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手橫在她面前,拉開遮住她的被子。
愣怔間她對上一雙如子夜的眼眸,那一刻她的眼淚像是關掉的水龍頭一般戛然而止。
冰涼的手撫上她的眼,粗粝的指腹摩挲過她的眼角的淚淡淡的問道:“做噩夢了?”
天吶,大半夜的景炎帝來她寝宮做什麽?這年輕氣盛、孤男寡女、*的,她的矜持度一向不怎麽好,要是把持不住發生了什麽就慘了!
冷靜,她需要冷靜!
蔚央要翻起身,肩膀卻被一景炎帝按住,他伸出食指點在她的額頭輕聲道:“不需要行禮。”他又低頭湊近她,輕輕地嗅了一下,“陵香?這個味道朕喜歡。”
他的聲音好似一種情人間絮絮的呢喃,有種令人迷惑的溫柔。
蔚央瞅着近在咫尺的景炎帝,懵了。
此間景炎帝又專注的看着蔚央左臉的某處,然後擡手伸向蔚央的左臉,她覺得自己快崩潰了。
“皇後很喜歡枕着金銀飾物入睡?”只見景炎帝手中拿着蔚央睡前忘拿掉的二十公分銀釵,“它不僅是一件飾品,某些時候,它還是一件很好的兇器。”
原來是這個,她還以為……蔚央為自己那猥瑣的思想表示反省。
終于是恢複了點理智,她開口說:“你……你沒有翻我的牌子,要是某日我懷孕了,可是彤史上又沒有記載,到時候我該怎麽解釋?”
景炎帝将銀釵擱置蔚央的枕下,撐在床頭問她:“你想懷龍嗣?”
蔚央額頭刷的一排冷汗:“我這個……不是……”
景炎帝繼續疑惑道:“還有,自打朕出生以來就從未聽說過皇後侍寝還需翻牌子。”
“啊,不……不是啊!”蔚央急出一身汗,她幹脆掀開被子坐起來,“我的意思是,今晚你不能與我同……同房……”
景炎帝竟然小有興趣問道:“哦,理由呢?”
蔚央頂着一頭亂糟糟的頭發比劃着:“你,不喜歡我,我,也不喜歡你。然後兩個沒有感情的人卻做着只有相愛之人做的事,你不覺得很奇怪嗎?”
景炎帝撐着額頭深沉道:“确實……”
蔚央當下心頭松了口氣。
景炎帝捏着眉心繼續道:“确實,不覺得奇怪。”
蔚央心咯噔一跳,臉色變得非常不好:“這個,我給你說啊,這種事呢要雙方同意才好,不然強來的話就成了強……暴了,很傷感情的。”
景炎帝眉心一跳,子夜的雙眸靜靜地看着她輕嘆道:“幸,還是不幸?”
蔚央紅着臉扯着嗓子說:“這問題你該去問侍過寝的妃嫔,我又沒和你睡過,怎麽會知道你行不行?”
