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滴答――滴答――有清涼的液體從額頭上緩緩滑下,谌風昏昏地睜開眼睛。頭頂,兩側老舊屋頂推送出一線豁亮晴天,顏色藍得透明。輕輕一聲“噠”,眼角一涼,伸出手去摸,是殘破引水管漏下的水滴,他撐起身子,只覺頭疼欲裂,按住後腦勺疑惑地環顧。垃圾、黑色袋子的、白色袋子的、散發着奇怪難聞氣味的垃圾――等等!他一凜,有雜亂畫面在腦中飛快閃過。昨晚,這裏,自己被人偷襲――該死,他喃喃罵一句,忽然覺得異樣,手往腰間一探,登時呆住了。

槍沒了。

黑色左輪點三八,編號77893,跟了自己五年的配槍,沒了。

谌風驚出一身冷汗,怔怔坐在地上,似乎全身力量都被抽空了。失槍,這可不是件小事。警槍如同警察的第二生命,丢失就是嚴重違紀,最輕也要記過處分,甚至可能降職、調職或革職,若失槍被人用去犯罪,後果則更是不堪設想。加入警隊五年,自己勤力好學,也得到不少嘉獎,他熱愛這個職業,喜歡手擒元兇的那種成就感。可是現在――如果有了這個污點,說不定永遠不能再做警察,即使留職,恐怕也不會再效力刑偵部門。一時間這些念頭紛紛從腦中閃過,不禁心亂如麻。

谌風忽然覺得臉上溫溫的,驚訝地擡眼,原來是左手老房子三樓的窗子,折射了陽光,投下一絲暖意,他慢慢地鎮定下來,伸手摸摸錢包還在,打開一看,現金和信用卡都不見了,只剩鑰匙和證件。昨夜那三人該是同夥設局搶劫,自己卻中了套,他們拿走警槍,也許是為了賣到黑市,也許只是出于好玩。我要找回來――谌風深深呼吸,終于站起,雙手緊緊握拳,無聲而堅定地對自己說――

一定會找回來!

又是四天,丢槍後的第四天。

谌風推開店門,今夜月亮正好,圓瑩如冰盤玉輪,他舉頭望月,臉色卻是十分黯淡。這是一家運動用品商店,暗地裏實際非法收購販賣槍支,谌風僞裝成買主暗訪,仍無所獲。這四天裏,他去過了所有能想到的地方,試過了所有可能的方法,不僅自己四處尋找,也私下托線民幫忙打聽,甚至假人之手在黑市上出高價收購點三八,可無論怎樣努力,都是毫無進展,希望渺茫。

這條路還是那樣的熱鬧,楓港的美,無謂四季,桃李路的夜,沒有黎明。谌風覺得胸口發悶,正想離開,手機“鈴鈴”地響起來。他看一眼,按下通話鈕,“喂?”

“頭兒,”是小雷,“你在哪兒?”

“桃李路,怎麽了?”

“我在組裏,你快回來。”

“什麽事?”谌風聽小雷的聲音似乎與平常不同。

“......”小雷遲疑,“很緊急,你,你先回來。”

“知道了,我馬上就到。”谌風挂斷電話,上頭發火了,還是又發生了新案子?難道是失槍的事情?他有不好的預感――自己瞞得密不透風,連對小雷都沒提過,上頭該不會這麽快發現的――自亂陣腳!谌風甩甩頭,心裏罵自己,還是先回組裏再說。

愛車終于修理好,開起來十分順手,不出半個鐘頭,谌風就到了組裏,停好車子往辦公室而來,剛進辦公區,就見小雷站在桌邊,身旁還有幾個不認得的同行,艾警督竟也在場,谌風不禁有點驚訝,走過去立正敬禮,“警督,您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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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警督陰着一張臉,并不理他,側頭道,“任警官,人已經在這裏,請你接手。”

“多謝艾警督,”那個任警官颌首道謝,看向谌風,面色嚴肅起來,“谌風先生,我是重案組警官任飛星,現在懷疑你與一件謀殺案有關,請跟我們回去協助調查。”

“什麽?!!!”谌風不敢相信自己的雙耳,“這怎麽可能!這......”看到小雷站在一旁,一把抓住他胳膊,“小雷!到底怎麽回事?”

“他們......”小雷裝作沒看見艾警督的臉色,狠下心嚷道,“在現場發現了你的槍!”

“!”谌風腦袋裏嗡的一聲,腳下一晃,手中車鑰匙叮地墜地,小雷忙扶住他,“頭兒!”

