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壞掉的音響被裴慕隐拿了回去,祝熒閉口不提播放的到底是什麽內容,尴尬地回到自己房間。
裴慕隐之後被叫去吃晚飯,發現了樓下的“失物招領”,折回去敲了敲隔壁的門。
“你不是在生病?”他道,“有沒有熱水,吃點藥好得快點。”
祝熒懵懵懂懂,沒想到這是裴慕隐給的,接着以為自己昨晚咳嗽打擾到了人。
“是不是吵到你了?”
裴慕隐把藥塞到祝熒手裏,兩手插兜道:“那你要搬出去嗎?”
祝熒窘迫地陷入沉默。
他巴不得快點回家,借宿的滋味非常拘束,可裴慕隐明晃晃的排斥讓他有些難堪。
之前他就不怎麽敢和裴慕隐對視,這下把腦袋埋得低低的。
最後是管家誤打誤撞地救場,打斷了他們的僵持。
“小熒,周先生邀請你吃晚飯。”老爺爺說,“一起去吧。”
祝熒仿佛遇到救星,迅速溜到管家身邊去。
裴父正好在家,坐在最中間的位置,他在周涉旁邊落座,也就是裴慕隐的對面。
周涉向父親介紹了下祝熒,裴父道:“你倒是有心了,你阿姨這些年投身做慈善,卻連身邊的人有困難都不知道。”
裴母說:“家家有本難念的經,自己渡自己都來不及,哪能顧及這屋子所有人?再說有的人就是脊梁骨比較直,我幫忙反倒會傷了人家的自尊心。”
她不耐煩地瞥了眼丈夫,再看看總是與自己作對的兒子,把餐具擱到了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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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姨,最近食欲不太好啊?”周涉關心道。
裴母道:“還不是因為見了倒胃口的東西?”
她與裴父是門當戶對的兩家聯姻,平時依靠着娘家的勢力,也有自己的事業,在這裏不需要忍氣吞聲。
本來夫妻感情單薄,于她而言算不上什麽事,比起情投意合,更多的是利益交換。可是丈夫一意孤行要讓周涉進門後,情況就不一樣了。
這兩年她脾氣越來越差,說話也更沖,當場讓人下不來臺是常有的事。
但祝熒并不了解這些,看裴母發火,難免覺得是自己惹得她這麽鬧心。
他感覺多留一秒都是煎熬,在風暴中心想努力降低存在感,可惜礙着嗓子難受,還咳嗽了好幾次。
“對不起,我感冒了。”他道。
周涉給他的分餐盤裏夾了一筷子菜,說:“等下我讓醫生來給你看看。”
祝熒道:“不用,我這邊有藥的。”
氣氛太過緊繃,他吃得心不在焉,再擡頭與裴慕隐四目相對。
他假裝對周圍裝修産生了好奇,随即左顧右盼,再聽到裴慕隐很輕地吹了聲口哨,被裴父呵斥。
“飯桌上不要突然發出些莫名其妙的聲音,之前上的禮儀課難道白去了?”
接着,祝熒聽到裴父問自己的學習成績。
他沒說自己的排名,只是報了個分數,不過光聽數字也足夠讓人側目。
他考得很高,如果高考也是同樣的發揮,那很可能成為市狀元。
周涉有些得意地說:“比之前集團贊助的那幾個學生都要優秀。”
裴父點了點頭,确認過祝熒不是什麽亂七八糟的人以後,和周涉說做好下周出差一個月的準備,起身去辦公了。
裴慕隐看周涉的表情一變再變,心裏幸災樂禍。
錯過了這次暑假,想再接近祝熒就難了,誰知道在下次假期前會發生些什麽,盯上的目标會不會被其他人截胡。
“多吃點,你身體那麽弱,得好好補充營養。”周涉走前給祝熒夾了最後兩只蝦仁。
祝熒因為出差的安排而松了口氣,反正接下來能和周涉保持距離,也沒再刻意推拒好意。
他望了眼周涉的背影,慢慢夾起蝦,緊接着聽到裴慕隐說:“我也想吃。”
祝熒心說,剛才裴慕隐沒動過這道菜,怎麽現在卻要吃了?
可能養尊處優的大少爺脾氣都這麽古怪吧,非要折騰點幺蛾子出來讓人頭痛。
殊不知裴慕隐其實只想欣賞他的反應。
祝熒的形象是漂亮又安靜的,除此之外還有種過分早熟的從容,仿佛任何風波砸在他身上,他都能游刃有餘地處理。
可是在自己這裏就要生動很多,考場上會偷瞄,球場旁會發愣,樓梯口還會軟乎乎地答不上話。
再比如此刻,明明是很簡單的一件事,祝熒居然陷入了糾結。
祝熒撥了撥筷子,把菜夾給了裴慕隐。
他或許不常和人一起吃飯,沒交換過食物,也或許太過緊張,胳膊擡得有點高。
蝦仁直接沖着裴慕隐的嘴,讓人很難用碗去接。
然後就在祝熒意識到這點後,裴慕隐低頭咬住了它。
筷子在微微地抖着,像要收回去,可又不敢這麽做。
接着祝熒的狀态簡直就是魂不附體,只是主人沒有離開,他作為客人也不好提前撤,硬着頭皮被釘在椅子上。
“我後天就和我媽說回去。”祝熒道,“要開始上網課了,這裏沒電腦也不方便。”
裴慕隐道:“随你。”
祝熒琢磨不清裴慕隐的态度,一會像是要自己趕緊收拾包袱滾蛋,一會又不是這麽一回事。
他的愛恨一向分明,對這種朦胧的現狀感到棘手和無措。
後天他是拖着行李箱背着書包離開的,打算先斬後奏,媽媽也不可能過來逮自己。
到了門口,裴慕隐的車朝他摁了兩下喇叭。
祝熒深呼吸了兩下,開始覺得裴慕隐有點讨厭。
裴慕隐把車開到他旁邊,說:“我有朋友過生日,要去南邊,和你順不順路?”