景炎帝:“……”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叨叨米粒的地雷,第一次收到讀者的地雷,好激動(≧▽≦)/
還有,還有,謝謝可愛的小未未,乃一直是阿西碼字的動力。(≧▽≦)/
那啥,恢複後位會不會有點快?我費了好幾千字,還是讓阿央恢複後位了。(≧▽≦)/
☆、8陽純
六、陽純
按着杞國皇族的宗規,新冊封的皇後需得去太廟祭天祭祖,蔚央先前被糊裏糊塗的封了皇後也沒有走相關的形式,所以這次複職就要把規矩都要來一遍。
卯時蔚央就被行書叫起來,端坐在銅鏡前開始接受盛裝的打扮。
交領右衽的玄衣紅裳,上繪五彩蹙金繡雲霞翟紋;領、袖、裾均繡着紅色雲龍紋的鑲緣,內着月白綢衣中單;腰束白色蔽膝,上挂着玉绶環;腳穿白襪踏青舄。
遮住額頭的發全數束了起來,露出光潔的額頭,鳳儀女官在蔚央的頭上挽了一個十字髻,這種發髻不适合插金步搖,倒是在十字中心別了一只做工精細滿是繁紋的金色梳篦,在簪了一朵海棠的珠玉钿,耳垂一對碧翠的翡翠耳墜。
鳳儀女官是昨夜周公公帶來的,喚作夙籬。能成為輔佐皇後的女官必定是不容小觑的,蔚央對夙籬比較客氣,夙籬也很有主仆之儀。只要有空,夙籬就會在蔚央身邊灌輸祭祀禮儀,蔚央也知道這事兒不能馬虎,聽得也比較認真。
最終是翰墨虔誠的供出一頂金燦燦的九尾鳳冠,行書與夙籬一同端起鳳冠将其端端正正的端放在蔚央頭上。
辰時,景炎帝的步辇儀仗隊停在昭純宮前,蔚央迎上去盈盈福身道:“臣妾參見皇上,皇上萬歲。”
“皇後平身吧。”蔚央直起身子,景炎帝那聽不出情緒的聲音又道:“時間不多了,皇後與朕一同乘辇前去太廟罷。”
“是。”蔚央吸了口氣,擡腳踩在一個早已弓腰在辇前的太監後背上,她的腿有點發顫。
入內與景炎帝同坐于辇車內,辇車平穩的駛向太廟。
景炎帝今日的着裝與蔚央是同款,只是衣上是用銀絲繡線,繡線繪出來的是一副蛟龍戲珠圖案的冕服。頭上的冠冕前後都有十二珠的五彩琉珠,珠子輕輕相擊發出細小的聲響。
蔚央屬于趕鴨子上架,但是木已成舟那就要盡量做好,多看少說,如一尊大佛端坐龍辇內絕對是最好的選擇。
景炎帝在蔚央的右手邊,他閑适的以手支頤看着手中的一本書,耳邊只有景炎帝偶爾翻書聲和車輪軋過宮道發出‘滋滋’的聲響。
景炎帝看完一篇文章,用手捏了晴明穴,眼風裏看到一抹赤色的下裳,在往上便是青色的蔽膝,白色的玉绶環。拿開手,看着端端正正的蔚央,他怔住了。
半晌他撐着額頭輕笑言:“果然。”轉而他問道,“皇後,昨夜睡得可好?”
想起昨晚的事,蔚央有點不好意思:“禀皇上的話,托皇上洪福,臣妾昨夜睡得很好。”
景炎帝聽着蔚央有點腼腆的聲音漫不經心地‘嗯’了一聲,随後撐着腮又不知道看着何處。蔚央揣不明白景炎帝每次出口話裏的意思,他給她的總是莫名其妙。
不多久辇車停了下來,他收起手中的書,左手覆在蔚央中規中矩擱在雙腿上的手,被景炎帝微涼的手一碰,她險些驚叫出來。
景炎帝牽着她的手,眉宇間有絲道不明的情緒,他淡淡道:“下辇,步行。”
前去太廟需要經過重陽門,至此要下辇步行至太廟,蔚央舒了口氣,任由景炎帝牽着她的手下龍辇,下辇後他的手很自然的松開了。
蔚央看着景炎帝已經松開的手開始發怔,腦海中似乎有什麽熟悉的畫面閃過。斂眼去捕捉,卻只能看見白茫茫的一片,心口突地一陣抽搐。
蔚央不解的瞪大眼睛,捂住胸口急促的順了幾口氣,景炎帝發現她的異樣,走遠幾步又折回來,看着蔚央面露痛苦之色,他走近她問:“怎麽了?”
景炎帝離她很近,幾乎能聞到從他身上散發出來淡淡的龍涎香,她又順了口氣艱難道:“皇上知不知道,臣妾記不得以前的事了?”
她并非将曾經全部忘記,只是畫面太過零碎,她捏不準哪些是夢魇哪些是真實發生過的。
景炎帝沉默着沒有回答她,蔚央想他大概早就發覺了吧,以前的蔚央性子冷清,即使是二等宮女也有着她那份獨特的孤傲的氣質。行書翰墨作為奴仆因為她的改變自是說不了什麽的,可是景炎帝卻讓她繼續坐上這個受衆人嫉恨的位置,到底是為什麽?
