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1)
杜振浩和文如欣通過所謂的秦玖霄的熱心幫助直接越過檢察院向法院提起自訴。
先前決定不予上訴的檢察官已經被查明貪污受賄落馬。夫妻倆并沒有舉報他,這件事也是從秦玖霄那裏聽說的。他們知道自己即使舉報了也沒有能力将材料真正轉到上層領導手裏。
“秦主任,辛苦你了,不僅幫助我們而且現在還耽誤你的時間來陪我們。”
三個人從法院旁的停車場走出來,面色有些凝重,但是不難看出還是有些期待的。
秦玖霄風騷地往後一縷頭發,滿不在乎地說道:“你們可別謝我了,這些都是我朋友幫的忙,要謝就謝他去。”
夫妻倆對視一眼,“你朋友?”
“是啊,我朋友。”秦玖霄勾唇一笑,“就是上次文女士你見到過的。自訴書就是他幫的忙,還有那個什麽狗官下馬,大概也有他推波助瀾吧。”
文如欣想起了那天看到的男人,穿着随意卻讓人感覺一絲不茍,不容忽視也印象深刻。
“秦主任的朋友,為什麽要幫助我們?”
秦玖霄眯起眼,銳利的目光不加掩飾地看着她。然後大笑道:“他愛多管閑事呗,你們這麽緊張幹嘛?他們有錢人就是閑着沒事,今天他應該也會出現,等到法庭結束你們去謝謝他就行了。”
文如欣低下頭,還是覺得不太對勁。
“阿欣,別多想了,人家也是好心,到時候我們去謝謝他就行了。現在最重要的就是要打贏這場官司。”
見丈夫也這樣想,文如欣點點頭,放了心。
一輛車與他們擦肩而過,到了停車場後下來兩個人。
顧臨和張律師并排走在一起,說道:“前輩,這件事情就拜托你了。”
張律師原來對顧臨有很大的偏見,之前一直反對顧臨參加研讨會,但是那次研讨會之後他看到了顧臨的能力,此後兩個人正式交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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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臨深思熟慮後還是決定找他來辯護是有原因的。第一是顧臨在接觸到這個案子時很可能會忍不住沖動;第二是顧臨因為開始時學的是經濟,所以接的大都是商業案,對于刑事案件沒有經驗。張律師工作多年,接手的案件數不勝數,涉及範圍廣泛,而且因為和顧臨解除誤會,兩個人的關系可謂是在蜜月期。
張律師叼着未點燃的香煙,斜着眼看着顧臨,“你這小子,求人也沒有一點誠意。”
“我沒有打火機,而且你之前已經答應我了,所以我現在沒有求你。”
“嘿,臭小子!”張律師掏出打火機自己點燃了,吐出一口煙霧,疑惑道:“你最近天天關在辦公室,就是忙這個?是你的親屬嗎?”
顧臨思考了一下,堅定地點點頭:“嗯。”
秦玖霄将張律師推薦給文如欣和杜振浩,張律師已經通過公安局和檢察院得到了所有資料,熟知事情的前因後果,對這件事情很憤慨。現在又知道是顧臨的親屬,更是義憤填膺。
誰這麽不長眼,欺負到顧律師頭上!
經公安局查證已經确定一切屬實,這些物證是無論如何都無法反駁的了。張律師自信滿滿地進入了法院,和杜振浩握了手後坐在辯護人的位置上,将皮包裏的文件整整齊齊地擺在桌面上等待開庭。
顧臨坐在旁聽席的第四排。從前他實習的時候經常坐在旁聽席,帶着紙和筆寫寫停停,內心毫無波瀾,也不關心審判結果。自打正式成為律師以後,他在法庭裏都是坐在原告辯護或者被告辯護的位置上。
其實這裏才是能将一切收進眼底的地方。
他端坐在座位上冷眼看着進來的幾個男人。
走在最前面的趙經理西裝革履,頭發梳得發亮,昂首闊步。他進來後冷傲地往旁聽席上一瞟,竟然還露出了微笑還朝着旁聽席點了點頭。一副高官領導視察的安然模樣。
跟在後面的律師領着黑包目不斜視,也和趙經理一樣自信。倒是後面的老汪畏手畏腳。
顧臨往靠背上一仰,微側過頭,不動聲色地往右後方掃了一眼。
剛才趙經理點頭的方向上坐着一個身着職業裝的中年女人。而且還看到了坐在遠處的景揚。
顧臨收回了視線,心中感到疑惑的同時也多了幾分不安。
旁邊空着的位置忽然多了一個人,秦玖霄大喇喇地坐在他邊上,摸着下巴輕聲地說道:“你找的那個律師靠譜嗎?有你厲害?”
