐茗熠放下了手機,一語不發繼續她的早飯,眼角還在不斷溢出淚水。

“我能把手機帶到學校去嗎?”

顧臨苦笑一聲:“帶着聯系,不許玩。”

“謝謝舅舅。”徐茗熠轉身從冰箱裏拿了一瓶水塞進書包,朝着顧臨招招手,“周末見。”

穿着校服的女孩子噔噔噔跑開了,而後傳來了“啪”的一聲關門聲。

偌大的房子裏,又只剩下他一個人了。

新學期開學以後,徐茗熠這屆就成了老大。剛進校門就見了幾個想進廣播社的高一新生向她打招呼。

“學姐好。”“學姐好。”

徐茗熠點點頭,微笑道:“早上好。”

幾個漢子嬉笑打鬧着離開了,時不時還轉過頭來看看她,又怕被發現害羞地轉過了頭。徐茗熠不以為意,背着小書包腳步沉重地繼續向教學樓走去。

然後她停下了,在一排公告欄前面。上面還挂着上學年的高考榜。成績出來以後姚嶼樾是市理科狀元,全省排到前二十,進入了重點院校,理所當然地擺在公告欄的第一位。

照片上的姚嶼樾揚着青澀的笑臉,留着利落的短發,活脫脫陽光帥氣的一小夥子。

徐茗熠在公告欄面前站了一會,雙手合十內心虔誠道:“學長,對不起,祝願你在新的學校裏找到一個好小攻,好好照顧你。”

“徐茗熠你擱着幹啥呢?”一個小美妞跑過來重重地拍在了她的肩膀。

徐茗熠整個人都要被拍飛出去,冷靜道:“沒什麽。”

“是不是……”小美妞斜着的美麗的杏眼看了一眼公告欄,摟住徐茗熠的肩膀,暧昧道:“在看那個帥帥的學長?”

“沒有。”

“死鴨子嘴硬,你說!你是不是暗戀樾樾學長?”

徐茗熠:“什……什麽?”

樾樾學長是什麽鬼,還有,什麽叫暗戀?!明明是他向我表白還被我拒絕了好嗎?

小美妞一副了然于心的樣子:“哎呀你別裝了我都知道的。”

徐茗熠掰開她摟着自己的肩膀,一根手指頭勾起小美妞的下巴,皮笑肉不笑,“罩罩,我明明這麽愛你,你為什麽偏要拒我于千裏之外呢?”

“噫噫噫,”照照拍開她的手,“惡心死了。”

徐茗熠輕薄一笑,轉過了身邁開腿走了。

照照從後面追上來,湊在她耳邊問道:“你偷偷告訴我的,你舅舅是同性戀是真的還是假的?”

“真的。”

“哦喲真是太可惜了帥得人神共憤啊,可惜可惜。”照照沒有察覺徐茗熠拉下來的臉,自顧自地咂咂嘴很認同自己的看法。

徐茗熠解下書包迎面砸去,惡狠狠地說道:“你說什麽!我告訴你!我小舅媽即使是男的也比你這種女的強!比你高!比你白!比你好看!比你溫柔!比你賢惠!比你聰明!腿比你長!連屁都比你的香!”

照照連忙捂住了臉:“卧槽徐茗熠你是想殺妻滅口嗎?我要毀容了!……行行行異性戀都去死……”

徐茗熠這才收了手,眼淚啪啪啪地往下掉。

“怎麽了,怎麽了這是?”照照一看不對勁連忙過來,緊張道:“小寶貝到底怎麽了?”

徐茗熠吼道:“你懂什麽!下個星期要月考了!真想剁了我這只考進重高的手!”