她一直都覺得自己有點傻,情商又不高,就算是景炎帝利用她來做什麽,那麽,她的價值在哪裏?她不是很會算計的人,也絕對不是那種左右逢源的穿越女,這裏也就只有她一個人而已。
胸口不再那麽難受了,她扯出一絲牽強的笑說:“臣妾不明白,但是,但是臣妾又能說什麽呢?”
說到最後,蔚央的聲音漸漸地淡了,淡淡的好似會随風消逝一般。
前些日子的一場雪讓空氣急劇冷了下來,寒風從廣袖和頸項灌入,她覺得自己的身子很冷很冷,冷的發顫。
景炎帝擡手想要擁着她,可突然又想起什麽,又收了手。
蔚央擡起頭看着面色平靜如遠山男子,子夜的雙眸仍是充滿奧妙。漸漸地他離她只有一寸的距離,她正在怔忪,發覺勁項被雙手用力一緊,領口小了許多,寒風也少了許多。
蔚央記得她恍惚的道了句謝謝,轉眼儀仗隊開始向太廟行去。
帝後的儀仗隊一到,百官烏壓壓的跪了一片,呼聲更是震耳欲聾。
這時,景炎帝轉頭看着離他只有半步的蔚央,伸出手。
蔚央會意,将有點發顫的冰涼的手搭在景炎帝的手中,就這樣景炎帝執着蔚央的手走向杞國皇族的宗廟。
以我之名冠君之姓,蔚央想,這便是所謂的登記結婚了吧。
她又看着被景炎帝牽着的手不由自主的念道:“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她又微不可查的嘆了口氣,景炎帝似是聽見了,眉目裏露出少有的憂。
景炎六年冬,自懿純皇後仙逝後的第三年第二位皇後就此誕生了,號陽純。自此,景炎年間的陽純皇後的名字被寫入皇族宗廟的名冊裏。同時,蔚央也是第一次知道景炎帝的全名--趙苻岩。
苻岩,一棵生在岩石上的蔓草?
蔚央偷偷地瞥着身旁的男子,可謂是玉樹臨風、卓爾不凡、逸群之才、驚才風逸,乃是頂天立地的王者啊。
冷不丁的與景炎帝那一雙如子夜的雙眸對上,蔚央怔了怔,尴尬的朝他笑了笑。景炎帝收回目光淡淡道:“膽敢偷吃宗廟食物的,你怕是第一人。”
蔚央心頭一驚,忙擡起袖子擦嘴巴:“我……臣妾,這祭拜了大半天,早膳都沒來得及吃,臣妾只是太……太餓了,呵呵。”
景炎帝沉吟了片刻突然問:“還有嗎?”
蔚央不明所以:“啥?”
他将聲音極其冷淡,又極其的自然:“袖子裏揣了七八塊茯苓糕,你是想吃獨食?”
蔚央:“……”
于是,在祭拜小憩的空擋順來的攏共七塊兒用糯米紙包起來的茯苓糕就被景炎帝要去五塊,蔚央覺得一把心酸淚,無處話凄涼。
被封建社會的繁文缛節折磨了一整天,夜幕才拖着疲憊的身體回宮,草草吃了些宵夜,沐浴更衣後鑽進被子裏就睡死過去了。
第二日,辰時,蔚央穿了一身海棠紅雲霏妝花緞織的海棠漢宮裝。腰上束着一條青碧色的腰帶,上綴着一條羊脂白玉佩。金色梳篦仍是插在十字髻中間,頭上的鳳冠由兩只鳳釵取代,以金為鳳頭,以玳瑁為腳,又在額頭的兩邊各個墜一支翠綠的華勝。
今日要先給永寧宮的莊惠太後請安,然後再回宮接受各宮主位的早禮。
莊惠太後一身石青色的宮裝,并不是她想象中雍容華貴的中年婦女形象,準确來說這是一個三十歲左右的徐娘半老,眉宇間有書香氣息,氣質有些清雅和溫賢。
誠然,莊惠太後并非景炎帝的生身母親。
“臣媳見過太後娘娘,太後娘娘萬福金安。”蔚央乖巧的時候聲音很軟,很腼腆。
莊惠太後慈和的含笑道:“皇後平身吧。”
“謝太後娘娘。”身後的夙籬搭個手把蔚央扶了起來。
“皇後,走近些,讓哀家好好看看你。”
“是。”
蔚央乖乖地朝太後走了五步,清明的眼與她四目相對。
莊惠太後看了蔚央一會兒,彎起嘴角問道:“今年十八了?”
