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等這一插曲終于落幕,記者會的氣氛也終于真正和諧起來。然而,韓骞卻沒有包括在其中。
從費楠生平時的表現來看,今天他這手反将一軍簡直是太漂亮,幹脆利落得沒給對方留下任何退路。
可就是如此,才讓韓骞心裏更明白,費楠生根本沒打算在這個圈子裏待下去。有長遠打算才會有顧忌。壓根不在乎得罪人的,要麽是實力超群一力降十會,要麽是随時可以抽身因而毫無顧慮。
費楠生明顯是後者。
韓骞看着費楠生按部就班的回答完問題,一臉如釋重負的回了保姆車。
等韓骞應酬回來,費楠生正好将臉上的妝卸了。
韓骞靜靜的看了會,終于還是開口:“今天應對得不錯,不過,兄臺懷中劍,他人筆如刀,對他們這些記者能不得罪,就不得罪。否則,以後免不了要被他亂寫。”
費楠生卸了妝,只覺得脫去了一層盔甲,天地大開,心情明顯愉悅了不少:“我知道。”他從鏡子裏看着站在身後的韓骞,眸子如黑曜石般閃爍,“剛才那人是《每周驚聞》的。”
《每周驚聞》大約是圈裏人最讨厭又最得罪不起的娛樂號,其背後的狗仔可謂無孔不入,說不定什麽時候就有了“周一見”的新聞,偏偏對方手裏掌握的把柄數不勝數,得罪不起。而旗下的文字記者更是擅長春秋筆法,斷章取義玩得溜出天際。即使最後能澄清,也早已被扒了一層皮,更不要提後面還有數不盡的無知吃瓜群衆,多年後又會把那些瞎編亂造的東西拿出來當證據。各路明星或多或少都吃過點苦頭,碰上了,只好賠着笑臉。
韓骞當然認得那人,以前他沒少跟這些人掰扯,也因此他更清楚對方那些讓人煩不勝煩的手段。
費楠生:“他們家寫過幾次茹笙,句句都含沙射影,茹笙和我抱怨過好幾次。以前你們有顧忌,而我沒辦法,但現在一個這麽好的機會送到我面前,又很幸運的不用思前想後,為什麽不趁機也給他們些顏色看看呢?那句臺詞‘出來混總是要還的’,也該讓他們體會一下。”
……說到底,這個妹控原來是借機報複。韓骞頭疼的捏了捏眉心:“算了,都已經得罪了,難道老子還能怕他們。”
“比起這些個事來,怎麽把人留住才是正經事。”
開機儀式後費楠生正式忙碌起來。正是十二月,風寒料峭。費楠生挂在懸崖上抖啊抖,被吹成了一個傻逼。
費楠生身上綁着威亞,懸挂在懸崖上,下面是一片防護網。顧建民緊盯着屏幕手裏拿着喇叭看的目不轉睛。屏幕中的費楠生正按要求,攀附在峭壁上,一點點下挪。本來這段戲完全可以用綠幕拍攝後期合成,但顧建民要求高,試了下後覺得後期無法表現出人物在真實環境下的變化,還是決定一些特寫要上實景拍。
費楠生就這麽晃啊晃啊,顯示屏裏他的臉色從紅潤轉成了蒼白,又從蒼白轉成了青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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戲服跟着換了一套又一套,妝也越畫越慘烈。不放心跑來跟組的韓骞,臉色也沒有比費楠生好到哪去。從他的角度看來,費楠生恨不得沒一只狗大——顧建民為追求真實,盡可能高的把費楠生吊在了半空。韓骞看着費楠生被風吹得一個沒兜住,在半空晃了晃,心髒病都要犯了。
顧建民也是個狠角色,都這樣了也不喊停,只管調整機位,指揮着控制航拍的人近景遠景的來回切。任由費楠生晃了半天後,好容易在懸崖上找了兩個落腳點,把自己固定了下來。
韓骞忽然就覺得自己有點恐高。
費楠生早上十點多被吊上去,上上下下換了三套衣服,屁股在板凳上沒待滿半小時。雖然是特意挑了一天中溫度最高的時段,但就這樣,費楠生還是被吹得臉色發青,兩腳着地的時候差點沒站穩。
一群人急忙把他架了起來,顧建民指揮着特意請來的一名醫生上前看看。
“沒事。”醫生詳細的檢查了下費楠生,“就是吹得有點久,明天還拍麽?”
看見顧建民點頭後,醫生嘴角抽了抽:“拍是可以,就是不能跟今天似的吹那麽久了。也就是這小夥身體素質還湊合,不然明天你都不一定拍得了。”
顧建民是第一代導演,從那個年代來,信奉的就是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對于這麽折騰他一點也沒覺得哪裏過,事實上醫生的話他完全只聽進去了第一句。
“能拍就行。小費,還能堅持麽?”
費楠生裹着軍大衣,不由自主的渾身哆嗦:“回去洗個熱水澡就行了。”
顧建民開心的拍着他的肩:“可以可以,這兩天辛苦點,把戲趕完,不然再往後就不好拍了。”
費楠生被他拍得差點一個趔趄,被韓骞扶了一把才站穩。
韓骞看着費楠生的臉,心疼得無以複加。面上卻不顯露分毫,問顧建民:“顧導,今天拍的還行吧?能用麽?”