“他比我厲害。”顧臨擡眸朝原告席看去,正巧與文如欣的目光撞在一起。
文如欣一直在暗地裏打量着他,此時看見被發現立刻轉開了眼睛,不由得有些尴尬。又覺得不妥,再次把視線移到顧臨臉上,淡淡地笑着微微颔首。
顧臨愣了一下,呆滞着目光不知道要怎麽辦才好。這些年來和各種人打交道的經驗都去見了鬼,腦子裏一片空白。
杜振浩順着文如欣的目光看去,看到了姿勢潇灑的秦主任,也看到了他旁邊正襟危坐男人。神色淡漠的英俊男人手握成拳抵在唇邊清咳了一聲,不自然地撇過頭。
再怎麽成熟穩重的男人見岳父岳母大概都是這種樣子吧?
審判長一敲法槌,正式開庭。所有人都閉了嘴,視線集中在審判長身上。
一一核對身份,審判長宣布法庭調查:“現在請原告陳述起訴事實及理由。”
張律師全面了解案件事實,熟知事實和情節,循序漸進有理有據。帶有明顯的傾向性和很強的目的性,趙經理和老汪的行為造成被害人重傷,并且還注射非法藥物,情節惡劣,已經構成了故意傷害罪。
張律師有的放矢的的陳述讓文如欣和杜振浩都松了一口氣。
原告陳述之後是被告辯答。坐在趙經理旁邊的那名律師面不改色,湊到話筒邊開口:“對于原告方陳述的事實經過,沒有任何異議。”
夫妻倆面色一喜,他們滿懷期待來打這場官司,為自己的兒子讨回公道,見被告的态度是如此,覺得必贏得信念冉冉升起。看向張律師的眼神也多了幾分感謝和敬佩。
旁聽席上觀望着的兩個人卻完全和他們的想法相悖逆。
秦玖霄湊在顧臨耳邊,低聲問道:“我看這個陣勢,有翻供的可能。”
顧臨用眼神暗示他不要說話,冷靜自持地打量着被告席上的人。趙經理一點也沒有慌張,反倒是勝券在握的模樣。他的律師的材料也只有寥寥幾張,不像是被告該有的準備充分。
“但是,”被告律師繼續說道:“原告所說的犯罪動機,完全不符合事實。”
他故作懸疑地停頓了幾秒,直到審判長投來目光示意他繼續,才施施然地翻開了桌子上薄薄的文件。
“我們之所以否認原告的犯罪動機為猥亵,是因為這件事情并不違反傷者的意志。”
此話一出,張律師的臉立刻拉了下來,旁聽席上的人也面面相觑。
被告律師稱被害人為傷者,完全沒承認趙經理和老汪的行為犯法。
“這起事故實質是雙方協定的性交易。傷者來到被告公司面試,衣着不雅觀,并且在面試過程中多次暗示通過性愛進行交易。在多次試探後,最終協定交易進行。被告關上了門窗,并經過傷者的同意給他注射了肌松藥進行擴肛。”
那個律師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鏡,無視其他人的目光,面容冷靜,繼續道:“藥物注射後傷者産生不良反應,并且誤傷自己。被告立刻停止行為,打開門準備呼人搶救。”
“被告為某龍頭企業經理,月薪上萬,家庭美滿,沒有必要铤而走險強制猥亵。而傷者離家在外,又剛被原公司開除,急于謀求工作。”
秦玖霄聽到這個極品翻供,忍着笑意倒在位子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真是走投無路了什麽都能弄出來瞎扯,還以為真TM有什麽殺手锏大能耐呢!
