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韓骞一身黑衣,在大太陽底下肅穆着臉站了一多小時,這會覺得自己連襯衣都濕了。

随着最後一疊紙錢撒完,聞佳佳終于落葬。人群裏還有些零星的哭泣聲,聞佳佳的阿姨一身黑衣紅着眼,不斷的鞠躬向來客道謝。韓骞随着人群走過去,與對方握了握手,面帶沉痛的道了聲節哀,在聞佳佳阿姨帶着哽咽的道謝聲中轉身,臉上的沉痛頃刻間無影無蹤。

走了幾步後,他随手松了松領帶,想将褲兜裏的車鑰匙掏出來,一直靜音的手機忽然震動了起來。

韓骞掏出電話,一看來電顯示,眉頭不由得又皺了起來。一邊腹诽着又是這個蠢貨,一邊接通了電話。

“什麽事?”

“是我!表哥!”肖千翔愉快的聲音從手機裏傳過來,“你在聞佳佳的葬禮上?”

韓骞聽見肖千翔不着四六的聲音,原本就皺着的眉頭恨不得擰到一起去,語氣卻控制的很好,不溫不火的問:“怎麽?”

肖千翔嘿嘿笑了一聲:“就想問問,她家還有長的好看的姐妹麽?你順便一起捧了吧。別浪費資源嘛。”

韓骞很有心順着電話線掐死這個二世祖,但是此舉實在難度過高,只好耐着性子問:“還有別的事麽?”

肖千翔大概從來不知道什麽叫場合,語氣欣然:“聞佳佳忽然自殺,就沒有點什麽小道消息麽?”

韓骞用另一只手掏出鑰匙,八風不動的語氣終于要破功:“能有屁個消息!怎麽,你旗下的小報沒記者了?需要你親自出馬?”

肖千翔不死心:“真沒有?大家親戚,有□□你可別藏私!”

韓骞的耐心終于用盡,二話不說掐了電話。順帶着罵了句傻逼。

原本這只是一個被莫名騷擾後的無關緊要的發洩,但是當韓骞發現面前莫名其妙多了支錄音筆後,他的大腦一瞬間當機了。

眼前是個戴着鴨舌帽的高瘦男子,黑T恤黑牛仔褲運動鞋,一個大背包,簡直是職業狗仔的标配。而此時,這名疑似狗仔的人物正将一支錄音筆湊到韓骞跟前,說話跟連珠炮一般的發問:“韓先生,請問您參加過聞佳佳小姐的葬禮後有什麽感想?”

韓骞因受到驚吓而短暫當機的大腦随着該男子的提問只出現了一句話“今天記者不是應該全被攔在外面了麽?這個是從哪跑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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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方對于韓骞的反應似早有準備,見韓骞愣在當場沒有回答,又再接再厲:“請問韓先生,您剛才說了句‘傻逼’是您參加過葬禮的想法麽?是否是葬禮上發生了什麽不和諧的事讓您産生了這樣的評價?”

韓骞看着恨不得杵到臉上的錄音筆,終于回過神來。他恢複了一貫的冷淡,揮手将錄音筆推得離自己遠點:“對不起,無可奉告。”

車子就停在五十米外的距離,韓骞快步向車走去。

“韓先生,”那名記者不依不饒的跟在後面,“聞佳佳小姐忽然自殺您有什麽感想麽?”

韓骞面冷如水,毫不理會跟在旁邊追着自己不停發問的人,一邊快步行走一邊想着要回公司将這次負責與媒體接洽的人拎出來問問怎麽搞工作的,說好了不采訪不采訪,這算什麽!

“韓先生,”對方在後面緊追不舍,“聽說這次聞佳佳小姐即将在陸導的《情難忘》中擔任女二,現在聞佳佳小姐過世,貴公司會怎麽安排接下來的事宜?”

韓骞疾馳的步伐在聽到“陸導”兩個字時便忽然停了下來,他眯着眼不動聲色的打量來人藏在帽檐下的雙眼,雙手環抱自己,靜靜的将對方的話聽完。

記者發現了韓骞态度的轉變,略微擡了下頭,直視韓骞的雙眼。帽檐在臉上投下陰影散開,韓骞這才發現來人長得很出色。一雙鷹目,鼻梁筆直高挺,瘦削的臉龐還帶着一點嬰兒肥,卻并不影響整個人的俊朗的氣質。

他都不用多想,便知道這人自己從沒見過。

“你是哪家的?”

對方有一剎那的愣神,很快回答道:“都市日報。”

韓骞嘴角有一絲冷笑:“我怎麽從來沒見過你?”

“我第一天上班,”記者說道,“正确來說,我還在實習期。”

“哦,為什麽今天老蔡沒跟你一起過來?”

“老蔡?”記者茫然的看着韓骞,“韓先生,我不記得我們部門裏有人姓蔡。您是不是記錯了?”

