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從穿過來後到現在，破天荒地，蘇黎第一次早早就醒了。睜開眼時，天邊的雲蔚露出金邊，日頭才剛剛升起。
他躺在床上眨眨眼，伸手拿過床頭櫃上的項鏈影玉，點開白色方塊進入了鏡幛。
換場景動畫結束後，粉紅色的小閣出現在眼前，最上方的房間名是等着做你的小仙子。
真的可以直播，不是自己的幻想也不是夢。蘇黎歡喜得在床上滾了兩圈，又擡起腳在空中興奮地亂蹬。
對了，還沒試過效果，現在試試看。
想到這裏，他迅速從床上坐起。确定房間已設置好不許進入後，将影玉對準自己的臉，并按下了房間右側的那個「擴」字。
随着界面上半部出現一片黑色，空氣仿佛都凝滞住了。
蘇黎緊張地看着影玉，大氣也不敢出。
接着出現了畫面，他看見一個額發翹起，嘴唇嫣紅的少年，穿着亵衣半跪在床上，正睜着雙漂亮的眼睛和自己對視着。
是自己，而且非常清晰。
陽光透過窗棂落在臉龐上，連那被染成淺金色的小茸毛都纖毫畢現。
“鵝鵝鵝，曲項向天歌。”蘇黎随意地念了一句。
另一道聲音同時從影玉裏傳出，還帶着清朗的少年音。
“鵝鵝鵝，曲項向天歌。”
蘇黎興奮了，他光着腳跳到地上，四處張望。然後把窗前案幾上的玉麒麟挪動位置，将影玉擺了上去固定好。
退後幾步站到屋子中央，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右手在胸前劃過再舒展開，左手也輕輕帶出，同時腳尖輕點，向前跨出了一步。
影玉裏那道穿着白色亵衣的身影，跟着蘇黎同時動作。
進退間，寬大的衣衫被帶起，時不時露出纖瘦的小臂和腰肢。領口滑落，鎖骨和下巴之間，形成一道優美的弧度。
屋子裏家具太多，蘇黎做完幾個基本動作便停了下來。他雙目發亮地看着影玉裏的自己，微微喘着氣，然後愉悅地笑了起來。
戚無隅如同往常的每一天，準時在卯時正點醒來。
端起床頭用術法溫着的熱茶潤潤喉，然後去淨室洗漱。對着玉鏡整理好衣着，将領口束得一絲不茍。
确定沒有半根發絲不熨貼後，這才提步向廳堂走去。
昨夜在鏡幛上看到的那句話，并沒對他造成什麽困擾。畢竟這麽些年來，身邊的追求者就沒有斷過。
有悄悄給他發無署名信鶴的，有等在他所經之路癡癡守望的，還有紅着臉結結巴巴對他傾吐愛意的。
更有那死纏爛打者，絞盡腦汁地使用各種方法接近他，下藥、爬床、跟蹤，手段無所不用其極，讓人極度厭惡。
就如同半山腰的那位。
不過那段公告還是讓他升起了不快，雖然這情緒很快便讓他壓了下去。
畢竟平常那些人的追求再瘋狂，都是很隐秘的，沒有其他人知曉，他只要擋住就行。
但這人的示愛，是以這樣大喇喇，毫不知恥，廣而告之的姿态出現，帶着嬉皮笑臉和不在乎的意味。
更別說裏面還出現了他的名字，這都讓人不舒服，感覺到被冒犯。
廳堂裏李伯已經擺好了早膳，幾名下人正安靜地穿梭着。
同往日相同，早膳是一碗清粥，熬得黏黏的，散發着靈米的清香。再加上一個煎得正好的雞蛋和兩塊槐花糕。
戚無隅早已辟谷，可以不用進食。但多年來堅持的習慣，讓每天三餐成了必不可少的程序。
等到用完早膳再去後院作一番吐納，出門時不早不晚剛剛好，辰時一刻。
這個時辰，門內弟子也都用完早膳，開始在師尊的指引下練功。
戚無隅剛剛走出自己的院落，迎面便遇上了幾名弟子。
年輕的弟子避在路邊，恭敬地向他問候。然後他就同平日一樣的姿态，仍然直視着前方，只是微微點下頭。
弟子們便會在身後彎腰行禮，安靜地等他遠去。
一切與往日并沒有什麽不同。
但他這次離開後，卻聽見身後傳來窸窣的對話聲。
已經隔了很遠，那聲音很小很輕，絲絲縷縷。但以戚無隅的修為，還是聽見了諸如房間、無隅等字眼。
他不為人察地皺了皺眉，“現在的弟子越來越沒有規矩了，居然在背後直呼宗主的名諱。”
不過心裏也并沒有太在意，只腹诽了兩句後，便繼續向着月華殿方向而去。
月華殿有幾名弟子正在沖擊凝元期，他要去看看，順便提點一二。
