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六張:斷雲依水晚來收(下)

豐雪不敢反抗,把口腔暴露在空氣之中,沒起水泡,大概只是入口的一瞬被燙得有些狠,痛覺殘餘下來,吸了一點冷空氣,漸漸恢複如常。

他看不見,不知道豐因是什麽時候把舌頭插進來的,軟腭與舌根都被冰涼濡濕的觸感輕輕掃過,為了防止他合上牙齒,豐因的手一直鉗在他的腮上。

“唔呃…”最後終于變成了一個吻。

控制不住地朝後退縮,後腦已經抵住了車窗,只能向下滑去,在車子的角落裏縮成小小一團。穿着長衫的緣故,衣擺不斷地向上卷,弄得豐雪很不自在,想伸手去扯,然而又看不見,不知道自己渾身亂糟糟的成了什麽樣子。

豐因吻過他,冰冷的氣息停在他的前額之上。被吹得涼幽幽的,忍不住伸手去推了推眼前的絹布,立刻被呵了一聲,“不許摘!”

豐雪崩潰了,豐因從出現開始就一直兇他,拿包子燙他、虐待他,弄皺了他的衣服還不許他整理,悲傷得僵在原地,半天沒有動靜。

豐因拿指頭戳了戳他的臉。

只見豐雪“哇”的一聲推開車門嘔吐起來。

還和從前一樣,一點都逼不得。豐因下了車,輕輕拍着他的背,給他順氣。

絹布沾了淚和汗糊在眼睛上,實在難受極了,豐雪沒留神,終于還是把它扯下來。

一擡頭,發現身邊的人卻是杜少審!

“杜少審”立刻伸手捂住他的眼睛。

“別看我。”聲音溫柔了許多,但依然是豐因的音色。

“你!”難怪肩膀上會有和杜少審一樣的疤。

那他究竟算是豐因還是杜少審?!

“我也不想用別人的身體碰你。”豐因重新拿出一條手帕蓋住他的眼睛,帶他到一邊漱口,“所以,別看我。”

豐雪打了個顫,又想吐。

“哥哥用杜少審的…身體,那…杜少審呢?”重新坐回車裏,不知道豐因要帶他去哪兒。

一陣急促刺耳的喇叭聲響起,豐因纖長的手指在按鈕上繃緊後又放松。

“怎麽了?”豐雪被吓了一大跳。

“沒什麽,找死的東西。”豐因冷冷地答。

話題錯過,豐雪卻不敢再問了。哥哥這麽說,那杜少審是不是…死了?想起杜少審在漆黑的巷子裏慢吞吞地背着自己,忽然就有點難過。煙頭的一點火光照着他的臉,眉很濃,眼睛也很亮。豐因不許他再看那張臉,自己的眼睛以後是不是就再也見不到光了?豐因是想弄瞎他嗎?摳着座椅上的縫合線,偷偷打了一個顫。

汽車駛入定原,豐雪也不能确定,只是好像能從空氣中聞得出來。風裏有枯葉的味道,衰敗蕭索的味道,那晚他雖然沒看見,但記憶已經抹上了一層灰。寧靜溫馨的豐宅,再也畫不出來了。

“我們是要…回家嗎?”

“嗯。”豐因也只能把車停到街口,拿着油紙袋,準備開門走下去。肩膀上卻忽然被豐雪抓了一把,“別去!家裏在鬧鬼!”

話音剛落就聽見豐因的笑聲,忽然意識到,他就是那個“鬼”。這不是生人入鬼境,而是老鬼返舊巢。

“下來。”豐因笑夠了,手肘杵在車門上,把冷包子一口一口味同嚼蠟地塞進嘴裏,等着豐雪慢慢轉着他的腦子。

等他想明白了,摸索着下車,尋着聲音,靠近自己這具冰冷冷的、毫無人氣的軀體。

“我們回去幹什麽?”

“找東西。”

牽起他的手,一腳深一腳淺地朝他們二人共同的舊日時光裏邁去。

食物冷了沒有味道,死而複生注定會丢失許多。

阿雪,你猜,我究竟是為了什麽回到人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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