“谌風先生,”任飛星示意兩個同事往前走,沖谌風做個手勢,“請跟我們走。”

谌風咬緊嘴唇一言不發,推開小雷,大步走出去。

任飛星見狀也跟了出去,小雷愣愣地看着谌風的背影消失在門後,頹然跌坐下來,艾警督拿眼角掃一掃小雷,見他一副如喪考妣的模樣,皺了眉頭甩手走開。

“今天淩晨,也就是2005年5月16日早兩點到四點間,你在哪裏?”

“在家。”

“梧桐裏5棟2單元12號?”

“是。”

“在做什麽?”

“睡覺。”

“有沒有人能證明?”

“沒有,家裏只有我一個人。”

“你幾點睡?幾點醒?”

“我大約12點回到家裏,很快入睡,鬧鐘把我叫醒時是6點45分。”

“之前在哪裏?”

“在桃李路。”

任飛星和旁邊的同事交換一下眼色,繼續追問,“在桃李路幹什麽?”

“喝酒,查案。”

“什麽案件?”

“.......”谌風頓住,呼出一口氣,終于擡起眼,平靜地說,“找我丢了的佩槍。”

“你是說你的佩槍丢了?”任飛星緊緊盯住他。

“是。被人搶走了。”

“什麽時間?什麽地點?怎麽被搶走的?”

“四天前,2005年5月12日晚十一點半左右,就在桃李路堆放垃圾的小巷裏,我當時正要穿小路步行回家,聽到有女子呼救,跑過去後看見有兩個人手持鋼管威脅一名青年女子,随後那兩個人意圖襲擊我,我與他們搏鬥,突然頸後被人擊中,昏迷到第二天早上五點鐘左右,醒來發現佩槍失蹤,身上的現金和信用卡也不見了。”

“當時你為什麽不立刻向上司彙報?”

“......”谌風低下頭,沉默一會才開口,“我以為自己能找回來。”

“從你救人、昏迷到蘇醒離開整個過程中,有沒有人看見你?”

“......”谌風眉心糾結起來,半晌放棄,“沒有。”

“那你認不認識這個人?”任飛星取出一張照片,伸到他面前。

谌風仔細打量,那是一名中年男子,微禿,稍胖,五官極其普通,屬于扔到大街上就會被人群湮沒的那種類型,他合上眼苦苦思索,仍是徒勞,只得睜眼搖搖頭,“不認識。”

“但是在案發幾個小時前,有人看到你與他推搡。”

“我?”谌風驚訝地瞪大眼睛,“絕不可能!”

“就在 ‘夜子’ 酒吧,那裏的酒保記得很清楚,他叫了三次啤酒,離開之前曾和人說過話,那個人就是你。”

“......”谌風雙手按住額角,用力回憶,夜子――等等――他擡起頭,疲勞地說,“我只在那裏停留了一會,進門時有人撞到我,還問我要不要□□,我當時很煩,推開他說不要,叫他滾,這是唯一一個和我說過話的人,當時他戴着帽子,帽檐壓得很低,我看不清他的長相,不能肯定就是照片上這個人。”

“你剛才說大概十二點回到家裏,那你幾點離開的桃李路?”

“應該是十一點二十到三十,因為從桃李路到我家,通常要步行半個多小時。”

“......”任飛星從同事手裏拿過筆錄,翻了一翻放下,“谌風,據我們了解,你五年前加入警隊,八個月前調到刑偵一組,工作表現一直良好。”

“是。”

“最近你好像幫助緝毒組破了幾件案子,而且經常會抓到毒販轉給緝毒組。”

“是。”

“谌警官,就工作範圍而言,與毒品有關的案子,有緝毒組專門負責,不需要你這樣費心跟進。”

“你想說什麽?”谌風感覺出他話中的不善,咬緊牙,拳頭攥得發白。

“他,”任飛星再次拿起照片,“也就是死者劉彪,是緝毒組一直追蹤的毒販,我們的卧底約定當晚和他交易,按約定時間到場時他已經中槍死亡,用來交易的200克□□也消失不見,我們在現場發現了這個,”他提起塑膠袋裏的□□,“彈道鑒定證明,死者身上的子彈就是這把□□發射出來的,這是不是你的佩槍?”

“......”谌風盯着那柄□□,黑色左輪點三八,刺眼燈光下編號看得清楚:77893,他忽地洩了氣,身子向後重重一跌,靠到椅背上,“是。”

任飛星與同事對視,勝利地一笑,臉龐逼近谌風,“東西在哪兒?”