蔚央圓圓的眼睛半眯着笑道:“禀娘娘的話,臣媳過完年便十九了。”
莊惠太後點了點頭,面色慈和中帶着教導的模樣:“哀家不管皇後和皇上之間發生了什麽,但既然已是入了宗廟名字又載入了宗冊的人了,那便無論生死都是皇家的人,不得有二心。以後好生替皇上打理景宮,有什麽問題可以來找哀家。”
很意外,沒有她料想中的惡意刁難。先不管這太後心裏的真實想法是什麽,對于并非玲珑八面的蔚央确實松了一大口氣。
回昭純宮的路上,蔚央瞧着懷中的送子觀音,用手開始摳觀音脖子上的紅寶石,心裏算計着這塊兒寶石市面上能值多少錢。
景炎帝十八歲登基,至今已有六年了,現年已是二十有四了,除了和先皇後有一子嬰齊,和陳淑妃有一女熙和之外便再也沒有其他子女了。
蔚央懂得,在後宮之中不是誰都有懷龍嗣的權利,就算是把皇帝勾搭過去□焚身翻雲覆雨一夜,第二日起來還不是要被賜一碗什麽含有麝香的‘涼藥’。所以,後宮這麽多佳麗都沒能懷上龍種的根本性問題就在皇帝。
昭純宮的正廳已經到場了不少妃嫔和妃嫔的貼身侍女,行書則帶頭招呼各位主子。
在杞國的後宮只有正四品婕妤才有資格為一宮的主位,正四品以下妃嫔是沒有資格當面給皇後請安的,她們的早禮只能在各宮的主子那裏請。
昨晚夙籬給蔚央說過,今日會有十二位妃嫔前來請安,這些大部分都是些朝中頗有權勢大臣的千金小姐。蔚央聽後頭很疼,她本來就沒什麽氣場,怎麽去壓制那些高傲的千金大小姐?
下了鳳辇,蔚央攏着袖子的手有點發顫,夙籬在她耳邊輕聲道:“娘娘別擔心,奴婢會一直在您身邊,進去之後随機應變便可,如此次數多了也就習慣了。”
蔚央勉強的笑了笑,跟着王副總管扯着嗓子高喊道:“皇後娘娘駕到!”
蔚央顫了顫,複拾起笑臉,不急不緩的走進正廳。
一踏進正廳,二十幾雙的眼睛立刻定在她的身上,蔚央覺得自己像中學課本裏《皇帝的新裝》的*皇帝,那種無處遁尋的感覺還真是要命。
忽然記得不知道誰說的,緊張的時候你就當那些人是一個個沒生命的大冬瓜就不會害怕了。蔚央覺得,試一試未嘗不可。
走至正位,閉眼順了口氣,然後睜開眼一個行雲流水的轉身,高昂着頭顱睥睨着衆人。
衆妃嫔和侍女均是一怔,随後才欠身齊整道:“臣妾向皇後娘娘請安,娘娘千歲。”
蔚央對着各個‘大冬瓜’朗聲道:“各位大冬瓜都平身吧!”
“……”
大廳一瞬的寂然,接着便傳出幾聲突兀的譏笑聲。
蔚央心裏頭哀嚎:人生,你還能在悲催點嗎?
作者有話要說: 卡了四天卡出來的成果,覺得越來越渣了!嘤嘤
明天開始趕火車,19號才能到目的地。讓我哭一下吧
☆、9電燈泡
七、電燈泡
蔚央一屁股坐在楠木椅上,整個人都快虛脫了,她拉着行書吭唧道:“行書,你不知道,我今天糗大了,嘤嘤嘤……”
大冬瓜,她怎麽就把心裏話說出來了呢?