哦哦,旁邊的顧律師臉已經全黑了,額頭上的青筋正在突突地跳,四周都嗖嗖地冒着寒氣。
估計是受不了那位律師離奇的陳述吧,字字句句都在隐射他的小情人是出賣肉體的失足青年。他的那位小情人,雖然目若秋波,一颦一笑都很勾人,但是隐隐約約能感覺到他性格裏的淡漠。禮貌得體的微笑拒人于千裏之外,溫柔的眼神裏總是透着疏離。
秦玖霄敢用自己高尚的節操保證顧臨的小情人絕對不會誘惑被告席上那兩個不忍直視的黑老醜中年男人。人盡皆知顧律師是鑽石精英男,有才有貌還特有錢,他的小情人至于為了一份工作潛規則?這是他今年聽過的最好笑的笑話了。
可惜秦玖霄的看法并不能代表其他人的看法。
舉證階段,原告方出示了醫院的重度昏迷證明和局部受傷照片,還有那個公司裏不肯透露名字的人的變聲錄音:“趙經理經常利用職權猥亵下屬”。
被告方也胸有成竹地出示了他們的證據。
“首先是我們從傷者公司調取來的兩年以來他的工資狀況和辭退通知書,”律師揚了揚手上的一張打印稿,“他的收入并不高,在物價高的G市過得并不充裕。因為他在原公司的表現不佳,已經被其主管胡女士正式辭退。”
“其次是公安局在現場提取的藥物報告,藥物是肌松藥,有副作用但是并不大。傷者的重度昏迷并不是注射的藥物造成的,而是送往醫院後與醫院注射的其他藥物反應所致。”
“還有公司大樓的部分錄像。由于辦公室內未安裝攝像頭,所以U盤裏只拷貝了部分視頻。傷者未被錄取,從公司大樓走出去,而後又跟在兩個人重新進入大樓并進入辦公室。可見他原本沒有勝任公司職位的能力,是在大樓外伺機遇到經理才得以進入辦公室。”
“據調查,傷者日常作風不好,我們還邀請了其前主管胡勤梅女士為我們作證。”
審判長浏覽完證據,一敲法槌:“請證人胡勤梅出庭。”
坐在顧臨右後方的職業套裝女人站起身,離開了旁聽席。
“胡勤梅女士是嗎?”
胡勤梅點點頭:“是的。”
“被告辯護人所說的是否一切如實?你辭退了你的下屬是因為他的作風不良?”
穿着黑白套裝頗有氣質的胡勤梅,緊緊握着垂在身側的手,掌心黏黏的全是冷汗。
“老趙,你是不是瘋了!居然做出這種事情!”
趙經理拍拍胡勤梅的肩膀,皺着臉哀求道:“我這不也是一時沖動嗎?要怪就怪老汪,是他慫恿我這樣做的。看在我們多年情分上,你就幫幫我吧。”
胡勤梅白了一眼趙經理,憤然道:“我說你怎麽就這麽糊塗啊,你又不是沒錢,你大可以出去玩,你去碰以葦這是做什麽呀!”然後捂住了臉嘆息道:“多好的一個孩子,人聰明能幹,就被你這老東西給毀了!”
“行了別說了,”趙經理打斷她,然後陰陽怪氣道:“不過是一個給臉不要臉的年輕人而已,你至于這麽傷心嗎,還是說你們倆也有什麽見不得人的關系?”
“老趙!你別信口胡言了成嗎?你現在還沒清醒過來是嗎?”
“我現在清醒得很!所以才來找你作證人,要是我真被逮進去吃牢飯的話,你讓我爸我媽怎麽辦,讓我兒子老婆怎麽辦?”
“你做那件事情的時候怎麽不好好想想後果?我要是幫了你那以葦以後又該怎麽辦?”
趙經理惱羞成怒地吼道:“行了!你怎麽老是胳膊肘往外拐,當初可是我提拔你你現在才能這麽風光的,你現在有的一切都是我給你的!你到底要不要幫我?”
胡勤梅擦了擦眼角的淚,平複了一下心情然後說道:“怎麽幫你?”
“這個簡單,”趙經理一聽有路連忙湊近了她,讨好道:“蒼蠅不叮無縫蛋,你只要說他作風不好是他主動的就行,然後再開一份辭職通知書,寫原因是因為他做事懶散品行不端,到時候再幫我出庭作證就行。”
她最終還是絕望地點了頭。
“胡勤梅女士,被告方說的是否一切屬實?”審判長的聲音再次回蕩在空曠寂靜的庭審現場。
一個是自己交好多年,也曾給予寬厚幫助的好友現在正身陷囹圄危機,只需她的證明他就可此後高枕無憂;一個是自己青睐有加的的下屬,慘遭不幸,至今仍在醫院裏。如果自己此時幫助好友做了僞證,那此後他的未來就有了揮之不去的陰影。
到底,應該怎麽辦?
