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心計
宋安非跟着張桂芳進了屋子,關上門,張桂芳的笑容立即就沒有了,轉過身,惡狠狠地看着宋安非。
“我倒是小瞧了你。”張桂芳說:“你這趟來,就是奔着要錢來的吧。”
宋安非笑了,說:“難道你覺得,我從王家拿點錢,不應該麽?”
張桂芳走到裏間,打開一個箱子來,掏出了一疊鈔票,說:“我知道你怎麽想的,覺得我們家錢多,給你幾個子兒就像九牛一毛。但我們家如今可不比從前了,不過是個空殼子,這幾年天下不太平,到處打仗,生意不好做,前些天卧虎山的土匪又大肆搶劫了一番,你也都看見了?”
“太太是跟我哭窮麽?”宋安非看這張桂芳,臉上神色一場冷淡:“沒必要跟我說這個,說了我也不聽,聽了也未必會信。”
張桂芳看着他,看了好一會,伸手把錢放到他手裏。宋安非接了,裝在口袋裏,說:“我現在什麽都不想要,就想要錢。”
“我剛才說的話,你可以不信,不過要是把我們王家要窮了,你媽住院的錢,我可沒能力支付。到時候,你自己管去。”
“錢沒有了,還有店面,店面沒有了,還有這個大宅子,”宋安非說:“我要的這點錢,對于我來說,可能是安身立命的根本,但是對你們來說,肯定不會要窮你們。太太是富貴人,倒沒必要在我面前說這些。”
張桂芳一直盯着他看,聽到他這些話,突然笑了,說:“我只是想告訴你,別以為你掌握了我們王家的一個把柄,就可以仗着這個威脅我們。要錢這種事,我只給第一次,不會有第二次。”
“如果我要第二次呢?”
張桂芳一笑:“那你試試看,到時候才知道。”
宋安非從屋裏出來,沖着春兒笑了笑,說:“你跟着我一塊走,還是等會再走?”
春兒笑了笑,說:“你先走,我跟太太說句話再走。”
春兒看着宋安非走出去之後,這才回過頭來,看着門口站着的張桂芳,叫了聲太太。
張桂芳看着宋安非的背影,神色一難難定。春兒說:“宋安非這個人,不比咱們想得好控制,身上也是帶刺的。”
“我心裏一直奇怪,你說他是不是知道宋英那賤人已經死了的事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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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兒一愣,說:“不會吧?”
張桂芳嘆了口氣,說:“我覺得他從前的樣子,真是連玉燕都不如,動不動就哭哭啼啼的,看着就是沒筋骨的人。但是如今看他,總覺得他眼神裏看我的時候透着狠毒。按理說,他也算孝順的人,知道他媽還要靠我照顧,總該順從一點,他如今越來越張牙舞爪,我心裏頭到時看不透他了。”
春兒說:“不能夠啊,知道這消息的事兒本來就沒有幾個,他平時來往的,就那麽幾個人,誰會告訴他,太太想多了。我看他這是窮酸慣了,如今他覺得掌握了王家的一個秘密,咱們很多事都要靠他,他就像搜刮點油水罷了。”
“但願吧,你也替我多盯着他點。”
春兒點頭:“太太放心。”
“你去吧,跟他一起走。”
“我想問問小姐的事兒,”春兒問:“我剛聽小玲說,太太已經把小姐送走了?”
張桂芳點頭:“她也是任性,我快要管不了了。”
“小姐怎麽肯走了,他喜歡卧虎山的三當家王青,太太知道麽?”
張桂芳面無表情地說:“她也只能是想想。”
春兒沉默了一會,說:“不是我跟了小姐一場,才替她說話。小姐本性其實不壞,我知道她闖了很多禍,讓太太和姥爺臉上無光,但她也只是想找個好男人,說白了,就是西洋墨水喝得多了,想追求自由戀愛罷了。她不是有心機的人,這些是她也是受害者,吃了不少苦,心裏苦着呢。”
“我自己的閨女,不用你說,我自然疼她。”張桂芳說着拉起她的手,很慈愛地看着她:“我的好春兒,難為你這麽替她想。你放心,以後王家絕不會虧待了你。”
春兒笑了,說:“我們全家都是王府的人,為太太何小姐分憂解難,本來就是我的分內事,倒不敢承受太太的謝。太太放寬心,宋安非那邊,我盯着呢。”
她說着就告別了張桂芳,跑到前院,宋安非的馬車已經駛出了王家大門,她追了上去,笑着對宋安非說:“小姐讓我搭個便車,我也省了一趟車費錢。”
宋安非撩着簾子看着她,笑道:“你跟太太,不是有很多體己話麽?”