“那也沒必要哭成這樣啊……不哭不哭了……我求你了別哭了成嗎?這有什麽好哭的……”

……

你懂個屁!——

平靜難熬的日子出現轉機是在徐茗熠上學兩天後。

窗外的天空明鏡瓦藍,掠過的飛鳥扯過一朵長長的白雲,形成一條筆直的長線,似乎沒有盡頭。天氣還是一如既往的燥熱。

顧臨也是一樣。坐在辦公桌前,竟然不知道幹什麽才好。他最近接手的都是棘手的沒人肯接的案子,把自己埋在工作裏似乎會好一點,于是沒日沒夜地工作。上司看着他的眼裏重新有了自信很是開心,正和顧臨講得火熱朝天,面前看起來精神帥氣的小夥子卻忽然倒下了。

不用說也知道是過度勞累導致的。但起碼還不嚴重,剛有人把顧臨扶起來,他就醒了。上司一改态度,對他臭罵一頓,讓他回辦公室待着,也不再給他分配任務。

顧臨幽幽地嘆了一口氣,一只手撐着額頭緊閉着眼睛。

桌子上的手機忽然響了。

顧臨一看是陌生號碼,心裏的那點期待又冉冉升起。

“舅舅!”

剛接通,電話那頭震耳欲聾的聲音便響起來。顧臨眉頭一皺,疑問道:“現在不是上課時間嗎?”

“我……我……”徐茗熠急促地喘了幾下,激動道:“以葦!以葦他回我電話了!”

什……什麽?!

顧臨身形一晃,連忙撐住了桌面方才未倒下。顫抖着聲音說道:“你剛才……說什麽?”

“是真的!!以葦他打電話給我了!!”

顧臨連忙問道:“他說了什麽?現在在哪?”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下,說道:“他什麽也沒說,就是……”

顧臨這會都快要給這吞吞吐吐的外甥女下跪了,“他說什麽?”

徐茗熠:“他的嗓子隔着電話我都覺得疼。”

什麽意思?這話有語病吧?顧臨心中着急,來不及揣測徐茗熠話中的意思,直截了當地說道:“說明白點。”

“就是他生病了!很嚴重!到了住院那種程度了!”

“住院?”顧臨心中一絞,“好的我知道了。”說完就要挂電話。

“哎哎哎,先別挂!”

顧臨:“還有什麽事?”

徐茗熠不好意思地說:“我手機被老師繳了,麻煩你有空的時候過來一下。”

“……”

顧臨沒有像以前一樣嘲諷她的智商,匆匆挂了電話,拿起車鑰匙跑出了公司。

以葦,以葦……他在心裏一遍一遍地默念這個名字,擔心杜以葦生他的氣,更擔心現在的狀況。隔着電話都覺得疼,他到底怎麽樣了?生了什麽病?

呼嘯而至的車讓市中心醫院的門衛猝不及防,愣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按下了按鈕緩緩升起攔車器。車裏的人急不可耐地開門下車,快速跑進了醫院大廳。

門衛面面相觑,這車咋辦?

“您好,請問杜以葦住在哪裏?”

護士站的年輕護士看着眼前帥氣高大的男人,忍不住臉紅心跳了一會。翻開住院患者登記,一個一個名字認真地看過去,才羞澀道:“好像……沒有這個人……”

顧臨鎖着眉:“好像沒有?”

護士:“我再看一遍…姓杜的…的确沒有。”

“麻煩你了。”顧臨扔下一句話調頭迅速離開。

如此跑了六七家醫院還是無果。

中醫院。

顧臨着急道:“真的沒有嗎?麻煩您再仔細看一下。”

“真的沒有,先生,您連病人在哪家醫院都不知道,怎麽可能找得到?不要說一個G市就有幾十家醫院,就是旁邊幾個小村莊,經濟不怎麽發達的城市也有的是醫院啊。”

顧臨倏地白了臉。他究竟在欺騙自己什麽,這麽大的城市,這麽多的醫院怎麽可能找的完。況且現在連杜以葦在哪個城市都不知道。

這樣毫無目的地大海撈針,會有結果嗎?可是他,可是他為什麽就是想不明白呢……

“打擾您了。”顧臨垂着頭,拖着沉重的腿離開了。

下午已經在奔波之中一晃而逝,涼爽的晚風吹得顧臨渾身一顫。

這座不夜城極少出現星空。顧臨無意間仰頭一望,發現天空竟與平時與衆不同。

浩瀚無垠的天幕中挂着皎皎一輪圓月,星雲绮麗,閃爍的點點繁星像是細碎的淚花。

顧臨的老家與這裏不一樣,那裏雖也經濟發達但是民風質樸,環境比G市更來得返璞歸真。他早就想帶杜以葦那裏玩,晚上一同看星星了。

雖然是個老套的約會,但在顧臨心底萌生已久。

現在連G市也看得見星星了,那麽你在哪裏呢?