趙經理看到胡勤梅遲疑不決,不由得緊張起來,幾番朝着她擠眉弄眼暗示。
杜父杜母的欣喜和激動一點一點被湮滅,難以置信的同時又飽含氣憤。只好把求助的目光投在張律師身上。張律師低着頭,繼續看着手中的文件,似乎對于被告的證據和證人毫不在意。
坐在旁聽席最後的景揚一圈一圈地甩着旁聽證,一副看好戲的悠閑樣子,摸着下巴看向前面的兩個男人。自從被告律師開口以後,某個人好像一直都坐不住。
秦玖霄用力鉗制住顧臨的手腕,壓低聲音罵道:“你他媽知道擾亂法庭秩序罪嗎?”
不可遏制的怒火在他的胸膛裏湧動,熊熊燃至跳動的太陽穴。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閉上了眼睛:現在開始沒必要再藏着掖着了。
“胡勤梅女士!”
“不,我不知道……”
“被告方說的是否一切屬實?”
“我真的不知道!”愧疚和壓力一點點蠶食着她的理智,最終失控地嘶啞出聲。
她只是讓器重的下屬去學習而已,怎麽就這麽多亂七八糟的事情?睜眼說瞎話幫人做假證,她做不到。
趙經理黑中帶紅的棗子臉霎時轉為土色,連被告律師一直僵着的臉也有了微微抽動。
審判長斂着眉:“請實事求是地回答問題。”
“對不起,我無法作證。”
“證人依法作證的權利是受到保護的,法律禁止任何人對證人進行打擊報複,請将你所知道的情況說出來,法律會保護你的。”
“抱歉,我真的……”胡勤梅聲音裏已經帶了哽咽,“我真的無法作證。”
“證人退庭。”
胡勤梅無視趙經理扭曲的面容,轉過身跌跌撞撞地回到了旁聽席,坐下來後掩面抽泣。
“雙方還有什麽需要補充的新證據嗎?”
張律師這才緩緩擡頭,瞄向旁聽席。顧臨閉着的眼睛也瞬間睜開,兩個人對了個正着。
他了然地移回目光,從容不迫道:“我有要補充的證據。”
在場的人除了顧臨以外再一次集中在張律師身上,連杜父杜母都瞪大了眼睛。
“我們調查過被告的公司,并且找到了知情人士,他給我們提供了很多有效消息。被告趙經理曾經多次強迫下屬與之發生關系,目前我們已經聯系到四個人,三女一男。他們都曾在其公司面試并實習,在實習期間遭到性騷擾和強迫。”
“他們之所以不報警無一例外是因為趙經理給的一筆相當可觀的錢,我們找他們錄了錄音,錄音已經提交。”
“當然我們也保存了他們的住址和其他資料,以供審查。而且我們在得知趙經理所給的那幾筆相當可觀的數目後,也牽扯出了另一些東西。這是兩年前趙經理負責的項目,其公司與資倫公司合作,并得到了國家補貼支持。但是我們從資倫調取的賬目與實際撥款差額巨大,前前後後不斷少錢,一共相差850萬。”
“當然這與案件沒有多大關系,相信檢察院會對趙經理提起公訴的。”
張律師的一席話反轉了局勢,一開始沒打算釜底抽薪是因為應了那幾個被趙經理強迫的人的要求,他們是不願意被牽扯的。不到萬不得已是不會擺上來做證據的。
這場官司,顧臨原本就勢在必得。
狡辯已無任何意義,被告律師識時務地繳械投降,不再多說一句話。
趙經理和老汪當然也已經沒有任何立場來反駁既定的事實。
法官宣判結束後,趙經理和老汪被法警拷住帶走了,等待趙經理不僅是這場官司的懲罰,還有之後檢察院會對他提起的公訴。
一個男人轉動了一下頭頂上的鴨舌帽,率先離場了。顧臨随即跟了上去。
“請等一下。”
男人停下了腳步,轉頭疑惑地看着顧臨。
“非常感謝你的幫助。”
男人一愣,然後呵呵地笑了起來,摘下了鴨舌帽摸摸自己光亮的腦袋,“沒什麽,早就看那雜碎不爽了。”
光頭男早就知道趙經理那些卑鄙嚣張的作為,近幾年來好幾個表現得還不錯的員工無緣無故辭職。只要稍微留心,就能發現那些辭職的員工和趙經理的微妙關系。但他只是一個負責人事部的員工而已,沒有證據,也不想惹禍上身。
看到稍有姿色青年,不管男女,都以各種奇怪的借口轟走。能來他們公司應聘的人即使不是佼佼者也不會差到哪裏去,總之是到哪都能找到的工作的。
和平常一樣,他又兇惡地轟走了一個長相俊美的青年,準備打個小盹,幾個同事溜達到門口談到了趙經理。
“趙經理人呢?今天不是要例行檢查嗎?”
