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一次發威
“你當初不是被擄走過一次麽?是不是見過三當家?”
宋安非點頭:“見過。”
“那不能讓他見你,萬一被認出來,就麻煩了,你去我屋裏躲着,我來應付他們。太太和老爺都不在家,想必他們也不會在這裏久呆。”
宋安非點點頭:“那陸嘯昆呢?他也在呢。”
春兒指了指後頭:“他肯定到那邊院子去了,這樣,我去應付三當家,你去找到他,讓他千萬不要出來。”
宋安非應了一聲,自己就趕緊穿過偏門去找陸嘯昆。他轉過一個角門,碰到一個十幾歲的孩童,就叫住他:“知道姑爺在哪兒麽?”
那孩童看見她,似乎有些畏懼,低着頭朝東頭的一個樹林子指了指:“在假山那兒呢。”
宋安非聽了,就加快了腳步,繞過樹林子,就看見陸嘯昆一個人站在假山旁邊的長廊裏,一下子就愣住了。
因為他看到的那個人,似乎并不是他所認識的陸嘯昆。
那個男人身形挺拔,身上的衣服整潔大方,裏頭是一身長衫,外頭照着短馬褂,兩只手背在身後,那通身的氣勢,看起來不像是農夫,倒像是這莊院的主人。尤其是那硬挺的側臉,冷峻剛毅,因為正在看牆頭的紅花,微微仰着頭,陽光照在他的臉上,整個人像是發着光。
這樣的相貌身材,放在一個農夫的身上,實在有些可惜。不過也驗證了那句話,人靠衣裝,陸嘯昆平日裏都是黑褲短布衫,一副莊稼人裝扮,如今穿的這麽齊整,整個人看起來才有了富家之主的氣勢。
他咳了一聲,陸嘯昆轉過身來看着他。
“怎麽就你一個人?”
“他們領着我反而不自在,讓他們都忙自己的去了,我自己随便逛逛。”陸嘯昆問:“你怎麽過來了?”
“卧虎山來人了,春兒叫我們躲起來呢。”
陸嘯昆皺起眉頭問:“躲他幹什麽,他們是來找事的?”
Advertisement
“不是,我見他們擡着禮來的,不像是找事的,來的也是個文明人,是三當家。”
“王青?”
宋安非點頭:“你認識?”
陸嘯昆搖頭:“不認識,不過聽說過他的大名。卧虎山幾百號兄弟,除了二當家,就屬三當家有文化,省城裏讀過書的,這兩年才回來。他的名聲,倒比他哥哥好。他既然是文明人,你還怕他幹什麽。”
“……也不是怕他,就是不想見卧虎山的人。”宋安非說:“再好說話,也是土匪,見了沒好事。你也別見,他們看見你,就知道我來了,肯定要找我。”
“他們早不來晚不來,正好這時候過來,不就是為了要見咱們。咱們過去演場戲,也就過去了。”
“我不去見,”宋安非一時找不到好的理由,于是打算耍橫:“我說了不想見,就是不想見,你也不準去見,我不是跟你商量,而是同志你。”
陸嘯昆看着他,他一把拉住陸嘯昆的胳膊,拉着他往前走:“你跟我進屋。”
旁邊過來幾個丫鬟,看見他們過來,趕緊站到一邊,叫道:“小姐,姑爺。”
“如果有人問你們見到我們沒有,你們就說沒見到,知道了麽?”
“是。”
“咱們走,”宋安非拉着陸嘯昆朝春兒的屋子走,那幾個下人卻湊成一團,小聲說:“你們有沒有覺得小姐很奇怪?”
“對啊,聲音跟以前不一樣了,模樣看着也有些怪,又說不出哪裏怪。難道成了親,就不一樣了?”
“小姐金枝玉葉一樣的金貴人,命運捉弄卻嫁給了一個什麽都沒有的莊稼漢,她如果還能和以前一樣,那才是奇怪呢。恐怕在陸家哭的嗓子都啞了,沒覺得她臉蛋比以前消瘦了不少麽?”
“對啊,我就說下巴更尖了,小姐原來多飽滿的一個人,嗓子也粗了,整個人看着也萎靡了不少,小姐平日裏看着是多精氣兒的一個人。如今遭遇了這樣的變故,整個人棱角似乎都被削掉了,文弱了不少。”
“不過看她剛才拉着姑爺的手呢,兩個人看着可不像咱們想的那麽水火不容。我們家小姐難道真的改了那厲害的脾氣,成了賢妻良母了?”
她這麽一說剩下幾個就捂着嘴笑了起來:“那說明新姑爺有本事呢。”
她們說的這些話,宋安非卻都沒有聽見,他只心虛地回頭看了一眼,看見那些小丫鬟一邊說着話一邊看着他們,就加快了腳下的步伐。
等進了春兒的屋子,他回頭看了陸嘯昆一眼,說:“這可是姑娘的閨房,你聞聞,是不是比你屋子香?”
陸嘯昆說:“什麽香不香的……”
他們兩個在屋子裏呆着,和他們在家裏呆着是一樣的,沒事幹,兩個人也沒話聊,氣氛有些尴尬。
就在他們倆相對無言的時候,春兒正和三當家客套着,三當家問說:“我奉了家母之命來拜見王老爺王太太,怎麽,他們不在麽?”
“我家太太和老爺去縣裏了,還沒回來呢。”
王青朝周圍看了一眼:“我見你家小姐和新姑爺回門了?剛才還看見了他們的馬車,怎麽,他們也不在?”
“我家小姐在,不過她這兩日下雨着涼了,身上不太好,在後面躺着呢。姑爺愛妻心切,陪着她呢。小姐身邊是一刻都離不了人。”
春兒笑着說:“三當家今天來的不巧了,恐怕家裏沒主子來招待您了。”
王青就笑了,說:“我聽姑娘這話,怎麽有驅客的意思了?”
