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大病初愈
陸嘯昆聽了,接連點頭:“說得對。”
“這世上哪有那麽多兩全其美的事兒呢。”春兒笑着說:“我看咱們還是別讨論這個了,咱們來繼續聽故事吧。”
宋安非笑了笑,說:“那我挑一個傳統的故事,我記得聊齋裏頭,也有很多無怨無悔始終如一的女人。”
有了這幾本書,宋安非的日子終于過得沒有那麽悶了。每日看看書,說說話,教壯壯學學字,秋天就到了末尾。天越來越冷,樹葉子都落了。這期間,張桂芳和卧虎山都來了一趟。到了初冬,宋安非的身體,竟慢慢的有了好轉。
陸嘯昆很高興,賣了一只羊,給宋安非買了幾只老母雞,炖了老母雞湯給他補身體,還買了很多吃的。這期間,王通信守承諾,竟然真的再沒有來過。
等到宋安非能下床的時候,天已經很冷了。春兒用他過去買的布料給宋安非做了一套新衣服,有了新衣服映襯着,整個人都變得精神起來了。一家人都很高興。
只是他原先從王家拿來的錢,因為這一場病,再加上春兒過不了苦日子,日常花銷難免大一點,竟然花去了大半,剩下的錢,也只夠他們幾口人撐到來年春天。眼瞅着冬天過了就是春節,少不得花錢,何況将來春節回娘家,禮節上也不能短缺了,更是要花錢。這麽一來,他要的錢,就全用不到正經事上了。
不過說來也巧,說缺錢,有錢的主兒就來了。聽說了他身體好轉的消息,張桂芳第一個趕了過來,壯壯正在外頭玩,老遠看見張桂芳的馬車就趕緊跑進家裏來了,喊道:“我姥姥來了!”
他這麽一喊,屋裏的人都愣了一下:“什麽姥姥?”
陸嘯昆說:“你姥姥不是前幾年就不在了?”
倒是春兒第一個反應了過來,說:“是太太來了!”
她跟陸嘯昆趕緊都站了起來,宋安非靈機一動,對陸嘯昆說:“你別出去迎了,你先到屋子後頭躲一下,她又不待見你,又給你臉色看。”
陸嘯昆也不大願意見張桂芳,聽了他這話,也沒問為什麽,就走了出去。春兒回頭看着他,宋安非說:“你坐着,就當不知道,那麽冷的天,何苦出去迎她。”
春兒沒出去,可也沒敢再坐着,把壯壯攬到身邊,聽見外頭傳來張桂芳的聲音。宋安非趕緊對春兒說:“等下太太問起陸嘯昆,你就說他做工去了。”
春兒沒來得及問清楚,張桂芳就要進來了。
張桂芳進門看見他精神的坐在炕上,愣了一下,說:“春兒說你身體好多了,我還不信,看氣色,果然是好多了。”
“是春兒照顧得好。”宋安非說:“太太坐。”
張桂芳穿得富貴,這天還不算特別冷,就已經是大襖加身,整個人顯得更加圓潤,那皮膚确實很好的,不像是她這個年紀的人,身上也不知道噴了什麽香水,聞起來格外醉人。春兒搬了板凳給她坐下,她坐下來,看向壯壯:“這是壯壯吧,上次來的時候也沒顧上跟你說話,這次來,特地給你帶了點吃的。”
她說着就招手讓壯壯過來,壯壯居然有些怯生,躲在春兒身後不肯過去,春兒就笑着把他揪出來,說:“怕什麽,太太給你糖吃呢。”
沒想到壯壯卻說:“我不吃糖。”
張桂芳臉上神色露出有些難看的意思,宋安非就說:“不吃也拿着,小孩子要有禮貌。”
壯壯聽了,這才走上前來,接住了張桂芳手裏的糖。宋安非又問:“光拿東西麽,還有呢?”
壯壯低着頭,說:“謝謝。”
“出去玩吧。”
宋安非說完,壯壯立即跑了出去。張桂芳笑着看了看周圍,說:“怎麽,陸嘯昆不在家?”
“去鎮上做工了。”
張桂芳聽了很吃驚的樣子:“什麽時候去的,去哪了?”
“入了冬就去了,”春兒說:“他一個大男人,老在家裏閑着,跟我們一個屋,也不方便,去做工也好,早起晚歸的。”
“這怎麽行呢,我們王家的女婿,再窮,也不能去給人家做工啊。這傳出去,人家怎麽說我王家?”
