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她住在觀星室

兩人登上頂層的小閣樓。阿爽掏出鑰匙開門，原來她就租住在這裏。

郭倩如輕輕喘了口氣，上樓梯太快，她還沒緩過勁兒來，跟着進屋去，阿爽關上了小屋的門。“咔噠”的落鎖聲，瞬時把各種嘈雜聲隔斷開，她們終于身處到一個安靜的小世界。

這間小閣樓就是阿爽所謂的‘觀星室’嗎？郭倩如一聲不吭，扶了一下眼鏡，胡亂地看着。這閣樓就在屋頂之下，地方狹小大約七個平方，放了一張單人床，門邊有兩把凳子和一個櫥櫃，櫃子上有一盞燈，沒有更多的空餘處，連桌子都放不下。

牆上用石灰刷得幹幹淨淨，床上方正對着一扇長方形的斜面天窗，倒是能看到外面的天空。然而沒有廚房和衛生間，看來是整樓公用的，生活條件很艱苦。

“發什麽愣？”阿爽看她不動彈，長腿一伸，勾了個凳子到她面前，“你坐。”

“阿爽，你就住在這裏......”郭倩如有點悵然若失地說，語氣中有那麽一點點心酸，阿爽畢竟是過慣富貴日子的富商之女，她的父親凍結了她的卡，她本來是大酒店的長包客，住的是豪華套房，有地毯有陽臺有按摩浴缸，有随叫随到的服務。

可現在她一下子跌到這種地方來，兩個人站在吱吱嘎嘎的木頭地板上，屋子狹小到勉勉強強剛能轉身，她吃得消嗎？

阿爽的心情卻好像很不錯，冷傲的面孔上冰雪消融，她瞥着郭倩如臉上的表情變化，好像知道她心裏的想法，伸腿把凳子勾近一點：“坐呀，走累了吧。”郭倩如猶豫着說：“阿爽，你住在這麽小的閣樓裏......”

阿爽揚起眉毛說：“小有小的好處，你不想坐凳子？那上床坐吧。”說着她踢開了凳子，做了個請的姿勢，請她上床。

郭倩如嗔怪着說：“你還有心思開這種玩笑啊，你是住慣大酒店的，現在來住這種棚戶區的閣樓，我我......”

阿爽看了看她的表情，突然不屑一顧地“哼”了一聲，順手從衣袋裏掏出一包愛喜，她連抽的煙也便宜了不少，她拿出一支煙來在纖長的指間倒來倒去，垂下丹鳳眼來說：“我現在不是白富美了，你看我現在的生活狀況，是不是......難道你心裏在盤算得不到好處就要分手？”

“阿爽你胡說什麽呀，”郭倩如大聲否認，沖口而出才覺得自己聲音太響，定了定神又說，“我跟你在一起，又不是為了得好處，你都為我離家出走了，說什麽分手，我是心疼你嘛。”

看她焦急的模樣，阿爽輕巧地笑起來，把煙盒放到一邊，牽起她的手：“倩如姐姐你着什麽急，像個小孩子一樣，我還不了解你嗎，我知道你是覺得這裏太小，覺得我過得太苦，其實不是的，你來看。”

她們走到床邊，阿爽指着那扇玻璃天窗，笑着說：“樓下現在沒有住戶，我獨自在這裏，夜晚毫無雜音。你看，這裏晚上就能看到星光滿天，夜景至美，深夜萬籁俱寂的時刻，我一人躺在床上就好像躺在了銀河的中心，那些星星在天幕上俯瞰着我，我躺在床上仰望它們。

以前練習瑜伽，我有時候靜不下心，現在來到了這個地方，我閉上眼睛就能體會到星光的流轉、宇宙的岑寂，某一刻感覺世間只有我......和你，這種感覺，就是我在酒店套房，也從未體會過。”

郭倩如敷衍着笑了一下，阿爽好像是為了讓她高興，繼續悠然地介紹起來：“倩如姐姐，你瞧，這不是簡單的閣樓，這是我的觀星室，那些四星級五星級的酒店有什麽稀罕的，我這裏就能看到星的恒河，是千星級的。”

阿爽臉上有一種發自內心的快活，她伸手指着天窗，介紹這個那個，看上去神清氣爽，自得其樂。

郭倩如不像郭小鐵那麽神經大條，她心思細密，就算阿爽把這裏形容得再舒适，她依然有點小憂愁地皺起眉頭，說：“可是，這畢竟是個閣樓，你是翡翠宮的大小姐，住在這裏很委屈吧，我可以......”