當然沒有記錯,老蔡是韓骞臨時虛構的人物,然而對方并沒有上鈎,并且演技過人,若是換了別人,恐怕真要以為來的是個單純的想挖新聞的實習記者。

可惜韓骞不是別人。

他想了想,慢悠悠的繼續往車那邊踱步,頭微微向記者傾斜,做出一番要溝通的樣子,對方果然亦步亦趨的跟了上來。

“你剛才說什麽來着?”不等記者回答,韓骞恍然大悟的說道,“哦,對了,你說聞佳佳角色的事。”

“是的。我聽聞聞佳佳小姐才接下來,陸導那邊據說是急等着開機了。”

“對對,你消息很靈通。”韓骞意味深長的看了對方一眼,順手用車鑰匙解鎖,“你知道,我們都簽約了,這事就有些麻煩。本來聞佳佳的抑郁症已經緩解了,沒想到會突然加重,以至于造成今天的結果……公司內部對于這件事實在是很難過的。”

記者抿着唇一手穩穩的舉着錄音筆,聞言點了點頭。

“但是事已至此,我們就只好……”

韓骞突然拖長了音,記者舉着錄音筆下意識的就湊了上來,下一刻,他卻忽然覺得天旋地轉,還未等反應過來人就被韓骞扔進了車裏,随後就覺得臉上火辣辣的疼,人更是如蒙了一般——韓大公子沒少在自由搏擊上花時間,打在臉上的一拳自然是實打實的。

等費楠生醒過來,發現自己已經被一條皮帶困在了一張凳子上,韓骞坐在他面前的一張辦公桌上,翹着二郎腿,叼着煙,正一樣一樣查看桌上的東西。

“喲,醒了?”韓骞吐出一個煙圈,改用右手夾着煙,左手拿着本小本子打開了比着人看,“費楠生?是真名麽?證件照拍的不錯啊。”

“你別說,這東西你找誰做的?我看了半天,跟真的一樣。給我介紹介紹,以後沒準我也關照關照他生意。”

見費楠生不吭聲,韓骞将手裏的小本子丢了出去:“陳峰,你看看,這手藝,随便招到哪個道具組,估計發展挺大。”

費楠生這才發現屋子裏還有第三個人,只不過一直站在他後方,沒吭聲。

陳峰接過韓骞丢過來的小本子,拿到手上發現是被捆着的人的記者證。翻了下,對韓骞說道:“這的确是真的。”

原本吊兒郎當的韓骞立刻跳下來了桌子,随手将煙頭撚熄,臉色難看的将記者證接過來,盯着看了幾秒,對陳峰使了個眼色。

陳峰立刻将皮帶解開,費楠生一聲不吭的揉着自己的手,等着韓骞的下一步動作。

韓骞走到飲水機邊,倒了杯水,态度良好的将水杯放到費楠生手上。

“費先生,您是哪家報社的?我看我們之間實在是有些誤會。”

費楠生一語不發的看着韓骞,臉上因為被韓骞揍了一拳,這會已經腫了老高,青紅交加,完全沒有證件照上帥氣爽朗的樣子。

韓骞看對方的神色只覺得今天是諸事不宜,競走黴運,但禍已經闖了,只好耐着性子解釋:“費先生,您看,聞佳佳和陸導簽約的事,除了當事人實在是應該沒有人知道的。您又說您是都市日報的,可我也知道,都市日報這塊在這時候,從來不會有實習生。所以,這不一來二去,就有誤會了麽。我這下手,也的确是太沒輕重了,一會我陪您去醫院看看?”

“為什麽不該有人知道?娛樂業裏,明星簽了合約,不是巴不得全天下都知道麽?”

“哦,是這樣,”韓骞拖了張凳子放到費楠生面前三步遠的地方,坐定後面帶微笑真誠的看着費楠生,“陸導的戲雖說一向很火,不過,就跟沒人嫌錢多一樣,佳佳這合同雖然簽了,但是要配合宣傳等策劃,所以就暫時沒往外放消息。這不沒想到,費記者您神通廣大,還是得到消息了。”

韓骞一拳頭砸在費楠生的左臉上,這會高腫的臉頰将費楠生的左眼擠得幾乎只剩下一條縫,但并不妨礙費楠生用審視的目光注視對面的韓骞。韓骞一身黑西裝還沒來得及換下來,此刻端正的坐在對面,雙手交合放在膝上,臉上帶着恰到好處的三分微笑,目光溫和,很是一副真誠的樣子。

但費楠生知道韓骞沒把實情全說出來。

韓骞對費楠生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毫不介意,臉上綻開個笑容,很有誠意的問費楠生:“費先生,您看,我已經這麽開誠布公了,您是不是也能告訴我下,您這消息是打哪來的?”

費楠生喝了口水,一不小心牽動了傷口讓他的表情看起來猙獰了一下。他不得不小心翼翼的放緩動作,毫不客氣的說道:“你所謂的開誠布公并沒有應該的那麽多。”

韓骞被噎了下,臉上的表情不變,心裏卻忍不住腹诽,這哪來的孫子那麽不會說話!還好對方又繼續說道:“簽約的消息是聞佳佳親口告訴我的。”

韓骞這次是真的愣住了,娛樂圈從來不缺人精,雖然聞佳佳只在他手底下帶了一年多,但能讓他看上的本身素質也絕對不差,什麽話該說,什麽不該說,簡直是他挑人的宗旨之一。這次簽約的消息還沒說放出去,聞佳佳絕對不可能對外人說一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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