“我不知道!”谌風憤怒地直起身,“我根本就不知道!”

“你知道,”任飛星步步緊逼,“說!”

“我說過了,我不知道!”谌風一拳捶在桌子上,震得臺燈一顫。

“敢作不敢當,”任飛星看着他,忽然笑起來,“你不配當警察。”

“你說什麽!?”谌風的眼睛裏噴出火來。

“我說,” 任飛星壓低身子,直看到他眼睛裏去,一字一句,“你――不――配――當――警――察――”

話音未落,谌風已經撲了上去,将任飛星連人帶椅打翻在地,一旁的警察見狀不妙,連忙沖上去死死架住谌風的拳頭,一面大聲呼叫。

門外的兩名警察聽見呼聲跑進來,三人合力,這才制服谌風,把任飛星扶起來。任飛星臉頰上青了很大一塊,他瞪着半跪在地上的谌風,氣喘籲籲,谌風雙臂背剪,胸膛起伏不定,卻毫不認輸,只紅着眼睛怒視他,任飛星又火又氣,狠狠哼了一聲,重重甩門離去。

自從那日谌風動手打了任飛星,重案組的人就開始采用疲勞戰術,輪番追問他那批□□的下落,谌風開始還辯解,後來幹脆悶聲不響做啞巴,任飛星見人困馬乏,嫌疑人又死不松口,只得暫緩訊問,留他一個人“好好反省”。

訊問室裏狹窄無窗,臺燈光線熾熱灼人,谌風雙手被铐,歪倚在椅子上,頭昏口幹,不禁扯一扯領口,伸出手去夠住桌上的杯子,低頭一看卻空了,又不願向他們要水,忍着咽一口唾沫,舔舔嘴唇。忽然聽見外面有人講話,努力湊過去貼近門,凝神細聽。

“小朱,好久不見哪!”是小雷的聲音!

“小雷?好小子!最近跑哪去了,叫你喝酒也不來!”這個叫小朱的看來和小雷很熟,“是不是交女朋友了?”

“哪有!”小雷笑嘻嘻,“最近忙死了,你也知道我們那個上司,難伺候的很!一天到晚使喚我到死,你看,這不是又要我來找谌警官,說車子是組裏配的,要問他把鑰匙收回來。”

谌風這廂聽得清楚,心想小雷在玩什麽花樣,這時候收車?而且鑰匙明明落在了辦公室啊!難道――他是為了見自己?是不是有什麽新線索?他心中一動,屏住呼吸貼緊門板繼續聽下去。

“這......”小朱顯然為難,“任警官有命令,不許任何人進去。”

“老兄,幫幫忙啦,”小雷央求,“你知道我們當下屬的難處,我們那位這幾天正氣不順,要是拿不回去,準又罵我不會辦事。我只進去一下,馬上出來,再說谌警官不是被铐着?就算他再能打,還能敵得過咱們兩個人?你說對不對?”

“可是......”

“可什麽是哪!再拖延一會叫你們頭兒看見,更得挨訓,”小雷連吓帶哄,“幫個忙,回頭我請你喝酒!”

大概小朱被磨得沒了法子,就聽得鎖孔細細碎碎地響,谌風忙退開坐回到椅子上,把手一轉,門開了。

小雷一進門就看到谌風,偷偷向他飛快地遞個眼色,回過頭笑嘻嘻地說,“麻煩你啦小朱,馬上就好。”

“嗯,”小朱探進頭來,見谌風一副頹廢無力的樣子,這才放心,囑咐小雷,“可得快點。”

“知道啦,”小雷把門合上,轉過身來低聲叫了一句,“頭兒!”眼圈一紅,趕緊用□□打開手铐,“車在門外沒熄火,快走!”

“什麽?”谌風一愣,“你要我逃走?”

“對!”小雷焦急地說,“你往西山環道開,那正在修路,容易甩掉尾巴!”又故意提高聲音,“頭兒,是艾警督叫我來拿的,你別生氣,你一歸隊就還給你!”

“不!”谌風斷然拒絕,“我不走!我又沒做過,怕什麽!走了反倒坐實嫌疑,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

“老大!你以為你還能洗得清?現在所有人證物證都指向你,我聽說重案組已經正式申請逮捕,還打算很快起訴,你要是不走,就真的走不掉了!”小雷急得冒汗,“你人在外面,才能想辦法找到真兇啊!”

他說的對――想洗脫罪名,必須靠自己――谌風一咬牙,“好!”