行書茫然的看着蔚央,夙籬笑笑道:“誰人沒有第一次,娘娘不要太過在意。娘娘今日的表現還是可圈可點的,後面所做的完全可以将開頭的烏龍抵過的。”
“還不是夙籬你教得好。”蔚央抓住行書的手用臉蹭了幾下哼哼道:“還有啊,從古至今,功都很難抵過的,做十件百件的好事也不能保證能抵消你所做的一件錯事。”
夙籬勸道:“娘娘切莫太過消極,要引以為戒。”
蔚央蔫耷耷的說:“好,把傾雲宮的文書資料呈上來吧,本宮是該要越挫越勇的。”
傾雲宮的主位是四妃之一的喬晔笙宸妃,其父官拜左丞之職,乃是百官之首。
夙籬告訴蔚央,左丞相雖為百官之首,但實權卻不敵三省六部的上尚書令。尚書令是總攬皇帝所有的政事長官,皇帝若是不在朝堂,這尚書令就是頭號監國的人選,很像現代的執行長官。這個在位的尚書令叫做孟骅,很巧又是皇貴妃孟姝瑤的父親。
蔚央調笑道:“夙籬你懂得真多,若是從政定是又一個孟麗君。”
夙籬臉色一變,忙道:“娘娘這話可不能亂說,後宮不得涉政,不然視為蠱惑君王,意圖反叛之罪。”
唔,如果她能蠱惑君王,她倒真想試試。
夙籬斟酌了一下,問:“敢問娘娘,這孟麗君是何人?”
“呃……本宮曾經看的一個話本子。講的是某個朝代,有個孟大學士有女名麗君,才貌無雙,許配雲南總督皇甫敬之子少華。國丈劉捷之子奎璧欲娶麗君不成,于是百般誣陷孟、皇甫兩家。麗君男子裝扮潛逃,後更名中試入朝堂,官拜兵部尚書。又舉薦武藝高強的未婚夫皇甫少華抵禦外寇,最終大獲全勝,皇甫少華封王,麗君也位及三臺。父兄翁婿同殿為臣,麗君卻拒相認。”
夙籬興致勃勃的看着揮斥方遒蔚央,她急急道:“然後呢,然後呢?”
“很遺憾,筆者只寫到麗君酒醉暴露身份,情急傷神,口吐鮮血,皇上得知,反欲逼其入宮為妃,麗君怒氣交加,進退兩難,至此掇筆!”雖然現代看到很多續寫《再生緣》的影視劇,蔚央還是覺得這個沒有寫完的最讓她上心。
夙籬顯露出少見的可愛摸樣,她撅着嘴皺着眉道:“真的好遺憾啊,夙籬聽得正起勁兒呢。”
蔚央嘿嘿一笑:“依夙籬你的才能定是寫得出來更精彩的故事的。”
夙籬興致缺缺道:“夙籬是不行的,夙籬只喜歡聽故事。”
蔚央看着文書,腦子一轉誘惑道:“其實,我還有很多後人續寫的版本,你要不要聽?”
夙籬還在剛才的故事中糾結着,聽蔚央這麽一說雙眼興奮的瞪得特別大,就在蔚央張口要說話的時候,夙籬眯了眯眼順手扯過桌上的文書道:“娘娘,你看傾雲宮這一處要修繕,這修繕的錢還需娘娘您親自去向內務要,當然還要帶上代表您身份的鳳印。”
蔚央讨好道:“夙籬,你不是要聽故事嗎,我講給你聽好不好?”
