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昔日偶像

兩人說笑了幾句，岔開這個話題。靠在一起吃完充滿愛意的香腸蛋炒飯，郭倩如搶着收拾了飯盒筷子，放好折疊桌，阿爽看着她忙忙碌碌的主婦模樣，她想脫下白色外套，裏面穿的是無肩帶蕾絲內衣，她瞥見了自己的左邊鎖骨下方，猶豫了一下就沒有脫。

郭倩如嬌羞地笑着，阿爽依舊坐着不動，拍拍身邊的位置，她爬上床坐下來。在暧昧的燈光下，阿爽輕輕拉開她的條紋衣服，指尖在她的衣領邊上劃過，停頓了片刻，說：“你在冰場上挺有範兒，為什麽把這麽好的身材裹在老土衣服裏？”

郭倩如伸手拿過提包，探進去翻找那一小片布料，說：“你老提冰場，我又不是當年的二十歲了，”說着她又挺不好意思地笑起來，“我沒想到你居然是我的冰迷，那天居然就......。”

阿爽拿掉她的黑框眼鏡，郭倩如出乎意料地有一雙動人的美目，長久藏在眼鏡之後，眼角飛揚，睫毛濃密，柔情百轉，燦若星辰。“你曾是我的偶像，我一看你的簡歷就認出來了，那些話只是玩笑，沒想到你真的會來，而且還讓我那麽舒服。”

說起來兩人是怎麽結下的緣分？阿爽的父親梁老板開了城裏最大的酒店翡翠宮，那規模和氣派，就算369家常菜飯店再翻幾個跟鬥，也達不到其十分之一。阿爽是獨生女，将來理所當然要繼承家業，她的父親還張羅着找個上門女婿，以後生個孩子能跟他姓。

翡翠宮大酒店這麽大的産業，有的人奮鬥一輩子也不見得能擁有，雖說只要上門女婿，可照樣有好些人躍躍欲試，更何況阿爽人長得美身材也好，冷傲的美麗能激發別人的征服欲，追她的男人可謂衆多。

只可惜表面冷傲的阿爽心如止水，她從來沒看上過誰。和大多數喜歡同性的女子一樣，她把自己的性取向深深隐藏起來，甚至有獨身主義的傾向。大學畢業後她到翡翠宮的人事部門工作，負責人員招聘安排等等。

那一回，財務部門一個女員工懷孕回家休息，得趕快再招一個新的進來。財務主任向阿爽推薦自己家的女性親戚，想走個後門，阿爽卻很不滿意，她認為：“三十歲左右的女人面臨結婚生子，就算招進來過不了多久也得休假，太影響工作了，不是我重男輕女，這個年齡段的未婚未育女人，我是絕對不招的。”她刻意強調過‘絕對’二字。

財務主任也沒辦法，只好把職位挂出來，對外公開招聘，當然不能明着寫“不要适婚育齡期的女性”，頂多挑好的來面試，實在不行就删選掉。

翡翠宮環境好福利高，就是新員工進去，第一年也可享受帶薪休假十天，還能辦理內部員工卡，生日還有紅包，總之方方面面都比外面一般的公司強了不少，因此職位一旦有空缺，來應征的人就很多。

郭倩如一直做財務，當時她和原來公司合同到期，不想待下去了，急着找下家，也聽說翡翠宮的員工待遇很不錯，她也試着投了簡歷，很快收到了面試通知。

她在外面總是一副土裏土氣的模樣，黑色短發、黑框眼鏡，穿着灰黑色的條紋外套，一看就是個老實人。這天她來到翡翠宮大酒店的人事處，應征財務部的人有好幾個。

等了好一會兒，終于輪到了她，她規規矩矩地走進小會議室，大桌子後面坐着阿爽和財務主任，阿爽看了她一眼，翻了一下簡歷，眼睛微微發亮，随即不語。財務主任輕輕咳嗽一聲，提醒她這個女人只是充數的而已。

面試的時候問了些慣常的話，郭倩如老實地一一作答，她眼睛看看阿爽，阿爽也看看她，阿爽緊緊繃着臉，毫無表情。問話完畢，財務主任客客氣氣地叫她回去等通知，郭倩如起身謝過便離開。

她去洗手間方便，坐在隔間裏的時候，聽到另外一個隔間有人進來，當然這也很平常。她方便完要出去，聽到了隔壁人接電話的聲音，聽起來竟然是面試自己的那個傲氣女子。

她在電話裏和酒店的大領導彙報自己的工作，說起剛才面試了幾個財務部的人。郭倩如就多長了個心眼兒，默默聽着。

她在電話裏說起不要三十歲左右的未婚未育女人，她們很麻煩影響工作之類，又不能搞性別歧視，總之一切人員安排她心裏有數。郭倩如在這邊聽了一會兒，心裏很不舒服：那麽自己算什麽，來當炮灰的？

