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六張:斷雲依水晚來收(中)

杜宅的司機被放了兩天假,樂不可支,在早點攤子上準備吃茶的時候卻正撞見自己的主顧,要去打招呼。

“杜…”冒了半個音,又連忙吞回去,早起有黃鹂鳴翠柳,要發財的司機不給老板觸黴頭。

杜少審不是自己一個人。

那眼上系絹,下颌尖尖的小少爺不是豐雪是誰?雪少爺看起來出門出得并不情願,不知為何,只隔了一天,便眼上有疾,捏着杜少審的一個衣角,走得有些磕磕絆絆。

“阿雪,想吃香豆包嚒?趙嬸子的攤子還在,要不要去買點?”這人頂着杜少審的一張皮,措辭的風格卻與他完全不同,像是皮下換了個人。

豐雪待在這人的邊上便有十分的緊張,被剝奪了視力,更加劇了不安。偷偷咬着一點嘴唇不愛說話。

杜少審停下步子等了他一會,見他不肯開口,幾根指頭摸上了他的下巴,用拇指指腹撬開了他的嘴唇。動作很輕柔,叫豐雪的舌尖無法反抗地抵住他的皮肉。

“那我們就去買一點。”如是說着,把手放了下來,指尖有一點點牽絲,豐雪無知無覺地把舌頭小心吞回口中。

帶着包子回到車裏,豐因自己坐到了駕駛位。食物盛在油紙中,香味彌散了整個車內的封閉空間。

豐雪的喉結動了動。

“吃吧。”

“哥哥…哥哥先吃。”

“我過些時候再吃。”豐因不吃熱食。

但只見豐雪摳了半天指甲卻不見他動,冒着熱氣的點心離他咫尺之遙,始終不肯伸出手去摸索找尋。

“怎麽不吃?”

被催得別過頭,豐雪有些嫌棄像瞎子似的吃飯丢臉。

豐因拈起一只來放到他的嘴邊,命令道:“張嘴。”

嘴唇被雪白的面皮燙了一下,立即染紅。

“叫你吃飯,哭什麽?”細絹上暈出深色的水漬,眼淚落得急,很快從布料底下滑出來,滴滴答答地從下巴上往下摔。

“就那麽不情願和我在一處嚒?是不是覺得,我死就死了,便不該回來?”

熱滾滾的包子又往唇縫裏一按,只剩了殘魂逗留天地,情緒與性情自然與活人大有不同,思維越發偏激狹隘。

“豐因真是死得好,死得妙啊!”

“我是不是早就該死了?!”

“在歐羅巴的時候,每天都盼着吧?盼着我毒發身亡,好給你和你養的小賤人騰地方?我死了,整個豐家都是你們的!是不是?嗯?!”

“沒有…”辯駁被包子塞進了喉嚨裏,一開口食物就被狠狠地按進來。

豐雪含淚将豐因塞進來的東西咽下,燒灼感從喉嚨爬過食管,又慢又痛,隔了許久,才沉入腹中。

“唔…”他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要被燙熟了,不敢再張嘴,捂住口鼻縮在座位裏小聲吐氣。淚水順着耳側爬到皮質的座椅靠背上,瑟縮忍耐的模樣,顯得格外可憐。

豐因終于發覺他的反應不對勁,把他的臉從座位上撈起來,嘴唇被燙紅了一圈,唇角都是腫的,像胭脂洇開的一片。

“我不吃了、不吃了哥哥…”

“為什麽不吃?吃飽了?”

“嗯…”凝了個鼻音,又發覺呼吸困難,抽了抽鼻子,不敢敷衍豐因,答得很全:“吃飽了…”

豐因垂下眼,盯着那片胭脂紅死死地看。

“牙齒打開,我看看裏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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