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諸夭之野
楚飛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投入他瞳孔的正是一整面浩瀚的星海。滿天星子如同碎鑽一般閃閃發光，将星光灑落在細碎的白沙上。
以他的肉眼判斷，這裏是一處沙漠曠野地帶。
如果不是他看到不遠處墜落的蠱雕屍體，他真以為自己在這個世界死去然後穿越到了另一個世界。
楚飛坐起身來，夜晚的沙漠寒冷不少，他身上披了一件厚厚的鳥羽披風，都是用純黑色的鳥羽密密縫制在一起的，使得他即使躺着也并沒有被凍僵。
他活動了一下手腕腳腕，都能靈活運動，看來并沒有受到從高處跌墜之傷，而手臂和肩膀上被蠱雕抓出的傷口也被不知道什麽人上了藥止住血，還用白布條簡單地包紮了一下。
到底是什麽人救了自己？
楚飛好奇地裹緊鳥羽披風站了起來，他的靴子在騎在蠱雕背上的時候被弄丢了，此時赤足踏在柔軟的沙上，一步步朝蠱雕走去。
那只蠱雕腹部斜插着一根長箭，幾乎貫穿了它的身體，從骨雕前胸探出帶血的箭頭。看弓箭的長度，必需要手臂力量非常厲害的人拉動強弓才能将它射出，并且力道不減，紮進蠱雕腹部并且一箭致命。
在被蠱雕巨大的身體擋住風的地方，有着一堆早已燃盡的篝火，在燒成炭的木堆裏買着一塊吃剩的烤肉，正是從蠱雕腿上割下來的一部分。這塊肉的主人仿佛是故意留下這麽一小塊給不知何時醒來的楚飛一樣。
既然燒篝火的人不知所蹤，楚飛就安靜地盤腿坐了下來，正好他一個晚上又是折騰顯靈神跡，又是在諸懷追逐下狂奔，還和蠱雕展開了生死大戰，此時早已饑腸辘辘，一塊肉吃得狼吞虎咽，毫無風度。
吃完肉，還是沒人出現。夜晚的沙漠雖然看起來一片寂靜，但寂靜中卻潛伏着未知的危險，更何況這是一片妖獸出沒的蠻荒大陸。
楚飛謹慎地決定等天亮了再去探路，他靠着蠱雕的身體，很快又沉入到了睡眠之中。
他此時已經可以猜測出自己在穿越到這個游戲之前一定不是一個普通的公司員工，說不定幹的是什麽危險的營生呢——可以作為證據的是，即使在睡覺，在陌生的環境裏他也不敢完全放松，随時繃着一根弦。
所以，當一陣屬于其他人的腳步聲在不遠處響起時，楚飛瞬間清醒了過來。此時黎明已經降臨，萬道霞光中，一個披着白發的人影帶着一條狐貍一樣的生物走了過來，而在清晨帶着花草馨香的風中，有着綠色翅膀的鸾鳥在自由自在地上下翩飛，發出清越的啼鳴，就如仙樂一樣美妙，而有着火紅色羽毛、拖着長長尾羽的鳳鳥和凰鳥，則成雙結對地在快樂地舞蹈着。
“你是誰？昨夜是你救了我嗎？”楚飛朗聲問道。
那白發的人從明亮的陽光中走了出來，露出一張俊秀帥氣的少年的臉龐，他白發長及腰部，随着他矯健的步伐在身後一甩一甩的，聽到楚飛詢問，他大大方方地将手裏提着的裝滿水果的布袋往地上一放，然後回答：“我是白民國的銷鹄，我昨晚射下蠱雕，才發現上面還綁着一個人，你又是誰？為何被我發現時一副非常凄慘的樣子。”
“我是赤蛇部落的若螭，我在窮山被人暗算，和蠱雕搏鬥時中了暗器，還好我之前将自己和它捆在一起，否則估計在它亂飛的時候已經把我甩下摔得粉身碎骨了。”