如果是郭小鐵，早就跳得三尺高了，可郭倩如不是這樣，她想想自己的性取向，應該不會去結婚生子，為什麽不和這個面試官講講道理，說不定能錄用呢？

她在外面的洗手臺處等待，很快一臉傲氣的高馬尾美人阿爽走出來，看到她站在那兒，眼神中有些許怪異，但也沒有什麽其他表示。這裏恰好只有她們二人，郭倩如看到她洗了手，大着膽子叫住了她。

後來她也曾想過，要是當時真的很木讷，或許機會就這麽飛走了，一向老實的郭倩如居然會主動出擊，或許這就是上天注定的緣分吧。

“梁小姐，我很想得到這份工作。”郭倩如看着阿爽的眼睛說。

阿爽洗完手，她不知該回答什麽才好。

郭倩如以為她傲氣不理人，把這句話再說了一遍。

阿爽聲音有點不對勁，但還是公式化地回答：“請回去等候通知。”說着她就要離開。

郭倩如也不知哪兒來的沖動，一下子走到她身前，攔住了她，擡起頭說：“我剛才聽到你講的電話了，不要未婚未育女員工，這可以理解，但我并不是，請給我一次機會。”

阿爽打量了她一番，這個女人真的是郭倩如，那個十多年自己心中的花滑女神。她怎麽成了現在這個樣子？不溜冰了嗎，來做財務了？還是未婚的身份，還打扮得這麽老土，要不是看了簡歷資料，絕不會......

郭倩如也覺得奇怪，這個面試官小姐真像一塊冰，她堅定地把剛才的話又重複了一遍。阿爽轉回思路，她只能公事公辦地回答：“你的資歷的确不錯，但我們以前碰到過這種情況，嘴上保證兩年內不會結婚生子，進來沒幾個月就懷了孕，耽誤工作白拿工資，很抱歉酒店不能冒這個險。”

“可我真的不會，我保證。”郭倩如急巴巴地懇求，她的聲音和表情的确很誠懇。

“為什麽呢？”阿爽問。其實她心裏想說：為什麽你當年從花滑界銷聲匿跡呢？

“我，我......”郭倩如心撲撲直跳，雙手緊緊抓住提包帶子，她思想有點鬥争了，不知道該不該為了一份好工作，把自己的性取向給暴露出去。

阿爽看了她一會兒，她曾無數次想象少女時期愛戀的女神，和自己面對面的模樣，卻從來想不到會在洗手間裏，會進行這麽尴尬的問話。她心裏有點難受，想一個人靜一靜。

郭倩如以為她要走，情急之下，居然伸手一把拉住了她的衣袖：“我不會結婚生子的原因是，我，我不喜歡男人。”她憋出了這句話，說完就垂下了眼睛，心跳如鼓。

出乎意料的是，阿爽并沒有顯露出厭惡感，而是眯起好看的丹鳳眼，極為吃驚地看着她，那是一種真正的不可思議。她也喜歡女人？阿爽心裏有個聲音在高歌。

兩人交換了一番眼神，郭倩如流露出一分暧昧和不明。阿爽一擡眉毛，掩飾住自己狂烈亂跳的心：她別是開玩笑的，這年頭為了找份好工作，有的人什麽事都做得出來。

郭倩如扶了一下黑框眼鏡，抿着嘴唇又緊張又小心，臉也紅了，卻并沒有否認剛才的話，目光逐漸堅定起來。阿爽抿嘴不語，她極快地思索，現在要說明嗎？自己是她曾經的冰迷，還是再試探試探她的性取向，別到頭來空歡喜一場......

