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十張:滿汀芳草不成歸(下)
“小雪?”傅柳姜聽說豐雪在偏廳和幾個公職人員的親眷鬧得不甚愉快,飯也不吃,人也不見,一頭紮進了房間裏再不出來,怕他出事,應付完了尼賀就連忙來找他。
結果人正坐在床上紅着眼睛落淚,看樣子是已經哭了有一段時間,眼泡都哭得腫起來。
見他來了,豐雪擡擡眼,咳嗽了一聲,艱難地開口詢問:“還要,咳,還要去見尼賀少将嗎?”
“不用了,我已經跟他解釋好了…”掏出一張帕子走過來要替他揩淚,手貼上去卻被立即躲避。
“他會放了杜少審嗎?”
傅柳姜收回手,輕輕皺眉,“他會跟憲兵隊打招呼,放不放人,還是憲兵隊說了算。”
“哦。”豐雪低頭,用手背把眼淚胡亂地抹了抹,想說話又有點喘不上氣,努力地吸了吸鼻子,表情又垮下來,只能把臉捂着,“那真的也不用我過來嘛!”
癟着嘴,淚水從指縫裏往外爬,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然而來之前傅柳姜已經簡單地問過,大概是他和幾個男伶站在一起,被官太太們認錯了身份,奚落了幾句,其實完全算不得什麽大事。但聯想到豐雪一直受到的過度保護,哭成這樣,又好像很合理。他還見不慣交際場上的處處鋒芒。
“過來玩玩,有什麽不好?別總這麽嬌氣…”撥了撥他額前的劉海,柔聲勸慰。
“我是來玩,還是來讓你玩?”豐雪的語氣卻是石破天驚的一刺,面帶厭惡地避開他的手指。傅柳姜這才留意到床邊一只被扯開的箱子。
這個山莊的套房專供東琉人常來常往,因此屋子裏準備着許多方便他們取樂的器具。
輕輕朝箱子裏掃了一眼,知道豐雪産生了怎樣的誤會,嘆了口氣,解釋道:“箱子裏的東西不是我的…”
“反正事情已經辦完了,我要回去…”豐雪出言打斷他,顯得沒什麽耐心。
“幹嘛一定要回去?睡衣都帶來了,昨天不是還說,想來泡泡溫泉嗎?你不信我?”聽着他嘟嘟囔囔地耍脾氣,傅柳姜想起他很小的時候,因為鄉下的表妹撕壞了他的畫,也是住了不到半天就吵着要回家。十幾年了,也沒個長進,仿佛昨日重現似的場景,讓他忍不住微微一笑。
豐雪卻像是被他的笑激怒了,不管不顧地爆發起來:“我就是不信你!你是個大騙子!輕而易舉就能解決的事情,一定要我低三下四地求你!求你還不夠,還要帶我來這裏像…像那種人一樣在你們尋歡作樂之餘,做你的調劑品!”
“誰告訴你這種事輕而易舉就能解決?”傅柳姜沉下臉。
“你不是尼賀少将眼前的大紅人嗎?”一下子就被對方帶偏了重點,又不知道怎麽把話引回去,把手放下來,憑着一股意氣與愠怒的傅柳姜對視。
傅柳姜不說話,無聲地看着他。
豐雪的眼睛很亮,澄澈得像一個漫不經心的詛咒。咒術抵達,地裂山崩,而下咒的眼睛卻是那麽無辜,那麽若無其事,甚至于,那麽理所應當。
有這樣一雙眼睛的人,無論你為他做過多少犧牲,都不可能在他的心裏留下任何痕跡。
豐雪撐不住,在傅柳姜灼灼的目光中敗下陣來,視線滑到他的唇角上。然而看着他的唇,又會想起他昨天板着臉吐掉那些東西的樣子,小腹一緊,嘴也看不得…又去看喉結,最後完完全全地低下頭,像鴕鳥一樣縮了起來。
“…我不是那個意思,傅柳姜,你肯幫忙,我還是很感激你…謝謝你…唔!”
傅柳姜忽然把他推倒在床上,右手壓住他的胸口,身子壓上來,語調發冷,“口說無憑…拿點我看得上的東西來謝,空頭支票我不稀罕…”
“可我…我昨天、我昨天不是已經…”視線翻轉,豐雪有些反應不過來,腦袋在枕頭上無意識地蹭了蹭,有些茫然地開口。
“昨天?昨天是你伺候我還是我伺候你?這才幾個時辰就記不清?”傅柳姜放棄了和他溝通,手指順着襯衫衣領将紐扣逐次撥開。豐雪掙紮着把身子卷起來,保住了胸前的扣子,卻保不住襯衫的後擺。傅柳姜一把扯落他的馬甲,卻發現襯衫紮在褲子裏紮得很深,抓不出來,便去解他的皮帶。
豐雪吓得手軟腳軟,揪着褲腰一邊抖一邊喘,暗自慶幸玲兒紮皮帶時手下得狠,才給了他一絲喘息之機。撐着肘往前爬,卻被人扯着後腰抓回去。
皮帶扣在激烈的拉扯之中終于崩壞,腰上勒出的紅印暴露出來。傅柳姜摸着他腰上的那圈印子,忽然笑了一聲。不大愉快的一種笑法,笑得豐雪心髒都揪緊了。
“小雪,你走以後,有沒有哪怕一瞬間,想過留在豐家的我,會是什麽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