顧建民滿意的點點頭:“我今晚回去看看,接下來先按計劃拍。最後再統一補。”
韓骞看了眼手機:“天氣預報說明天有雨。”
顧建民聞言大喜:“真下雨?那好,租水車的錢省了,我還一直擔心這個高度水槍噴不上去。”
韓骞龇牙咧嘴的看了眼費楠生,不意外的發現這厮一臉的無動于衷。
威亞加上淋雨,明天拍攝的艱難程度,韓骞光想就牙疼。和顧建民說起天氣預報也是他故意的,趁着人都在,讓顧建民在安全上多唠叨幾句,省得下面那幫人又偷懶。
沒想到顧建民第一個反應居然是能夠省錢,韓骞只好等顧建民樂完了提醒他:“下雨天風大水大,威亞什麽的沒問題吧?”
顧建民立刻對負責威亞的師傅說道:“老劉,明天注意點。開工前多檢查檢查,保護網也多看看。”
那個叫老劉的哎了一聲。顧建民眼看着時間差不多了,回酒店還有段路程,就招呼着衆人趕緊收拾東西上車回去。
費楠生直到上了車,灌了三大杯熱水後,才覺得稍微舒緩了些。他把貼身的暖寶寶從衣服撕下來:“看來明天得貼滿了才行。”
韓骞看着他稀松平常的樣子,心裏一陣悸動。他忽然第一次深切的意識到,他喜歡的這個人,是個強者,并不需要他如珠如寶小心謹慎。想想前陣子的所作所為,他自己也不由得膩歪。
他沒有勇氣去細想,指揮李友誼:“給楠生身上貼滿,防雨塑料膜呢?買了沒?”看到李友誼點頭啊,他滿意的道,“明天給楠生身上裹嚴實了,別讓雨流進去。”
李友誼點了點頭,看費楠生還有點沒回神的樣子,想了想,從包裏掏出來一個小瓶子:“楠生,你要不喝口酒吧?暖暖。”
費楠生猶豫了一下,還是搖了搖頭:“不了,我喝啤酒都醉。”
韓骞眼前一亮,眼珠子不受控制的在酒瓶子上轉了又轉,臉上卻一本正經:“我給你按摩下吧?”
費楠生的目光看過來,帶着明顯的不解。韓骞面不改色:“緩解下疲勞,再說摩擦生熱嘛。”
李友誼聞言一拍巴掌:“我怎麽就沒想到呢?謙哥,這事還是讓我來。”
說話立刻手就摸上了費楠生的肩頭。
車裏開了暖氣,這會溫度也打的差不多,費楠生猶豫着讓李友誼為自己脫去了大衣,照着李友誼的指示趴在了扶手上。
韓骞再一次有了把李友誼扔出去的欲望。他目光炯炯的瞪着李友誼在費楠生肩頭使勁的雙手,心裏略過了“剁下鹹豬手的一百種方法”。
沒幾分鐘李友誼的危機系統終于有了反應,他疑惑的擡起頭看了看:“楠生,你冷麽?”
費楠生把頭擡起來,看他一眼:“不冷。”
“我怎麽老覺得一陣陣的涼風吹呢?”他後知後覺的問韓骞,“謙哥,你冷麽?感覺風從你那過來的。”
韓骞眼珠子的都快瞪出來了,他努力控制面部肌肉:“是挺冷的。陳峰,溫度再高點。”他忽然眉毛一挑,“陳峰,你是不是好久沒放假了?”
陳峰沒明白怎麽話題就到自己這了,不過仍識相的回答:“是。”
“上次和韓田田那簽的合同該到期了,你這兩天跑一趟,幫我盯着續約這事。順便我給你放個假,你休息幾天。”
陳峰從後視鏡裏看了眼韓骞:“放幾天啊?”
“你看着吧,我看你也好幾年沒休假了,楠生這反正有我和友誼,你好好放松放松,就是別把合同的事給落了。”
“好。”陳峰忽然又接了一句,“帶薪麽?”
“嗯……還得讓你辦事呢,當然帶薪。”
“哦,那報銷的□□等我這次休假後連休假的一起再報吧。”
韓骞的嘴角微不可查的抽了抽:“行。”
正努力給費楠生按摩的李友誼聞言擡起頭來:“那以後我來負責開車吧。”
“嗯。”韓骞目的達到,心情終于稍稍變好。正想說什麽,卻看見費楠生的眼睛緩慢的眨了幾下,終于靜靜的不再有動作。
韓骞示意李友誼停下,借着給費楠生蓋外套的機會不動聲色的将李友誼擠走,自己坐在了費楠生旁邊。
等陳峰将車平穩的停在酒店門口以後,韓骞猶豫了下,還是伸出手去輕輕拍了拍費楠生:“楠生,下車了,回房間再睡。”
費楠生睡得并不沉,韓骞叫了幾聲後便睜開眼坐了起來。木着一張不甚清醒的臉,由着韓骞牽着他下車。
陳峰看着韓骞美得冒泡的背影,又看看在車上收拾東西的李友誼,想想自己即将到來的由韓骞自掏腰包的假期,他滿意的一拍李友誼:“小夥子不錯,好好幹!”
李友誼短暫的驚愕後立刻表現出一種受寵若驚般的喜出望外。陳峰除了對着韓骞還能有幾句話,對着別人,那基本就是惜字如金,更不要說誇人。即使是誇人,李友誼自知,就他這樣的,輪到下輩子也輪不上。
他一路紅着臉,心裏按捺不住的雀躍,鼓了半天的勇氣,終于在第二天陳峰要去機場時攢足了開口的勇氣值:“陳哥,我一定會好好幹的!”
陳峰只覺得這句決心來得莫名其妙,不過他到底是跟在韓狐貍身邊許久的人,立刻無間歇的回答:“行啊!”
丫歡快的搭上了出租車,快到機場時才想明白怎麽回事。立刻笑得如偷了腥的狐貍,韓骞,他愉快的想,這可不能怨我。
作者有話要說:
晉江總有一種“我抽起來連我自己都怕”的霸氣——更新上傳花費四十分鐘有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