夙籬客氣道:“奴婢的職責是輔佐皇後娘娘您處理後宮事物,至于娘娘事後要犒賞奴婢,奴婢自是不勝榮幸,欣然受之。”
蔚央覺得她有個狐貍下屬。
每日蔚央在夙籬的輔佐下處理宮內的各項事物,蔚央照模學樣,上手還是挺快的。
行書偶爾送茶點進來時,見眉毛擰成一條麻花的蔚央,皺了皺眉,又悄然離去。
在夙籬的建議下蔚央要去各宮串一下門,以表她作為後宮之主的賢良淑德。首選便是蓬萊宮,一邊聽夙籬說孟姝瑤的各種習性,一邊任由行書她們給她穿衣。
孟姝瑤是鎮國公與诰命鄭國夫人之孫,尚書令與衛國大長公主之女,鼎鼎有名的太學孟長淵博士之妹。她喜着紅衣,擅茶藝、丹青、古琴、圍棋、狂草,随家嬷嬷姓蘇,貼身丫鬟叫忍冬和半夏。
至蓬萊宮前,蔚央瞥見一輛熟悉的辇乘,看這标志,是景炎帝的龍辇無疑。
蔚央聽說過,這孟姝瑤乃是杞國雙姝之一,詩詞歌賦琴棋書畫無一不精,入宮三年來一直深受景炎帝喜愛。這幾日的早禮比起陳錦曦的處處針對孟姝瑤顯然低調許多,話少,表情也不多。不知道她本身就是這種不愛說話的性格,還是對她這個皇後不屑?
她覺得現在造訪是不是不太好,打攪別人的二人世界委實不道德了些。
夙籬看出蔚央的猶豫,她開口道:“皇上在和娘娘您造訪貴妃娘娘沒有任何沖突。”
仔細一尋思,也确實沒什麽沖突,一番假惺惺的寒暄後就撤,他倆該怎麽濃情蜜意就怎麽濃情蜜意去。
蔚央沒有麻煩人去通報,由着蓬萊宮的小太監領着路,穿過一片翠綠的松柏,前方的一座木質的廊庑顯現出來。
一位身着白衣的女子跪坐在桌幾前,右手持着一個小鑷子,鑷子上捏着的是一片暗青色的茶葉,她左手攏着右手的衣袖,将那一片茶葉在幾案上的一盞燈火上熏烤了一下,複又将熨好的茶葉擱置在一個瑩白的瓷杯裏。
這個燒茶的動作很優雅,再配上燒茶葉的是一個絕色美人兒,此情此景堪稱絕美。
她對面盤腿坐着一位玄色長袍的面容清俊的景炎帝,他手撐着腮一瞬不瞬的看着孟姝瑤燒茶葉兒的動作。
孟姝瑤嘴角一直含着淺淡的笑,她專注的開始清洗茶盞,潤茶葉兒,注開水。
茶葉兒在紫砂杯內舒展開葉子,她端起一盞茶恭敬的遞在男子面前,景炎帝淡淡的神情略微的松動,伸手接過紫砂杯,他清淺的聞了聞,随後溫和的笑道:“想來,朕已是有些時日未觀賞到愛妃的茶藝了。”
孟姝瑤笑得很幸福滿足,她垂着頭羞怯道:“希望臣妾的茶藝在皇上的眼裏是有增無減。”
景炎帝淺酌了一口,沉吟了片刻道:“有心,卻投機。”
孟姝瑤面色一變,景炎帝把玩着手中的紫砂杯繼續道:“朕喜愛的是真實的味道,而不是用其他東西添佐。”他頓了頓又道,“朕實屬懷念……皇後?”
孟姝瑤微曲的身子猛地一顫,她咬着唇,眼淚在眼眶打轉。
三年了,終究還是抵不過一個早已死去的人,就因為那人死了,所以才和她無法相比。那人死了,卻深深地刻在他的心裏。
“臣妾見過皇上,皇上萬福金安。”蔚央歉意的笑道,“臣妾不知皇上也在貴妃妹妹這裏,不小心攪了二位的雅興。”
孟姝瑤聽到是蔚央的聲音,怔了怔,直到景炎帝讓蔚央平身,她收回情緒将眼眶的濕潤掩去,提起裙子走出廊庑對着已經站在廊庑下的蔚央行禮,清靈的聲音泠泠然道:“臣妾見過皇後娘娘,皇後娘娘萬福。”
“你我姐妹就無須這麽多的禮數。”蔚央搭手将孟姝瑤扶起來,雙手握着她的手親昵道,“本宮今日來也沒什麽事兒,就是本宮剛被委任打理後宮,很多地方都是第一次碰,不熟稔。以後若是有什麽不妥的妹妹您盡管無所顧忌的提出來,本宮定會懇切虛心的接受,謹慎處理事情。只有大家一起努力把後宮打理好了,皇上才可心無旁骛的處理政事,你說是不是,妹妹?”