小雷松口氣,壓低聲音,“一會我把小朱叫進來,你打暈他,換上他的制服,我掩護你走。”

“不行!這會連累你,”谌風眉頭一皺,計上心來,“把刀給我。”

小雷喜歡收藏瑞士軍刀,随身總是帶着一把,聞言忙解下。

“我挾你做人質,”谌風拉開刀鋒,“從這裏到門口大概需要五分鐘,一定會有人阻截,你什麽都別說,等到了車子邊,我會把你推出去擋住他們,記得,一定要說是我自己打開手铐,奪了你的軍刀,一定!”

“好!”小雷點點頭,擺好姿勢。

谌風小心把刀子橫到他脖子上,兩人對視一眼,小雷心領神會,大叫一聲“啊!”

小朱在外面聽見,慌忙推門沖進來,見小雷被挾持,大驚,下意識就要掏槍。

“別動!”谌風刀鋒一晃,“舉起雙手!轉過去,站到牆角!”

小朱無法,只得依言而行,谌風見他背對自己,架着小雷一起撤了出去,反手大力甩上房門,咔嗒一聲上鎖。

走廊上沒有人,谌風和小雷交換一個眼神,刀子壓進袖筒,低頭快步向前走,左手作勢拿住小雷手腕。

重案組的訊問室在三樓,因為是晚上,樓裏的人不多,兩人快步下到一樓,一路暢通無阻,剛拐進走廊,就聽得急促的腳步聲雜亂地響起,一隊人從走廊那頭快速湧過來,橫攔在谌風面前,為首的正是任飛星,他端着□□,對準谌風,“放開他!”

谌風用軍刀抵住小雷脖子,冷冷地看着任飛星,“放下槍!”

“谌風!”任飛星的槍紋絲不動,“你逃不掉的!現在回頭還來得及!”

“閉嘴!”谌風喝住他,刀柄一擡,白刃貼近小雷下颌,“讓開,否則他就沒命了!”

“任警官!”小雷很配合地哀求,“快讓開!都讓開!”聲音還打着顫,十分逼真。

後面的人見情勢危急,遲疑地看向任飛星,等他指示。

“不許讓!”任飛星大瞪住下屬,“放走疑犯你們負責?”

衆人聽了,只得留在原地不動。

兩撥人就這樣箭拔弩張地對峙着,小雷見形勢陷入僵局,輕輕戳谌風一記,示意他加大威脅力度。

谌風會意,狠下心手底一壓,小雷脖子上慢慢滲出血珠來,他架着小雷,向前一步,“還不讓開?!”

“谌風!”任飛星眸子一冷,“你會後悔的!”咵地子彈上膛,直對準谌風頭部,“再向前一步,別怪我不客氣!”

“住手!”一聲暴喝,衆人一驚,回頭一看竟是艾警督。他走到任飛星面前,瞪住他,“沒看到小雷在他手裏?”向周圍吼道,“都退開!”

“艾警督!”任飛星毫不服軟,“這件案子是我們經辦,疑犯走脫誰負責?”

“小雷是我的屬下!”艾警督鐵青着臉,“人質出事誰負責?”

“......”任飛星終究擔不起責任,氣餒地放下槍,退後。

“退開!”艾警督果斷地一揮手,“讓他走!”

衆人聽命紛紛向後退去,讓開一條通向門口的路。

谌風挾着小雷,警惕地向前移動,經過任飛星和艾警督,忽地一轉身,倒着一步步退到門口,車子就停在那裏。他眼見後面追了上來,急忙一手拉開車門,在小雷耳邊輕聲說了句“謝謝”,用力一推他背心,跳上車子嗖地竄了出去。

小雷借力故意向前一沖,栽到最前面的任飛星身上,兩人一起跌倒在地,擋住了去路,任飛星揪扯開小雷爬起來,大喊一聲,“上車,快追!”跑到警車旁就跳了上去,他的手下也連忙跟上,就聽得車子吱呀後倒,兩輛警車喵嗚着先後追了上去。

谌風一路往西山疾駛而來。西山盤道拐彎多角度險隧道長,非常考驗駕駛技術,所以晚上鮮有人取道于此。谌風閑暇時常和小雷來飙車比車技,還戲稱盤道為“極品飛車西山段”,這裏每個轉彎的角度,每條隧道的長度,他簡直爛熟于胸。

任飛星當然也知道這路段危險,可眼看谌風沖上了盤道,也只得一咬牙将油門踩到底,緊跟上去。盤道正在修整之中,少不得這裏深坑那邊路障,但見谌風輕車熟路游刃有餘地穿梭游走,苦了任飛星神經緊繃,睜大眼睛,饒是小心翼翼,也幾次驚出一身冷汗。