“他在辦公室呢。”
“我過去找他,我有一份資料要給他。”
“等一下再去吧,辦公室的門鎖着,他帶了一個新人,估計是有事情吧。”
一字不落地落入光頭男耳裏。他連忙到了趙經理辦公室,耳朵緊緊地貼在門縫上。這下好了,逮個正着,看你還敢在這禍害人!
于是叫來了警衛和幾個男同事堵在辦公室門口。大家剛打算敲門,裏面忽然傳來尖銳的玻璃破碎的聲音。緊随其後門打開了,光頭男帶着一群人沖進去将錯愕的兩個人結結實實地捆了起來。
整個房間都充斥着血腥的味道,之前被自己趕走的年輕人,面色慘白地躺在地上,身下還在潺潺流血。
光頭男搖頭嘆息,還是來晚了。
之後警方曾經找他做筆錄,他答了一些,也留了一些。他只是一個普通人,要是趙經理沒被逮進去,倒黴的是他自己。
直到面前的男人找上了門。他說自己是律師,而且讓自己将知道的一切告訴他,一定不會傷害自己的利益。因為不想再招惹更多的事情,光頭男起初猶豫不決。
第二天資倫公司向他抛出橄榄枝,應聘他為人事部經理。雖然資倫比他現在的公司規模小點,但是經理的職位工資可是要高得多啊。
男人再次找來,說明了資倫的董事長是他的父親,顯示了他完全有財力和人脈來保護他。所以就調取了之前辭職人員的名單給了顧臨,順便也透露了一下兩年前的那個貪污項目。
出于擔心和好奇,光頭男請了假去了庭審。沒想到那個律師那麽厲害,居然真的能夠讓那些受害人答應作證,一場下來雖然稍有驚險但是贏得漂亮。
“像我們這些平常人,即使心懷不平又能如何,還不是敢怒不敢言——說起來,他好些了嗎?”
話題的突然轉移讓顧臨有瞬間失神,幹澀道:“我也不知道。”
“你居然不知道?你這麽重視這場官司,我還以為你應該是寸步不離地照顧他了呢。受那麽重的傷,得緩一兩個月吧,想想當時的場景,好幾個膽子小的姑娘都吓得大喊大叫。”
光頭男無意提起這些事情,但每一句話都像在毫不留情揭他的傷疤。
怪誰?還不是得怪自己那天晚上發的瘋,硬生生地逼走了杜以葦。如果他能冷靜下來,也就不會發生之後的事了。他也就不會現在還躺在病床上,連見一面都成了奢望。
顧臨看向一邊,墨黑的眸子深不見底,蘊藏着不為人知的感情。
光頭男看了看時間,說道:“我得回公司了,剛到資倫還有好多程序都還沒熟悉。”
“嗯,今天耽誤你不少時間了。”
他笑着揮了揮手,離開了。
如果現在馬上開車去醫院,能不能趕在杜以葦的父母之前去見他一面呢?
顧臨回頭望了一眼,出來的人只有寥寥幾個,于是朝着停車場的方向邁開了大步。
“顧律師,等會兒啊!”
身後是景揚那個人渣,顧臨不耐煩地盯着他:“有什麽事快說。”
景揚不慌不忙地走近,然後舉起手慢吞吞地拍了幾下,散漫道:“剛才真是有驚無險啊,特別是最後爆出來的貪污案,精彩絕倫,沒想到顧律師還會花費時間去調查兩年前的金融案,你對那個姓趙的很上心嘛。”
顧臨看到這個人就心煩,冷冷開口:“舉手之勞。”
“杜以葦好些了嗎?”
“關你什麽事。”
“知道我為什麽在這嗎?”