你在哪裏?你在哪裏?

“我在這裏。”

顧臨轉頭一看,分明沒有一個人。大概已經累到出現幻聽了吧,顧臨失神的想着。

他以為的夜晚可能又是睜眼一宿。未曾想的到他居然還能睜眼半宿。

因為過于勞累,他其實已經睡着了。這樣也好,總能補充一些精神。

淩晨兩點突然來了一個電話,仍舊是陌生號碼。

“是……顧臨嗎?”

電話那頭傳來的聲音沙啞撕裂,像是沙漠裏幹涸了許久的人又被生生扼住了頸脖,又像是溝壑縱橫的血痕卡在喉嚨。

但是顧臨一聽就知道,那是他的以葦。

不會錯的,一定是他。

一個月前。

杜以葦剛醒來就接到了主管的電話。主管将他推薦到了另一家知名公司,并不是跳槽,而是讓杜以葦去那裏學習,能夠讓他有更好的發展空間。

這場學習得在自己原來的公司辭職,然後以實習生的方式去的。機會難得,因為那裏人事部的經理是主管舊友,不然是萬萬不會收其他公司的員工的。

杜以葦不太願意去。

一來自己在原來的公司幹得好好的,完全沒必要離開;二來他也不想離開顧臨到另一個城市。

“以葦,整個公司也就你年輕一些,學習能力強一些,你不去那誰去啊?”

想想自己和顧臨尴尬的處境,他還是答應了主管。

顧臨昨天晚上對他做的難以啓齒的事情,讓他沒有勇氣在短時間內與顧臨正常地朝夕相處下去。

于是收拾了東西離了家。臨走前他咬咬牙,下定決心不告訴顧臨,在床頭塞了一張小心的紙條上面寫明自己要去出差。

自個好好找去吧!

而後主管發來了住所和公司的地址,杜以葦驚奇地發現居然是A市。

要不……也回家看看吧,如果父母不想看到他,他就躲在一邊偷偷看看就行。看看他們過得好不好……

杜以葦坐在出租車裏胡思亂想了好久頭腦愈發眩暈。到了主管幫他定好的旅館,吃了點藥休息了一會才去了公司。

原以為主管已經打點好了,沒想到人事部還要求要有簡歷。

幸好大學求職那段時間自己為了找兼職找工作也認認真真寫過一份,打開手機翻了郵箱裏以前存的簡歷發給了人事部。

杜以葦站在一個光頭男邊上,面部表情微妙,牽動了一下嘴角然後說道:“請您再看一下我的簡歷好嗎?”

“不必了,”光頭男眼睛沒離開電腦屏幕,語氣帶着不可一世的高傲,“你不但和我們趙經理八字不合,而且屬相犯沖,我們公司不需要這種人……”

杜以葦生生壓制着自己才沒把“媽的智障”吼出口。這不是科學文明的二十一新世紀嗎?這和教科書上的取締腐朽文化改造落後文化不大吻合啊!!

而且看着光頭男一本正經地說出這些話,杜以葦腦中總是浮現小時候在路上攔住他的算命先生。

裝模作樣地穿着藍布馬褂,帶着黑眼鏡,桌子上畫着八卦圖。

杜以葦忍着笑意艱難地把目光從光頭男身上移開,西裝名表玩電腦的神棍诶,真是難得一見。

杜以葦平定了一下情緒,假裝遺憾地說道:“太不巧了……那我走了……麻煩您了。”

光頭男故作清高地點點頭。

于是他扭頭走了,走到門口又想起了什麽,說道:“冒昧問一句,這是不是貴公司的特殊考題?”

光頭男聞言呵呵笑了,露出一口分外猥瑣的黃牙。

杜以葦本來只是随口問問,看光頭男那樣子似乎還真有點可能,于是等着他開口。

光頭男笑完立刻換上了嘲諷的表情:“天真!我們才沒空陪你玩呢,快走快走!”