三輛車子先後進入一條長長的隧道,隧道內漆黑一片,只能靠車子大燈勉強認路。谌風從後視鏡裏見任飛星還緊追不舍,估計已經到了那個“喉嚨”彎,向左一拐,猛地急剎車,紅色尾燈一閃,任飛星下意識一眨眼,再睜開發現前面就是隧道壁,大吃一驚,忙狂打方向盤,未料到這處拐彎十分狹窄,剛避開右邊,就聽得“咚”的一聲,已經撞上了另一邊,車身一颠,停住。後面車沒想到他停下,再剎車已經來不及,“哐”的重重撞到前車車尾,兩車同時劇震,只把車內人撞得眼前金花四濺。任飛星先清醒過來,跳下車飛跑過去,谌風早已走遠,他們兩部車子全部受創,無法再繼續追趕。看着那車子越去越遠,漸與夜色融為一體,任飛星右手握成了拳頭,恨恨罵了一句“媽的”,重重向車頂擊下。

“谌姓疑犯意外逃脫,涉案毒品下落不明――”

她放下報紙,拿過水杯,卻只把在手中,神情若有所思,身後有開鎖聲,她回過頭去,喚一聲“K叔”。

“VV,給你拿吃的來了,”老K把一個袋子塞進冰箱,提着另一個走過來,撂到桌上,一眼看見報上标題,忍不住搖頭,“這小子!就說他遲早惹禍上身,看看,現在擺明了人家設局對付他,不知道他是不是命好跑得掉――”聳聳肩,把東西一件件往外拿,又笑,“不過他要是沒事,還得天天盯着我,我也沒法來看你。”

“......”周薇薇沒有說話,她專注地凝視着桌面,似乎突然對波浪形狀的桌飾産生了興趣,半晌移開視線,望向老K,“K叔――”

“什麽?”老K正眯眼看東西上的保質日期,擡頭見她的表情,忽然嗅到多管閑事的味道,警告似地看住她,“VV?”

“請幫我――”她不為所動,“――找到他。”

“VV,”老K還想勸阻,“非親非故,你實在沒必要插手,再說――”

“他幫過我,”她攔住老K話頭,纖長手指緩緩滑過報上那一行黑字,“況且也是我能力所及。”

老K對着她輕柔然而堅定的笑容,無奈地嘆口氣,“我試試看。”

一間狹小閣樓,書本大小的天窗漏下一線光,光束中塵粒亂舞,房間裏彌漫着發黴的氣味。

谌風倒在床上,不,那只是張床墊。虧了老線人幫忙,他暫時找到藏身之處。桃李路的奇妙就在于永遠有警察找不到的角落,當然,他當警察的時候可不這麽想。

惶然四顧,走投無路,谌風腦中浮出這幾個字,不禁嘴角一牽,苦笑。這正是目前處境寫照,失槍、藏毒、殺人、意圖襲警、挾持人質、畏罪潛逃,現在的谌風,就如同一只躲在陰暗洞穴的耗子,外面是天羅地網,只要不小心踏錯一步,啪!捕鼠夾牢牢扣住,說不定就一命嗚呼。這樣躲下去?躲上一輩子?也不可行。怎樣才能洗清罪名,還自己一個清白?

“咚咚,”兩聲輕響,有人叩門。

谌風警覺地跳起來,蹑手蹑腳躲到門後,一手抽出軍刀,屏息細聽。

“谌警官,”門外的人又敲了兩記,輕聲道,“我是老K。”

老K?谌風一愣,是他?他怎麽找到了這兒?難道――谌風心中一緊,轉念一想老K若要告發,又何必找上門,眼下淪落到這個地步,還怕什麽?想到這自嘲地一笑,拉開門鎖。

門打開了,老K借着天窗裏射進來的光線,打量一眼谌風,他大概夜不能寐,眼裏多了不少血絲,胡茬也鑽了出來,屋頂矮,他個子又高,只得微躬身子,卻還是臭着一張臉,嗓音有點沙啞,“有何貴幹?”

“不是我,”哼,病貓還充老虎樣!老K懶得理他,“VV要見你。”

VV?周薇薇?谌風驚訝地皺了眉,慢慢掖起軍刀,腦中轉了幾轉,卻是毫無頭緒。

“反正你已經衰到家,還怕她害你?”老K鼻子裏嗤一聲,轉身下樓,抛下一句話,“跟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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