“不想知道。”
景揚完全沒有因為顧臨絲毫不給面子的回答而感到臉紅,反而向他走近幾步,“我是來向你道歉的。”
他擺出一臉無辜的神色:“對于之前我做的事情,我感到十分抱歉,所以特意來道歉,還希望你能原諒我。”
微長的劉海遮住他的臉,看不清他的表情。
顧臨看了一眼腕表,漫不經心地問道 :“說完了?”
“當然沒有,”景揚擡起頭,摸出一張銀行卡,“這是你之前打給我爸的錢,我爸讓我還給你。”
“不用了。”
“顧律師,那枚戒指權當我送給以葦的行嗎?你就收下吧,我爸還希望以後和你多多合作呢……”
景揚第一次挑釁顧臨之後,回家就被他的父親狠狠訓了一頓。更不用說之後因為杜以葦的事情顧臨給他父親彙了一百萬,他差點被打死。
經商必不可少的就是合作夥伴。景揚的父親谙熟這個道理,明面上多次邀請顧臨為公司的上市産品提供法律支持,實際上看中的是顧臨身後的資倫公司。
但是一切都被那個不争氣的兒子給攪黃了!所以一定要景揚向顧臨道歉,并且把錢還回去。
顧臨面無表情地上下掃了他幾眼,轉身就走。
“別啊顧律師!”景揚見狀連忙伸手拉住他。
“松手。”
景揚狹長的眼睛有意無意地往顧臨身上瞟,臉上帶着一絲玩味的笑,“顧律師,別這麽不給面子嘛,這裏可是有很多人的。”
“我讓你松手。”
景揚不以為意地收回手,“我也不想怎麽樣,只希望顧律師不要因為我們之間的過節而針對我爸的公司。”
顧臨敷衍地發了一個單音節:“嗯。”
“顧律師這是有事要忙?”
反正父親讓他做的事情也已經完成了,景揚自然死性不改地輕佻起來。
“顧律師現在是不是很擔心以葦?那快去醫院看他吧,其實我也很擔心呢,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也想去看……”
顧臨:“介意。”
景揚:“……哦。”
景揚這個人,平日裏花天酒地游手好閑,耍陰謀手段也略有涉獵。就比如,他拖着時間讓別人看到他們兩個人在交談,等到走近他們的時候顧臨已經離開了。
文如欣杜振宇和秦玖霄三個人朝景揚的方向走來,勝訴的喜悅氣氛還徘徊在他們身邊,尤其是作為母親的,現在眼角還帶着晶瑩的淚珠,“總算是出了這口氣,我們昨晚還提心吊膽着害怕敗訴,多虧了你和張律師。”
“您可別謝我,都是我朋友的功勞。”
“對啊,你的朋友他怎麽一個人走了?”文如欣指着遠處顧臨離開的背影,語氣焦急,“要不要現在去叫回來?”
“算了吧,他很忙的。”
三個人與景揚擦肩而過。到了停車場以後秦玖霄說明自己要回去有點事,讓夫妻倆等他一下。
沿着原路小跑返回,不出意外地看到了那個慢悠悠走來的男人。
“剛才看你和顧臨在一起,你認識他?”
景揚保持着優雅矜持的微笑,風度翩翩地走來,“是啊。”
秦玖霄眯着眼睛盯着那張看似純良無害的笑臉,“你是gay?”
“是啊。”
兩個人都崇尚于一拍即合的一夜情。今天和你滾了床單,留個號碼,以後想到你的時候再來一炮,不然這輩子就都不用聯系了。但相比不顯山不露水的秦玖霄,景揚過得更為華麗奢侈,揮霍無度,身邊的男孩們也樂意待在他身邊。
景揚打扮得人模狗樣,一雙桃花眼細長風流,頗有貴公子的味道,暧昧試探道:“難道你也是?”
秦玖霄的鳳眼也魅惑得很,上挑的眼尾風韻無窮,噙着笑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景揚,你呢?”
秦玖霄嗤笑了一聲,“剛才你一直跟着我們,我還以為你認識我呢。”
車是杜振浩開的,所以秦玖霄注意到了一直跟在他們後面的一輛車,跟着進入了停車場,下來一個長相英俊的男人,庭審的時候坐在旁聽席的最後一排。
他們從醫院一路開出來,半路上秦玖霄下車去超市買了幾瓶礦泉水,之後就一直被景揚的車跟着。
秦玖霄對自己的魅力很有自信,開始以為景揚是跟着自己的。
沒想到這個男人還認識顧臨。
那就有很大的可能性,景揚還認識杜振浩的車。
既然認識杜振浩的車,那麽剛才看到杜振浩和文如欣的時候為什麽不打招呼呢?