說着她輕輕掙脫阿爽的手，往包裏翻找着，拿出錢夾來，打開剛要抽錢，被阿爽攔住了，她快活的面容一下子收斂愠怒起來：“你這是幹什麽？”

郭倩如心慌意亂地說：“我不想你這麽受委屈，我的錢都可以給你用，你拿着......”

她話還沒說完，阿爽一根纖長白皙的食指就按在了她的嘴唇上，睜大漂亮的丹鳳眼，恢複了嚴肅的表情，說：“我們是平等的，你的錢留着，不要委屈自己，我能過下去。”

“可是我年齡比你大，照顧你也是應當的......唔。”郭倩如張口說，阿爽湊過來輕輕在她的紅唇上貼緊，觸碰到牙齒、舌頭，濕潤細膩，郭倩如說不出話來，情不自禁閉上眼睛，任由細滑香舌在嘴裏游移，甜蜜芬芳。

天窗下一番溫柔親昵之後，兩人輕輕喘息，阿爽的鼻子貼着她的鼻子，輕輕磨蹭了幾下，郭倩如扭扭捏捏地還在想下一步幹什麽，她的手已經下意識去摸提包，心想該帶的都帶了。

阿爽飛揚起好看的丹鳳眼，眼波流轉，突然舔舔嘴唇，張口伸伸舌頭，變成一副嘴饞的可愛模樣，撒嬌地說：“倩如姐姐，我餓了。”

郭倩如立刻翻找保溫飯盒：“我知道你餓了嘛，有吃的，還溫熱着......”阿爽手指頭一伸，探到提包裏，不讓她關上包，摸到裏面的夾層，摸到那一小片丁字褲布料，目光很期待地詢問她：什麽顏色的？

郭倩如抿着嘴臉紅了，嬌羞地說：“還用問嗎，你喜歡的黑色咯。”阿爽看看她幹幹淨淨的手指頭，唇紅齒白地一笑，說：“先吃飯。”

閣樓實在太小放不下桌子，阿爽從門後搬出一個小小的折疊床頭桌，擦擦幹淨架在床上，閣樓倒水也不方便，櫥櫃下放了一箱子礦泉水，她拿了兩瓶，順手拉了一下燈繩，室內一片溫暖之光。

她拉着郭倩如的手坐上了床，兩人并排坐着，靠在一起，郭倩如打開瓶蓋喝水，擡頭仰視天窗，夜幕漸漸由藍轉黑，星的寶石若隐若現。

在這暧昧的室內光下，郭倩如笑得格外動人，她拿出保溫飯盒，放在自己腿上稍微打開看了一眼，表情好開心，她把飯盒放到床頭桌上，拿出小布包的筷子和勺子，一起推到了阿爽的面前，窩着腦袋很忐忑地期盼她打開。

阿爽打開盒蓋，揚起好看的眉毛笑了，這香腸蛋炒飯看上去還馬馬虎虎，紅的是香腸塊，黃的是炒蛋，黃黃白白的是蛋炒飯，雖然和專業廚師做出來的不能比，但畢竟是她的一番心意呀。

阿爽慢慢吃起來，吃着吃着，突然變成了嚴肅臉，眯起眼睛，郭倩如有點急了，連聲問：“是不是很難吃啊，不對你的胃口？抱歉啊我第一次做飯，其實我當時嘗過覺得還可以......”