“算你命大。”銷鹄說，“你知道這妖獸飛了多遠？”
“這裏是哪裏？”楚飛剛醒來時就試圖呼喚系統，但系統似乎一摔之後當機了，不管怎麽呼喚都沒有回應，失去了主神允許玩家擁有的金手指，楚飛現在仿佛一個瞎子和聾子，對這個世界一無所知。
“看到這些唱歌跳舞的鸾鳳了嗎？”銷鹄随便伸出手，一只鸾鳥就停落在他的手臂上，親昵地用喙幫忙梳理着他的長發，“這片沙漠位于窮山西北，再往北不遠就是一片肥沃的原野，叫做諸夭之野，在此原野上鸾鳥自唱，鳳鳥自舞，各種妖獸和人類一起居住，那裏的居民吃得是鳳凰鳥産下的蛋，喝的是從天而降的甘露，不管他們想要什麽都能遂心如意。”
“真有這麽神奇的地方？”楚飛頓時心生向往之意，他不禁想，自己如果來到那裏，是否也能實現心願早日回歸現實社會。
“傳說是這麽說的，具體怎麽樣要試過才知道。”銷鹄淡淡地回答，“正好我回白民國要從這片原野經過，既然你感到好奇我就陪你一起稍作探查。”
“真是太感謝你了。”楚飛已經習慣了用這具身體演戲示弱，此時也雙手合十表達謝意，眼睛如一汪秋水般望向對方。
“沒什麽好謝的，只是看到你那凄慘的樣子想起我的一位朋友順手救的。”美色當前，眼前的小帥哥卻十分冷淡，甚至有些嫌棄，“你太弱了，并不像他。”
他用手中的銅劍撥開布制包裹，紮了一個紫色的果子，遞到楚飛面前，“這是我去沙漠外丘陵上摘的沙果，美味多汁，可以當做早飯解餓，你吃點，然後我們抓緊上路。”
楚飛接過沙果，咬了一口，甜美的汁水灌滿口腔，一股清氣萦繞唇齒間久久不去，才吃了兩個就覺得飽了。
“你趕路很急？是要去做什麽？”
“是。”銷鹄明顯不耐煩了，臉色沉了下來，“不該你問的別問。現在可以走了嗎？”
“我吃飽了。”楚飛見套不出話，也就不再廢話了。
銷鹄吹了聲口哨，和兩只鳳鳥玩耍得正歡的狐貍狀妖獸飛快地跑了過來。它渾身黃色，背上長着兩個尖角。
“這是我們白民國的騎獸乘黃，它跑得非常快。”銷鹄自己坐在兩個尖角的中間，就好像坐在馬鞍的凹槽處一樣自然，“你坐我前面。”
楚飛翻身爬上了乘黃，坐在第一個角的前面。銷鹄在乘黃脖子上套了個項圈，連着缰繩握在手中，項圈上固定着兩個小巧的銅環。
“抓緊手環。”銷鹄這麽說完，就一縱缰繩，乘黃像一陣疾風一樣往沙漠的盡頭跑去。
這片沙漠只是西部的流沙被風吹了一部分往東南方向，遇到軒轅丘阻擋，又被高大的窮山山體整個攔住去路，長年累月，就在窮山西北形成了一個小型的沙漠，人們只要徒步就可以穿越它，更何況跑得飛快的乘黃了。
很快，一片郁郁蔥蔥、生機勃勃的原野就出現在兩人面前。剛才沙漠裏飛舞的鸾鳳，在這裏更是成群結隊，一大片一大片地在藍天底下嬉戲着。
乘黃在原野上奔跑時，楚飛看到還有很多叫不上名字的妖獸跟在它兩旁跑着，百獸奔騰，卻又互不幹涉。
沿途楚飛還看到很多裹着五彩斑斓的衣服的原住民，頭上頂着新釀造的果酒，手裏端着剛收割下來的黍米，三三兩兩地行走。他們的衣服之所以那麽鮮豔，是因為地上有大量鸾鳳脫落下來的彩色羽毛，當地居民就撿起這些羽毛用來點綴自己的衣服。