宋安非聽了就說:“那也是沒辦法的事兒。”他嘆了一口氣,說:“我這一病,花了不少錢,家裏馬上就揭不開鍋了。就他一個男人,春兒要照顧我,我又幹不了活,壯壯就是個毛孩子,一家人全指望陸嘯昆呢。”
“他在哪裏做工?”張桂芳問。
春兒張了張嘴,看向宋安非,宋安非說:“這個倒是真不知道,我跟春兒都知道他在做工,卻都沒問他,我們跟他,本就不算親密,都防着他,能不說話,就不說話。”
張桂芳皺着眉頭說:“你叫他,還是別做工了。”
“他不做工,我們幾個人喝西北風去麽,還是太太肯幫襯着一點。”
張桂芳說:“自從上次你說了嫁妝都是空箱子的事兒,有些傳言就已經很難聽了。如今女婿還要去做苦工,叫人知道了,不是又會怎麽嚼舌根子。”
“那太太就發發善心,給陸嘯昆點錢,讓他做個小買賣也行啊。他好了,也是王家的臉面。”春兒說:“太太你看這屋裏,是不是煙味有點重,我們連好一點的炭火都買不起。”
張桂芳朝屋子裏看了一圈,說:“我看還可以,比先前強多了。安非一定是住得慣的。”
宋安非嘴角動了動,說:“我是住得慣,王家小姐住不慣,我現在不是我,是王玉燕。”
張桂芳見他語氣不善,臉上的笑容就減了幾分,說:“不過是一點錢的事兒,有什麽大不了的。”她說着就從懷裏掏出一個手絹來,裏頭包着一疊錢。她拿了一些給了春兒,又說了一會話,說:“我看你身體好了,也就放心了。就是不知道卧虎山那邊,會怎麽想。”
宋安非忽然咳嗽了起來,咳嗽得非常厲害,張桂芳趕緊拿起手絹稍微遮掩住了自己的鼻息,春兒也是吓了一跳,趕緊過去給宋安非捶背。宋安非咳嗽着說:“恐怕……恐怕不能再跟太太聊了,我這身體……”
“不是快好了麽,怎麽還咳得這麽吓人?”
“也是……也是時好時壞……”
張桂芳就站了起來,說:“那既然是這樣,我也就不打擾你休息了,這就走了。”
春兒回頭說:“太太剛來,多坐一會啊。”
“不了,你也別出來送了,”她看了一眼咳嗽得趴在炕上的宋安非,說:“照顧好他吧。”
她說着趕緊就走了出去,春兒着急的拍着宋安非的背,拍着拍着,手上的動作忽然緩了,然後站直了身體,笑了,推了宋安非一把:“你個猴精,倒是把我都騙到了!”
原來宋安非早已經不咳了,只是臉色還是通紅的,嘴角卻是笑着的,說:“陸嘯昆還在外頭躲着呢,太太再不走,不把他凍壞了?”
春兒站起來說:“也難為你想着他。凍一下你就心疼了。我心裏倒是記挂着壯壯,這麽冷的天,你把他也支出去了。”
“我怕他聽到不該聽的,也是沒辦法,快把他喊進來。”
他說着自己就下了炕,春兒出去叫宋安非,他就披着大襖走到門口,看見壯壯從外頭跑進來,手裏興奮的搖着什麽。
春兒和陸嘯昆從屋後頭走出來,問道:“你手裏拿的什麽?”
“姥姥給我的零花錢。”壯壯說着就把錢交到了春兒手裏,春兒看了看,說:“太太真大方,給你這麽多。”
“她走的時候,我說姥姥慢點走,她就高興了,給了我這些。”
春兒把錢又還給壯壯,說:“那你就拿着,以後見了她多喊幾聲。”
陸嘯昆看見宋安非披着衣服在門口站着,趕緊過去說:“你怎麽在風口站着了,趕緊回去躺着。”
宋安非笑了,說:“我出來透透氣,屋子裏太悶了。”他說着忽然仰頭,笑了,說:“好像下雪了。”
可不是下雪了,很稀很碎,不仔細看還真看不出來。可能是門口确實冷的緣故,他情不自禁的朝陸嘯昆靠近了一點,一只手本能的抓住了陸嘯昆的胳膊,仰起頭,看着天上掉下來的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