祝熒被太陽曬着,感覺到車內撲來的那股冷氣,終是沒能硬氣地拒絕。
他給裴慕隐開了導航,局促不安地坐在後座。
裴慕隐的駕照是前不久才考的,不過他開車很穩,這輛車也非常舒适。
祝熒慢慢放松下來,一度靠在椅子上睡着了,到了目的地被裴慕隐喊了幾遍名字。
裴慕隐轉頭看他:“有那麽舒服?”
祝熒面頰發燙:“我昨天熬夜寫作業,今天起來有點困。”
“算了,我幫好學生把東西拎過去吧。”
行李箱被輕而易舉地提了起來,裴慕隐瞧着破舊的房屋皺了皺眉,大概嫌棄得難以下腳。
他跟在祝熒身後,穿過了狹窄的馬路和胡同,感覺得周圍鄰居看過來的眼神有點怪。
不止是他,祝熒也有所察覺。
到了家門口,祝熒看着門板上一片狼藉,催債者用油漆塗上了許多侮辱性的言語和圖案,并寫他父親一共欠了多少錢。
發現這賭鬼借了十多萬的高利貸後,他的太陽穴突突直跳。
又來了。
在裴家過了一段風平浪靜的日子,他差點忘了自己的生活本該有多麽艱澀,被拖累得一團亂。
裴慕隐無意去看別人家的醜事,也不清楚祝熒的家庭條件,還以為母親做保姆的話,好歹也是溫飽不愁的水平。
他終歸是十八歲的少年,性子冷淡但也不冷漠,現在有點後悔自己的驅趕。
“要不然我們還是……”
祝熒冷冷道:“不用,我可以收拾。”
說完,他熟門熟路地拿出刷子,一點點地開始清理。
祝熒的背脊很單薄,從身後可以看到衣料下的肩胛骨頂出一點弧度,動起來時像被折斷過翅膀的蝴蝶。
裴慕隐看他夠不着最上面的污漬,悶悶地跳了兩下,随即搶過他手上的刷子。
“我幫你。”裴慕隐說。
祝熒道:“自己能行,不需要你幫。不是朋友生日麽?再不去要來不及了。”
他沒有讨好對方的義務,不過上句話出口,心裏還是有些懊惱。
語氣太沖了,他不應該遷怒裴慕隐。
裴慕隐道:“你在對我發脾氣嗎?”
祝熒別扭地撇開頭:“不好意思。”
“就這樣?”
他驚訝地張了張嘴,說:“那我改天寫份檢讨書來,給你送到府上?”
“別府上了,隔壁吧。”裴慕隐道。
讓他把Omega放在一個随時有危險的地方,他做不到這麽絕。
再說祝熒看起來那麽可憐,每個動作都像是無聲的求助,讓他的同情心很難不再次泛濫……
趁着祝熒專心地朝着大門生氣,他把行李箱拿回了自己車上,不管祝熒怎麽讨都不肯給。
“不是我要求你住回來,我邀請你行不行?這還不行,那我求求你?”
祝熒這人吃軟不吃硬,聽裴慕隐這麽講,沮喪地不講話了。
到了他朋友過生日的酒店,祝熒在樓下的咖啡廳裏自習,裴慕隐去包廂裏聚餐。
在這期間,祝熒試圖去讨裴慕隐的車鑰匙,被裴慕隐無情地拒絕,生怕他偷回行李跑回胡同。
晚上回程的時候,祝熒依舊在裴慕隐車上憤恨不平,在手機上噼裏啪啦地打字,罵他那個渾渾噩噩的親爹。
他被祝父拉黑許久,說不定這串號碼已經賣給了別人,他堅持不懈地罵了幾十多條,這才猶不解氣收手。
過了會,裴慕隐發現祝熒又在車上睡着了。
感覺到自己的車技被認可,他在等紅綠燈的時候,情不自禁地看向後座好幾次。
祝熒睡相很好,縮在角落裏顯得很乖,教人不忍心攪亂他的好夢。
到了車庫平穩地停下熄火,裴慕隐沒有叫醒祝熒,想讓他多睡一會,再看到周涉往車庫走。
周涉要去趕今晚的飛機,表情陰沉,時不時瞥向腕表。
他也看到了裴慕隐在這裏,走過來問:“祝熒的房間是空的,他去哪裏了?”
裴慕隐下車道:“這不關你的事。”
“哦,不關我的事,那和你更沒關系了,你态度怎麽那麽差?”
周涉感受到裴慕隐的敵意,笑了笑:“你這是讨厭他,還是和我看上了同一個?”
作者有話要說:
待修,寫得有點急,歡迎提意見o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