“我一個丫頭哪敢做這種事,只是主子不在家,我們做下人的,不知道待客之道,怕怠慢了貴客。您如果不嫌棄,就坐下喝杯茶。”
三當家沉思了一下,說:“既然王老爺和王太太都不在家,是我來的不巧了。我以為今天既然是小姐新婚回門,太太和老爺一定在家的。既然是這樣,王某就不叨擾了,還麻煩姑娘給太太和老爺說一聲,就說我是奉了家母之命,特意為了小姐的婚事道歉來的。”
春兒唇角一抿,說:“三當家這是說的什麽話,我家小姐和姑爺之所以能喜結良緣,還多虧了當初三當家親自跑到我們家裏做媒人,這種恩情,我們怎麽敢忘了呢。”
王青原本笑着,聽到這話那眼神就變了味道,只是那英俊的臉依然笑着,說:“我多虧了家兄扶持,才有今時今日的樣子,家兄的命令,我實在不願意違抗。為了這事,我已經挨了家母的訓斥,今日親自登門,也是為了致歉。還請姑娘把我的心意轉達給太太老爺,改天我一定再親自登門致歉。”
春兒作揖,說:“那春兒先代小姐謝謝三當家了。”
王青就要往外走,卻突然外頭傳來一陣腳步聲,有人還高喊道:“先生,請等一等!”
宋安非也擔心外頭的情況,見春兒總是不會來,心裏就有點擔心,于是就推開門,陸嘯昆也要出來,他說:“你在這屋子裏坐着,哪兒都不許去。我等會就回來。”
他關上門,偷偷走到角門旁往前院看,看見王青在前廳裏坐着,院子裏站着七八個王家的下人,卻不見春兒的影子。
他就把頭探出來,卻突然聽見女人的笑聲,他愣了一下,朝前廳裏仔細一看,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
不是別人,正是王玉燕本人。
他一驚,趕緊又躲了起來。
王玉燕怎麽出來了,她不是被鎖在後院裏頭了麽?
宋安非不敢出聲,只好在牆後頭躲着,聽見王玉燕銀鈴一樣的笑聲。他不知道到底是怎麽回事,如今王玉燕出來了,是不是自己就要躲起來了?
他正胡思亂想着,探頭的時候就被春兒給看見了,春兒趕緊走了出來,佯裝鎮靜地走過角門,一把抓住宋安非的手,說:“快走。”
“到底怎麽回事,她怎麽……”
“回屋再說,可別讓人看見你了。”
兩人快步走到屋裏,一推門,坐着的陸嘯昆立即站了起來。
春兒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朝宋安非使了一個顏色,宋安非知道這是也得瞞着陸嘯昆,于是就對陸嘯昆說:“你先到後面走走,記住,不準到前面去,如果有人問你我在那兒,你記得說我在前廳呢。”
陸嘯昆看了看她們,一看就知道這主仆倆要說悄悄話呢,于是也沒多問,就走了出去。春兒将房門一關,立即捂住胸口坐了下來:“唉呀媽呀,吓死我了。”
“快跟我說,到底怎麽回事。”
“剛才可真是驚險。我正跟三當家客套着,心想如今這情形,你又不能見他,太太和老爺又都不在家,家裏一個做主的人都沒有,倒不如把他趕出去,哪怕是得罪了他,也比事情穿幫了要好。可是眼看着三當家就要告辭走了,不知道小姐怎麽從後院跑出來了,也不知道誰跟她說的消息,說三當家來了。我看她八成是聽說三當家來了,忍不住跑出來非要見他。我家小姐,也真是太任性了,現在這種時候,不老老實實躲着,還憑着自己的喜惡做事,太太不在家,我也不能拿她怎麽樣。幸虧她也知道厲害,編起謊話來一套一套的,竟然将三當家給瞞住了。現在你可不能出去,要不家裏兩個王小姐,可不就亂套了!”
“這麽說,你說她喜歡三當家,是真的了?”
“這麽任性才是我家小姐呢。”春兒也不知道是誇是貶:“你在屋裏躲着吧,小姐說了,讓你在屋裏躲着別出來。你就在這呆着吧,等三當家走了,在從長計議。”
宋安非在板凳上坐着沉思了一會,忽然說:“我有辦法解決當下這局面。”
春兒看向他:“什麽辦法?”
“你等會去前廳,給你家小姐帶句話。”宋安非眼睛往下看着,似乎在沉思:“你就說,她如果不想被卧虎山知道她找人代嫁的事,就老老實實給我回去呆着。”
春兒有些看着宋安非,宋安非原本耷拉着的眼皮擡起來,黑白分明的眼珠看着她:“她要知道,我們倆見不得人的是誰,該躲着的又是誰。我給她時間跟三當家告別,不然要是我們倆個同時出現在前廳裏,她可不要怪我心狠。”
春兒愣了一下,張嘴想要說話,宋安非卻站了起來:“你去吧。”他回過頭來,看着春兒:“憑什麽我們倆個,受委屈的總是我。我成為王家的大小姐,不是我自己心甘情願的,可是既然你們已經将我頂上來,想要我什麽時候下去就讓我什麽時候下去,那也是不可能的。什麽時候上去,要不要上去,我做不了主,可是什麽時候下來,要不要下來,我說了算。”
春兒張了張嘴,眼神說不出的複雜,看了一眼,推門走了出去。
宋安非并不只是想要報複一下王玉燕,出出自己心裏的噴怒怨恨。這只是一口氣的問題,他想得更為深遠。
他發現,身邊沒個卧虎山的人在,王家就不會将他放在眼裏。他得找個卧虎山的人在身邊,時時刻刻提醒着張桂芳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