銷鹄心情好的時候，偶爾會向楚飛介紹當地的風土人情，這樣楚飛對這片原野的了解漸漸開始立體起來。
中午的時候，他們來到這片原野的中心地帶。這裏居住着一個群居小部落，人數大概和楚飛之前所在的赤蛇部落差不多，但是這裏沒有很明顯的階級分層，所有人都是平等共處，白天一起勞作，晚上平均分配打獵和收獲來的食物。
部落裏唯一具有話事權的是一位年紀最大的老人，據說已經活了五百歲了。銷鹄帶着楚飛拜訪了這位叫做諸桓的老人。
他們上門的時候，老人正坐在自己用石頭壘起的小屋前面，在一塊被太陽烤得火熱的方石上砸一只巨大的凰蛋。
“據說住在諸夭之野的人都能如願以償歡欣喜悅，請問這是真的嗎？”楚飛問。
老人用幹枯的手緩慢地敲擊着蛋殼，可惜蛋太硬了，一時半會只出了一條細小的裂縫，老人講裂開一口縫的蛋對着太陽高高舉起，露出漏風的嘿嘿笑聲。
“老人家？”楚飛再次提高了聲音問道。
諸桓轉過頭，用渾濁泛白的死魚眼一般的眼珠子盯着來人：“老了眼神不好，耳朵也背，年輕人，你在問我什麽？”
楚飛加大音量把最開始的問題重複了一遍。
老人沉默了片刻，開口問道：“你們覺得我快活嗎？”
“您很快活。”銷鹄回答。
“我活了這麽一大把年紀，只知道一個道理，知足者常樂。我們諸夭之野的住民沒有什麽強烈的欲望，只要能吃到老天饋贈給我們的凰鳥蛋就覺得非常快活了，你要說我們是不是快活，那肯定是，你要問這裏能不能讓你心想事成，這我就說不好啦。”
“所以這世上本沒有能讓人心想事成的好事。”楚飛嘆了一口氣說。
“年輕人，你們或許可以往北邊試試運氣，在諸夭之野的北方有龍魚陵，在那裏住着一種神獸叫做龍魚，據說能給人帶來好運。”
“謝謝您的指點。”楚飛行了個禮，“那我們就先行告辭了。”
銷鹄故意放緩腳步落在後面，等楚飛走出院子往右手邊拐彎之後，銷鹄轉過身問諸桓：“如果有一個大災難将要毀滅你們祖祖輩輩居住的家園，你會怎麽辦？”
諸桓擡起頭，已經泛白的眼珠裏隐隐有光閃動：“孩子，我活了這麽久，早已看慣了生死，如果真有災難，我會讓其他人離開這裏，而我就和這片土地裏埋藏的鳳羽一樣慢慢腐爛吧。”
“讓你的子民離開吧。”銷鹄冷靜地說，“這片大陸很快就要改天換日了。”
“多謝你。”
“不用謝。”銷鹄笑了起來，“我這個人很少做好事，只是你剛才的一番話很令我欣賞，所以免費贈送個秘密給你。”
“不管出于何種目的，一時興起導致的所有善事皆是善果。”老人注視着銷鹄離去的背影，喃喃地說。
“所以我們要再去那個龍魚陵看看？”離開這個小型部落之後，坐在乘黃上的楚飛裝作漫不經心地問道。他是真的很想去那裏看看，如果銷鹄不答應他就準備自己單獨前往。
“龍魚，又叫做鰕，住在丘陵地帶的溪水裏，形狀酷似鯉魚，據說頭頂上有一只角。”好心情的銷鹄又開始做免費科普了。
這聽着不就是錦鯉嗎？楚飛心中默默吐槽道。
作者有話要說：
終于出場了><
最近忙得腰都疼得在電腦前坐不住了TAT
寫完已經很晚了幹脆按照以往的世界時間發了，還請多多擔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