秦玖霄旁若無人地想這想那,完全忽視了景揚直勾勾的眼神。
景揚忍不住打斷他:“怎麽樣,到底約不約?”
秦玖霄:“不好意思啊,我是個直男,掰不彎,超耐磨。”
他濫交,也沒什麽節操,但是拿得起放得下。
感情史中出現過兩個重要人物。高中時喜歡過外面的一個成熟男人,青澀的秦玖霄是個小0,在一起之後發現對方也是一個0號,果斷分手。出了社會,禦男無數的秦玖霄看上了顧臨,被那一身禁欲氣質迷得神魂颠倒。
卧槽居然是個純攻?那還是算了吧,近幾年秦大爺一點也不想被人捅。
他還有一個優點啊,就是講義氣。不久前還起過勾搭杜以葦的念頭,得知是好友家的小心肝之後除了想看好戲以外就沒什麽別的念頭了。
非要說還有什麽念頭的話,那大概就是但願人“長久”,千裏共婵娟吧。
就算景揚長得還不錯,但他可沒膽上一個莫名其妙的人,說不定直腸裏抹了砒霜呢?
秦玖霄拒絕了景揚的邀請,坐回杜振浩的車上。
“三點了,依我看不如去慶祝一下吧。”
文如欣完全贊同秦玖霄,“說得對,我們先回醫院和葦葦說一聲,然後打個電話讓張律師也過來吧。”
秦玖霄:“再回醫院一趟就太晚了。張律師剛才打的回了G市的事務所,很快就要下班了吧,還是直接去他的事務所吧,那邊剛好有一家很好的酒店。”
杜振浩附和道:“就按秦主任說的吧。”
“那我下車吧,”文如欣皺着眉說道,“葦葦還在醫院,我要先去照顧他,等晚點我再打的過去。”
作為母親的最先想到的當然是自己的孩子。
前面就是轉彎路口,紅燈的空隙時秦玖霄說道:“不如我給護士打個電話,讓她們來幫一下忙好了,也省得你兩邊跑。”
“這不太方便吧……”
“我和她們都是朋友,這沒什麽。還有這姑娘人勤快能幹,您也不用擔心。再說了,我們幾個大男人的,很多事情都弄不好的。”
文如欣點頭答應,“那謝謝你了。”
秦玖霄潇灑地拿出手機,點開了通訊錄滑到聯系人“青青”的位置,指尖頓了頓,計上心頭。
他放棄了姑娘青青,選擇了另一個人,這個人絕對會無微不至地照顧杜以葦。
“喂,是玲玲嗎?
“我是秦玖霄啊,今天我和5212的病人家屬要出去吃個飯就不回去了,要晚點才回去,麻煩你幫他捎點晚飯啊,清淡點,別讓人家上火了。
“那就麻煩你了。
“就這樣,回頭見。
“玲玲。”
秦玖霄挂了電話,臉上挂着一絲稱得上奇異的笑。
文如欣莫名其妙地看着他,琢磨半晌後問道:“秦主任今年多大了?”
“二十六,”秦玖霄伸了個腰,懶洋洋地斜坐着,“怎麽了?”
“哦,我們看你的樣子也想着差不多是這個年紀,原來真的是啊。那還真是年輕有為呢。”前面的杜振浩看着後視鏡,也進入了這場話題。
文如欣:“有女朋友了嗎?”
秦玖霄:“暫時沒有。”
文如欣和杜振浩都有好幾個兄弟姐妹,家裏小輩衆多。這些年輕人在讀書時一個接着一個談戀愛,出了大學卻都像脫缰的野狗,渴望自由,年紀都一把了也不願意娶妻嫁人。每逢清明端午中秋等佳節,一大家子人會在一起的時候,少不了的就是婚姻話題。
杜以葦還在大學的時候,可是杜父杜母的驕傲。從小到大聽話得很,學習成績優異,上的又是名牌大學,還有一點就是從!來!不!談!戀!愛!啊!
你看多好,一門心思在學習上的乖孩子。
親朋好友都很羨慕,但是又免不了幾個嘴欠點的。
“看你家以葦這樣,說不定以後也是不願意結婚的。”“大學其實輕松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