戚無隅不快不慢地走在自己院外的小徑上，兩旁是清幽的竹林，不時送來淡淡的竹葉香。
穿過這片竹林，前面就是主道，已用過早膳正趕去各個學殿的弟子們，正三五成群地結伴而行，還大聲說笑着。
就要穿出竹林拐上主道，戚無隅的腳步突然慢了下來。他聽見前方弟子們的喧嘩聲中，頻繁地出現了宗主這個字眼。
略一遲疑，站定在了一株青竹旁。
“你們覺得戚宗主會看見那條公告嗎？如果看見了會怎麽想。”
“但是這個無隅不一定就是指的咱們宗主……”
“這個小妖精太火辣了……”
“看不出來宗主玩得這麽開，哈哈哈……”
戚無隅面無表情地站在原地，等着那群弟子走遠，四周恢複成寂靜後才走了出去。
走到一條岔路時，他猶豫了一下，也不知道自己怎麽想的，下意識就踏上了那條幽靜的小道，繞着去向月華殿方向。
雖然這條路風景不錯人也少，但平日裏他極少會選擇這條。就如他教導弟子所說那樣，不管是修仙還是其他什麽，只選擇最直接有效達到目的的方法。
我只是嫌吵，他板着臉心道。
結果一條彎彎繞繞的小道還沒走多遠，便又聽見前面傳來嬉鬧聲。聽那聲音，分明是幾名躲避修行的弟子藏在這裏玩耍。
得把他們好好教訓一頓，再送到各自師尊面前去，戚無隅一邊想着一邊加快了步伐。
“無隅，快來幹我，無隅，人家受不了，哈哈哈。”
“小聲點，要是被人聽見告到師尊那裏你就完了。”
“這裏哪會有人來，放心吧。”
“不過真的好好笑，哈哈哈……”
戚無隅頓時剎住腳步，飛快地轉身往回走，黑袍帶起一陣風，卷起了路旁的落葉。
今天不去月華殿了。
極樂鳥正無聊地趴在木廊橫梁上，就看見戚無隅走進園子，趕緊心花怒放地迎了上去。
可今日都還沒飛到主人身側，就見他伸出了一根手指，然後自己就定在了空中。一聲啾鳴都發不出，兩只翅膀還張開着。
戚無隅大踏步回到屋子，擡手就去解黑袍頂上的盤扣，一顆還沒解開，便看到自己手指上的影玉戒指在閃着光。
這是有人在給他發消息。
他打開影玉，然後點開一個寫着「束音」兩字的藍色方塊，一個對話框彈了出來。
戚音音：阿兄，昨晚鏡幛上那個公告，裏面的無隅是不是你？
戚無隅垂着眼簾掃了一眼，正準備擡手關掉時，「嗖」的一聲，又冒出來一條新消息。
戚音音：阿兄，那個，如果是你的話，那嫂子是誰呀？是我認識的人嗎？
他直接退出對話關掉影玉，繼續去解頸子上那粒盤扣。
這扣子太緊了，都說了好多次不要用這種複雜的盤花，李伯就是不聽。
他煩躁地拉扯着，幹脆把那盤扣一把扯了下來，扔在旁邊的案幾上。衣衫也不換了，就那麽敞着領口坐在靠椅上。
像是想起了什麽，又點開手指上的影玉進入束音，手指快速滑動着，在左側一列名字中找到了「整風堂小枝」，打開對話框。
戚無隅：小枝，去查一下仙機閣，有弟子禀告，仙機閣制作的鏡幛，最近出現了一些不太好的問題。
他想了想，又添了一句。
戚無隅：有些污穢。
小枝很快給出了回複。
整風堂小枝：戚宗主放心，我這就去。
戚無隅滿意地擡頭望向窗外。只見極樂鳥還定在空中，翅膀大張着，兩只小眼珠偏到頭側，正哀怨地望着自己。
他輕輕擡手一點，極樂鳥頓時被解開，順着飛翔的姿勢自由滑行一段，慢慢停了下來。
“嗖……”又有人發來了新消息。
林斐琛：無隅，是不是你讓整風堂來查我的？好端端的突然就來了，害得仙機閣今日關張，又少做一天買賣。
戚無隅将腿翹起，身體向後，舒适地靠在椅背上。
戚無隅：是。
林斐琛：你是不是受了什麽刺激？
戚無隅：沒有。
戚無隅：仙機閣好好幹，我去修行了。
林斐琛：我不幹，要幹你去幹，畢竟有仙子求你幹。
戚無隅定定注視着林斐琛最後那句話，薄唇緊緊抿着。
想了想，又發送了一條過去。
戚無隅：你看見的那不是講的我，是別人。
提示：大仙，您已被對方拉入拒絕名單。
極樂鳥站在草地上梳理好自己的羽毛，展翅而起，喜滋滋地朝着窗棂裏的戚無隅飛去。
才飛出丈遠，就看到主人擡手對住了自己。
“啾”，一聲驚恐的尖鳴剛剛出喉，就又被定在了空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