杜以葦:“……哦。”

還以為真有那麽點花樣呢,沒想到這個被同行稱為重點龍頭企業的公司居然有如此奇葩的風俗。

難不成這算算卦看看相真的能顯靈?見鬼吧……

杜以葦一點也不難過地走出了公司,反正他又不是沒有工作的大學畢業生,即使已經辭了職,回去公司也只要主管的一句話。

說起來這個主管也能這樣随意,自作主張幫他辭了職還說已經把一切都弄好了,這也忒不靠譜了吧。

杜以葦走下最後一級臺階,一輛寶馬車停在了他面前。從上頭下來了兩個男人。

一個粗犷威猛,一個略瘦。

粗犷威猛的那個看見杜以葦眼睛一亮,上前問道:“你是不是胡女士推薦來的?”

杜以葦:“是啊,您是?”

男子說道:“我是這裏的經理,姓趙。是你們胡主管的大學同學。”

哦,原來這才是內應。

趙經理疑惑地看着他:“你怎麽出來了?”

杜以葦苦笑道:“沒被錄取呗。說我和您八字不合。”

趙經理黑中帶紅的棗子臉扭曲了一下,然後恨恨道:“這群不懂事的!下回我給你修理他們去,現在先去我辦公室坐會吧。”

說完邁開腿上了臺階。剛才那個一直沒說話的瘦子突然說道:“趙經理,你好像有東西放在車裏沒拿。”

趙經理心裏咯噔一下,連忙打開車門上了車,瘦子也鑽了進來。

趙經理壓低聲音微怒道:“不是說了嗎?明明是你自己沒本事管好那個賤貨來勾引我,我才上了他,你這樣跟着我有什麽意思!”

“趙經理,不要着急嘛我還沒說完呢。”

“你要多少錢我給你。不過可別獅子大開口,你以為我不敢告你啊。”

瘦子笑嘻嘻地說道:“我可不稀罕你的錢,只想和你一起找個樂子舒爽一下。”

趙經理臉色一變:“老汪,你什麽意思?”

“什麽意思?”老汪色眯眯地皺起黑臉,看上去肮髒且猙獰,“你在這麽高的位置,潛規則玩得還少嗎?”

見趙經理還是沒有反應過來,老汪眨眨眼:“車外不就有一個嗎?”

趙經理呼吸急促起來,暗罵道:“你瘋啦!那可是我同學那邊過來的人。”

“我懂我懂,”老汪點點頭,面露嘲諷,道:“他們年輕人懂什麽,随便威脅一下就行了。再說了,我可不相信你這種四處拈花惹草的人看到外面這樣的貨色會不下手。說到底你不過就是想一個人獨享罷了。今天你與我聯手……”

“你都說了我能獨享,為什麽要與你聯手?”趙經理危險地眯起眼,打斷了老汪。

老汪仿佛沒看到他危險的目光,從兜裏拿出了一包東西,陰陽怪氣道:“我這有藥……”

兩個人再度從寶馬車上下來的時候,說不清為什麽,杜以葦總覺得那兩個人的目光變得有些怪異,時常似笑非笑地瞟向自己。

“來吧,跟我去辦公室坐坐。”趙經理臉上洋溢着熱情的笑容。

杜以葦心底直犯嘀咕:這個趙經理看來也沒那麽封建迷信啊……為什麽那個光頭男卻裝作一本正經的樣子給他分析八字啊?

趙經理一進辦公室就熟絡親切地問道:“叫什麽名字啊?哪裏人?”然後手下沏了一杯茶遞給了他。

杜以葦伸手接過,答道:“我叫杜以葦,是A市人。”

“哦哦,原來還是本地人啊,”趙經理朝老汪使了個眼色,說道:“偉大的偉?”老汪則轉身輕輕悄悄地鎖上了門。

“是蘆葦的葦。”

“好好好,這個葦字好,”趙經理看他拿着茶杯沒有要喝的意思,暗示道:“今天天兒可真曬,現在坐着都感覺有汗。”