蔚央挺佩服自己心平氣和的說了這麽多話,面上還要帶着和善友好的笑,真心覺得最佳女配角非她莫屬!
今日的蔚央是一身青白宮裝,淡色的衣着讓蔚央多了些靜娴素雅,孟姝瑤淡漠疏離的一笑道:“這些自是臣妾份內的事,還多謝謝姐姐的提點。”
蔚央溫和的笑了,松開孟姝瑤的手朝着景炎帝輕輕一福身道:“臣妾委實歉意,擾了皇上您的興致了,臣妾現在就告退。”
站直身子,蔚央不帶停留一刻轉身便走,看着很是識趣。
夙籬跟在蔚央身後大膽的回頭看了看,恍惚瞧見松霧間的廊庑下景炎帝雙腿盤坐在地上端着紫砂杯正在發呆。夙籬暗笑,他在那裏那麽久,蔚央除了和他打招呼卻沒和他多說一句話。像他那種天生的王者定會覺得很挫敗吧,可是他又是一個喜怒無形之人,被晾在一旁的感覺一定很難受吧。
夙籬突覺得心情大好,走起路來腳步一下子輕巧許多。
出了蓬萊宮的宮門,蔚央沒乘辇車,徒步去了清池。
清池最美的季節是六月芙蕖滿池的時候,夏風拂動,坐在池中的涼亭內何其悠然。現為初冬,周圍的景色潇然,池內的水清澈見底。蔚央手指攀上鳳紋橋欄,靜靜地看着池中自己的倒影。
日薄西山,夙籬提醒蔚央該回宮了。
蔚央突然扯過夙籬的手與她耳語道:“你不說皇貴妃她喜愛紅衣嗎?”
夙籬對蔚央突然來劈來的問題有點迷糊,不過她很快明白蔚央問的是什麽,她解釋道:“是皇上喜愛白衣。”
蔚央垂眼瞅着一身的青白宮裝淡淡的道了句:“本宮知道了。”
回昭純宮要經過一條小徑,蔚央悠然走在前方,直到感覺後方太過安靜,轉頭便看見一個身穿夜行衣的人,而夙籬和王副總管等人皆不見蹤影。
作者有話要說: 孟麗君那一段摘自百度百科
孟麗君是清代杭州才女陳端生長篇彈詞《再生緣》筆下的女主人的名字。和曹雪芹的《紅樓夢》有【南緣北夢】之稱。
記得有妹紙說古代有博士嗎?古代有博士的。
一個是指古時專精某種技藝的人。例:茶博士、酒博士、武博士。
【另一個是指當時古代專【掌經學傳授的學官】】(太學是中國古代的大學。始于西周。漢代始設于京師。漢武帝時,董仲舒上“天人三策”,提出“願陛下興太學,置明師,以養天下之士”的建議。漢武帝元在長安設太學。太學之中由博士任教授,初設五經博士專門講授儒家經典《詩》《書》《禮》《易》《春秋》。學生稱為“博士弟子”或“太學弟子”。“博士弟子”有免除賦役的特權。“博士弟子入選”,內由太常負責選擇,外由郡國察舉。太學和郡國學主要是培養統治人民的封建官僚。魏晉至明清或設太學,或設國子學【國子監】或同時設立,均為傳授儒家經典的最高學府。)是一個待遇很優厚的大學呢,重要的是能免稅。
☆、10侍寝
八、侍寝
西山的日頭漸漸被隐沒起來了,天幕如同一片赤色的披練,華美妖嬈。
半柱香前一隊禁衛軍才從這裏離開,再回來的話也須得是半柱香後。蔚央對眼前的局勢甚為擔憂,後背刷刷的冒着冷汗。皇宮一般都是守備森嚴,能不驚動任何人來到這裏,來者定是一個高手。
黑衣人右手持着一把玄鐵劍,向她逼近兩步,蔚央駭然向後退了一小步,捏着袖子抖着嗓子道:“何人膽敢在大杞的皇宮內如此放肆?”