看她緊張兮兮的樣子，阿爽忍不住“撲哧”一下笑出聲來，說：“你真是患得患失，要是平時你有冰場上那一半自信，也就厲害了。這蛋炒飯味道很好，我喜歡吃。”聽她這麽說，郭倩如松了口氣，懸着的一顆心才算是放下。

“很美味，你也吃。”阿爽盛了一勺子送到郭倩如的嘴裏，她像一只小奶貓一樣，歡喜地張口吞下，挺不好意思地說：“是小鐵教我的，說起來很慚愧，我和冰刀打交道多年，卻是難得拿菜刀，味道不太均勻，有點淡了，第一次嘛，以後就好了。”

“第一次不好嗎？我看不像。”阿爽神秘地笑笑，繼續吃飯。郭倩如臉一紅，知道她是什麽意思，剛想開口說，又咬咬嘴唇，阿爽當然會說她想太多啦，真讨厭。于是她說起別的話，說起了郭小鐵。

“你也見過小鐵，她是專業廚師，廚藝不知比我好多少倍，她在師大附中食堂上班，聽她說可受學生們歡迎了，還是食堂女神呢。”

“學生食堂嗎？”這香腸微微有點兒焦，不過味道還不錯，阿爽照樣吃進嘴裏，她想了想，“她有沒有興趣到翡翠宮提升廚藝，我可以請豪哥帶她。”她的吃相也像天鵝一般，緩慢而優雅，她說着往郭倩如嘴裏又喂了一大口。

郭倩如憐愛地從包裏拿出紙巾給她，擦擦她嘴角邊白皙的肌膚，說：“不知道小鐵有沒有這個想法，她很喜歡給學生們做飯，還要給來學校參觀的大領導做文化宴呢，

不過她這兩天有些神神叨叨的，抓着我問認不認識一個叫阿榮的男人，非說這個人會害了我，還非讓我做保證，絕對不能為了任何人去挪用公款，我一向有職業道德，怎麽可能做這種犯法的事兒呢，你說是不是挺有意思的。”

阿爽任由她用紙巾擦自己的嘴，而後擡起好看的丹鳳眼反問她：“你的侄女想得真多，怎麽想到那上面了，你有機會的話就問問她，想不想去翡翠宮，上次聽她說了在學校被領導排擠，不如去更好的地方試試看。”

郭倩如扭捏着靠在阿爽身上，說：“我當然希望她有好的發展啦，那要是說起我們之間的關系，我怎麽和她說呀，我總是推脫相親已經讓哥嫂不滿了，要是性取向被發現，小鐵會怎麽看我？”

阿爽一笑：“你的哥嫂肯定接受不了，郭小鐵是年輕人，她會理解的。”話是這麽說，但郭倩如還是猶豫着搖搖頭，表示不敢冒這個風險，以後再說吧。

兩人甜甜美美靠在一起繼續吃飯，你一口我一口的，感覺特別香。阿爽也不知是怎麽了，吃得好好的，突然冒出來一句：“對了倩如，你剛才說挪用公款，如果是為了我呢，你會不會那麽做？”

郭倩如一愣，沒想到她會貿然來這麽一句，扶了一下黑框眼鏡，想了一下尴尬地回答：“阿爽你怎麽突然想到這個，你要是想花錢，我有一些積蓄可以給你用，再說公款什麽的，一來就是上百萬，你不投資不賭博，哪裏會需要這麽多錢，反正你要是真急着用錢，我會想其他辦法，沒必要打公款的主意呀。”

她認真地看看阿爽的眼睛，順勢擡頭看看天窗，外面的天空暗下來，一層薄霧籠罩着黑夜。

阿爽喝了點礦泉水，嘴角揚起來不知在想什麽，又說：“也是，我也只是假設罷了，我哪有什麽事值得讓你去冒險犯法的，其實郭小鐵也沒說錯，有的男人壞心眼，專門利用女財務，不光騙錢還騙身體，這種事不是沒發生過，你工作時記得上心。”

郭倩如憐愛地摸摸她的高馬尾，烏黑順滑，在指間流瀉，湊在她的發絲上親昵地笑說：“你還說我患得患失，自己不也一樣，就算是有騙子找上來，可我又不喜歡男人，他能騙我什麽呢？阿爽你放心吧，我絕不會去挪用公款，絕不會被騙財騙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