杜以葦有些納悶,他坐着空調車到了門口進了空調房哪來的汗,倒是自己被那光頭男唬一下唬一下的,不熱都出了冷汗。

于是擡起端着茶杯的手喝了一口。

趙經理和老汪眼神一暗,對視了一眼,心中起了邪念。

對這樣一個幹淨青春的年輕人充滿了期待。

杜以葦才喝下一口沒多久,就感覺眼前發黑,腦袋暈乎乎的。

兩人看着他皺眉揉着太陽穴的樣子就知道藥效上來了。老汪從褲兜裏又掏出一個藥包,還有一個針筒。

“趙……趙經理,”杜以葦喘了口氣,說道:“我今天不大舒服,就先……”

他剛站起身,腳下一軟直直地倒下去,被趙經理接了個正着。

杜以葦手忙腳亂,推了推他,“對不起……”

“沒關系,我受胡主管之托照顧你嘛……”

老汪卻等得不耐煩了,焦躁地說道:“還廢話什麽,快把他按住!”

杜以葦聞言色變:“你們要幹什麽?”

老汪湊過臉,露出下流的表情,“幹什麽?嘿嘿,當然是幹你啊!”

趙經理把杜以葦雙手鎖住,牢牢壓制在沙發上讓他動彈不得。

老汪手裏的針筒注滿淡黃色的液體,針尖在燈光下閃着淫靡的色澤。

杜以葦的目光中流露出震驚,顫抖着問道:“你們要給我注射什麽?”

老汪一把抓過他的手臂,“當然是能讓你爽的東西啊,讓你也好好享受一下開苞的經過,哥哥們對你好不好啊?”

杜以葦真是欲哭無淚。昨晚被顧臨壓在沙發上差點強來,今天又被這兩個老變态壓在沙發上,他為什麽偏偏這麽倒黴。要是能選擇他寧願昨晚被顧臨來個一百遍躺床上起不來,那也就不會遇到面前這兩個卑鄙無恥強奸犯了。

尖銳的針尖閃爍着殘忍的光芒緩緩靠近杜以葦的小臂內側。

因為被下了藥,又被兩個男人控制着。杜以葦無論怎麽掙紮都無法避開越靠越近的針筒,由于用力過度淡青色的靜脈鼓起。

針尖刺了進去,白皙的皮膚因進入部分的針而隆起,形成與別處不同的蒼白。針筒裏淡黃色的液體越來越少,痛楚迅速侵略杜以葦的大腦,幾乎要撕裂他的神經。

老汪獰笑道:“蘆葦堅強堅韌,折不斷壓不倒,倒是要看看等一下的你還有沒有這種勇氣。”

趙經理松開了杜以葦,好整以暇地從辦公室架子上拿了一瓶紅酒兩個酒杯。

“哈哈,老汪這張嘴還真的是毒啊,那我們就坐在這喝着酒等他發情求着我們操他好了。”

清明的眼眸逐漸被迷離所取代,杜以葦努力地眨着眼睛不讓自己失去意識。

“他和趙經理你八字不合,但不知道他後面的小洞和你合不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眼前狎昵猥瑣的笑和耳邊的污言穢語模糊了,下半身也升起一股不正常的邪火,杜以葦知道自己再不做點什麽就來不及了。

他虛弱無力地開口:“……酒。”

趙經理滿意地看着他失了意識的樣子,對着老汪說道:“你這藥可真猛。”

然後拿着那瓶喝了一半的紅酒,走到杜以葦邊上舉高臨下地看着他,“叫我什麽?”

“……趙經理。”

“錯!等一下記得叫我趙哥哥。”

杜以葦忍不住想嘲笑他,但是想想自己的處境還是憋屈地說道:“……趙哥哥……”

“真乖,”趙經理把酒給了他,“聽話的弟弟才有好東西喝嘛。”

杜以葦接過酒瓶覺得沉重無比,還是算了,砸不了……便一松手讓酒瓶順勢滑落砸在大理石的堅硬地面上。

酒瓶嘩然而裂,碎片四飛,紅酒濺在沙發上地面上。

趙經理揪過杜以葦,惡狠狠道:“你這個賤人!想把別人引來對嗎?想得美!現在就做了你!”

說罷又是狠狠一擲。杜以葦偏不遂他的願,歪過了身體,重重地朝地面上摔去。

一陣天旋地轉,劇痛劈入大腦。

他覺得此時自己腦袋應該已經被玻璃渣捅成篩子了。

鮮血像兇猛的洪水止不住地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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