春兒笑了笑,沒回聲,上了車裏頭,這才說:“你生氣了?”
“我有什麽好生氣的,你本來就是他們的人。”
“今天得謝謝你替我想着,我爹娘就在鎮上住,要不你把我的布匹給我,我這就給他們送過去。”
宋安非就叫停了馬車,将春兒挑選的三匹,連同自己的那匹抱了出來。春兒抱着下了車,說:“小姐先走,我等會自己回去。”
“見了你爹娘,替我問聲好。”
春兒笑着微微躬身,宋安非就放下簾子,馬車漸漸走遠,春兒卻抱着布匹進了一家綢緞莊。
那老板正是剛從王家回來的宋老板,看見她進來愣了一下,春兒笑着說:“宋老板,我這幾匹布料不想要了,您給看看,能退回多少?這可都是剛剛當着您的面買的,全新的,我給您打個折價,您看怎麽樣?”
宋老板笑着說:“你這猴精,到時會打算。太太和小姐賞你的料子,你在他們跟前要了,轉身又來賣。”
“宋老板真是笑話我了,我是什麽人,我還能不知道?這麽名貴的料子,叫我穿在身上,那不是折我的壽麽。我一個伺候人的丫鬟,穿這麽好的料子幹嘛,倒不如省些錢,留着過日子。您要是不肯要,我可換別家去了。”
“別別別,這種便宜買賣,誰不肯要呢。”宋老板看了看,看見不是一份,是四份料子,就問說:“怎麽,你不光自己要賣,連王小姐的一塊都要賣?”
“我家小姐人好,都賞了我了。”
“那你家小姐,對你可真不錯。夥計,把這幾匹料子收了,給錢。”
春兒笑着,收了錢,宋老板笑着又說,“你也不看看,我給你的是什麽價,給了多少錢?”
“笑話,宋老板是什麽人,拔根毫毛都比別人大腿粗,我還能信補過您?不說了,小姐還等我呢,我去了。”
春兒從綢緞莊出來,轉而進了一個胡同,去了一個小布料店,買了幾塊粗布了,拿着去裁縫鋪,給他爹娘做衣服去了。
這樣花不到一塊料子的錢,就做了三身衣服,她自己一身,爹娘一身,倒是省下來三塊料子的錢,她想着這些都是托宋安非的福,于是在街上買了些瓜果,帶着去了陸家。
到了陸家,見陸嘯昆和宋安非都在,她把東西拿出來給壯壯吃,顯得更是體面。
“這房子,你打算什麽時候翻蓋呢?”
宋安非笑着說:“翻蓋什麽?”
春兒打量着他,又看了看陸嘯昆,笑着說:“不是你說的,家裏屋子破舊,所以才問太太要了錢翻蓋屋子?”
“那都是玩笑話,這房子住得好好的,暫時用不着翻蓋。你就在你姑姑家住着,省的住我們家,還要伺候我,樂得輕松。”
“那不行,我得問清楚了,你要了錢不蓋房子,那你要了幹嘛?”
“存着過日子啊,”宋安非說:“我們家裏什麽情況,你又不是不知道。家裏過日子,沒點存款怎麽行呢?”
春兒聽了捂着嘴笑,看了看陸嘯昆,又看向宋安非,問說:“你一口一個我們,我倒是要問問你,哪個我們?你跟誰是我們?”
宋安非一聽,臉色微紅,笑着沒說話。陸嘯昆也是要笑不笑的樣子,說:“你們聊着,我去外頭看看。”
“外頭有什麽好看的?”春兒反問。
陸嘯昆卻沒說話,直接出去了,春兒忍不住笑了出來,宋安非說:“你知道他老實,還故意打趣他。”
“你沒看他剛才那樣,要不是長得黑,一準兒能看出來臉都紅了。”
“他一個大老爺們,跟咱們兩個處在一個屋子裏,又不是特別熟悉的人,不想躲出去才怪呢。”“那我也要出去麽?”旁邊吃東西的壯壯忽然扭頭問。
春兒愣了一下,噗嗤就笑了:“你是不是老爺們?”
壯壯搖頭,說:“我是小爺們。”
這一下不光春兒,連宋安非都忍不住笑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