阿爽輕輕帶了一點開玩笑的口氣，她看着郭倩如說：“想讓我相信，那也不難，我住在酒店2806，今天晚上十點，我有時間可以談談人生。”

這句話狠狠地把郭倩如定格在地，她吃驚地看着面前這位傲氣美人，阿爽甩起高馬尾要離開，跨出兩步又轉身看向她，笑着再說了一句：“這位姐姐，如果你有膽子穿着黑色丁字褲來，那這份工作就是你的了。”

說完她飄然而去，留下郭倩如一個人呆若木雞。

這天阿爽再沒心思工作，随意了事就回到套房，她撲在床上想了幾個小時，那是曾經的偶像啊，怎麽會變成如今這樣？

那個戴着黑色大麗花，穿着黑天鵝短裙演出服，在冰上單足直立旋舞的女子，是她十來歲時第一次喜歡上的同性。第一次看滑冰比賽就愛上了，她把這形象在心裏印了多年，有崇拜、愛慕和仰望。

可是她怎麽成了這樣？別管那麽多了，晚上她會來嗎？一個昔日偶像，來到昔日冰迷的房間。她會嗎？不，她不會認出自己來的。

晚上十點，阿爽像做夢似的躺在床上。一身老土裝扮的郭倩如敲門進來，她有什麽好怕的，她都三十出頭了，既不時尚也不漂亮，面對一個二十多歲的冷傲大美女，還有可能得到一份高薪工作，她吃得了什麽虧？而且她也有需求啊。

脫去老土的衣褲，只剩下老土的內衣，阿爽驚得說不出話來，她的身材還是那麽好，胸前波浪起伏，腰肢纖細盈盈一握，她拿掉了黑框眼鏡，郭倩如有一雙隐藏着的美目，在暧昧的室內燈光下，顯得格外魅惑。

接下來她做的舉動幾乎要讓阿爽暈厥過去，她從小包裏拿出一條黑色丁字褲，伸手解開內衣扣子，抛到一邊，彎腰兩條細腿分別擡起，內褲慢慢脫下，幹幹淨淨，阿爽看得連大氣也不喘。郭倩如當場換上了黑色的丁字褲，走到床前，有點羞怯卻充滿勇氣地問：“梁小姐，你想怎麽談人生？”

阿爽吃驚地上下打量着她，她脫掉眼鏡脫掉衣服，就成了另一個人，頭發仍是短短的，在燈光下居然有那麽點兒野性的味道，就和她在冰場上表現出的感覺一樣。

但這外表和內在的反差，好像把時間都凝固成一種藝術美。阿爽說不出話來，她看着昔日偶像站在自己的床前，這樣老實，卻又這樣奔放。

接下來還等什麽，在暧昧的燈光下，郭倩如的眼眸格外動人，她擁有幹幹淨淨的身體和幹幹淨淨的手指，阿爽披散一頭長發，閉上眼睛喘息連連，一陣又一陣的快活比想象中更順利，從來，從來沒有這麽舒服過。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郭倩如讓阿爽盡興得暢快淋漓，最後她準備穿上那身老土的衣服離開。阿爽叫住了她，翻起身，她好像聽到了冰雪消融的聲音：“郭倩如，你等一下，我有話跟你說。”

想到這段往事，郭倩如撫摸着阿爽的高馬尾，打開她的發結，傾灑在米白色的床單上，她摸着這一片順滑。阿爽眯起丹鳳眼，眸子像黑曜石一般，流淌着遣倦柔情。

郭倩如俯身到上方，阿爽喃喃自語道：“就是你的眼睛，那晚上在燈光下，我覺得自己的靈魂也要被吸走......我真傻天天躺在床上看星星，卻不知星光就在你的眼睛裏。”

“你那天告訴我，你是我曾經的冰迷，我都吓壞了，以為是做夢呢，沒想到還有人能記得我。”

“我也覺得是做夢，我也一直都記得你，那個愛的刺青，還在嗎？”阿爽目光瞥向郭倩如的鎖骨處，衣服尚未褪去，看不清楚。

“你自己看。”郭倩如滿眼挑逗地說，她脫掉眼鏡就成了另一個人，一個她自己也不認識的人，她一只手撐着床，探過身體，另一只手去翻提包夾層裏的小布料。

阿爽慵懶地看着天窗，薄雲遮擋着半邊明月，迤逦在藍黑色天幕之間，星的寶石閃閃爍爍，在銀河上俯瞰她們即将共浴愛河。

她腦海裏響起夜的鋼琴曲的旋律，輕柔而悠長。

突然，“喜羊羊懶羊羊，美羊羊灰太狼，狼～狼～狼～”一陣巨響的手機鈴聲從郭倩如的提包裏爆發出來，阿爽吓了一大跳。

郭倩如心驚肉跳地丢下丁字褲，嘴裏說着“抱歉、抱歉，怎麽回事”，趕緊翻身去找手機，情急之下卻找不到。

“喜羊羊懶羊羊～”不休止地巨響，幾乎震耳欲聾，她慌亂地把提包一翻，東西稀裏嘩啦倒在床上，一看手機居然是郭小鐵打來的。

“喂，姑姑，快要八點鐘了，你該回家了，不許和男人在外面過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