黑衣人頓了頓,嘩的将手中的劍舉在蔚央前方,劍柄上赫然鑲着一顆紅色的寶石,寶石在黃昏下泛着奪人的光芒。她向後蹒跚了兩步,口中竟脫口破出兩個字。
“公子!”
殘陽落日,夜幕降臨,諾大的景宮靜的出奇。
黑衣人收了手中的劍冷冷的警告道:“記住,你來到杞國的目的!”
話畢,徒留一陣衣袍獵獵之聲,在看青石小徑,除了她沒有任何人。
在萬年青叢中找到暈倒的夙籬,後頸被砍得烏紫。
蔚央隐約覺得自己攤上什麽大事兒了,可腦子裏又是一團漿糊,反正她今晚算是知道這個原主并不是二等宮女那麽簡單。
待搖醒夙籬後,一隊禁衛軍正好巡邏到這裏,看着悉悉索索的在草叢裏有人影晃動,帶頭的程青陽大喝一聲:“什麽人?”
蔚央被程青陽底氣十足的一嗓子一吼,原本攙着夙籬的手一抖,好不容易站起來一半的夙籬又一屁股摔在地上。
“啊,我的屁股!哎喲!”夙籬這一摔,像是清醒了許多。
程青陽帶着五六個甲胄的護衛兵圍過來,蔚央頭上的鳳釵被折騰的不知道掉在何處,沒多想就跪趴在草叢中尋找了起來。
“何人在此?”程青陽見是兩名女子,說話的聲音緩和了許多。
夙籬随機應變的能力很強,她順勢趴在地上一邊找一邊道:“皇後娘娘的鳳釵掉在這裏了,你們來的正好,幫娘娘一起找。”
程青陽凝神朝撅着屁股的白衣女子看去,待看見她的側臉猛吸一口氣,疾步向後退了一步猝然地跪在地上擲地有聲道:“皇後娘娘千歲!微臣不知皇後娘娘鳳駕在此,驚了皇後娘娘,還請娘娘責罰。”
蔚央被幾個血氣方剛的漢子說出來的話震到了,她愣了愣,跪直起身子拍拍糊的都是土的手故作淡定道:“正好,本宮的鳳釵掉了,你們先幫着找找。本宮還有些事情沒處理,先行回宮,找到後記得派人将鳳釵送至昭純宮。”頓了頓,“找到,有賞。”
夙籬忙不疊的把蔚央拉起來,身上的土都來不及拍,二人狼狽的相攜潛逃了。
蔚央和夙籬左右沒有料到景炎帝會在移駕昭純宮,她們慌慌張張形容狼狽的踏進門的時候,景炎帝正端着一盞茶淺酌,姿态泰然雅致,看着甚是賞心悅目。侯在他身旁的行書端着木盤表情像是驚愕與無措。
她們一進屋景炎帝瞟了她們一眼,如此喝茶的動作便頓住了,蔚央有種想去死的沖動。
“給皇上請安,皇上萬歲!”夙籬噗通的一聲率先跪在地上,“奴婢方才陪同娘娘去清池散心,是奴婢疏忽讓皇後娘娘不小心摔了一跤,頭上的鳳釵又找不到了,本來是這是奴婢的該做的事,可是皇後娘娘說這是皇上禦賜的,非要躬親尋找,加之天色暗了下來不小心就将衣物弄得更髒了。”
景炎帝沉默了半晌才不急不緩道:“朕知道了,行書你先給皇後沐浴更衣,朕今晚要宿在這裏。”
頭頂一道轟雷炸過,蔚央差不點暈了過去。
行書道是後便來請蔚央,說實話她想做一塊磐石,堅定不轉移。
脫了一身髒兮兮的衣物入了浴池,蔚央在想辦法,換好一身衣物後她還在想辦法,直到她聞到一股與零陵香不一樣的香味時瞬間警鈴大作,她扯着衣裳抖着嗓子問:“行書,你給我熏得是什麽香?”
行書淡淡道:“紫金鈴。”
蔚央疑惑:“觀音坐下的之騎?”
行書搖頭表情認真道:“紫金鈴乃是宮廷秘藥,有助于促成房事的順利進行。”
“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