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品茗

六十三、品茗

照蔚然的體力是肯定追不上趙苻岩的,而且趙苻岩根本不想讓蔚然知道他來了。情急之下他閃進一條巷子,隐身在暗處,注意着外面的情況。

一眨眼,鎖在眼皮子底下的人沒了人影,蔚然只能駐足在路邊,四下尋找。來往的都是人,只可惜沒有她要找的。

肩膀一垮,她仰頭,深嘆一口氣。

天空不是藍的,慢慢的,天空變得濕潤模糊起來,她捂着臉蹲在地上。

“蔚然!”是荊和來了。

“你怎麽蹲着?快起來!……你、你怎麽哭了?”

‘啪嗒’一聲,屋檐上的冰柱融化了,正好落在趙苻岩的腳邊,他盯着那根冰柱發怔,很快他聽見急促的腳步聲朝這邊走來。本該是毫不猶豫走開的,卻發現腳如灌鉛,怎麽也擡不起來。

“蔚然,你幹什麽,別這麽沖動,你好好……”

蔚然不再前行了,停下腳步眼睛看着匿在暗處的人,擡手用袖子橫了一把臉上的淚,吸了一下鼻子說:“你明明是來看我的,為什麽還躲着我?”

荊和想在一邊等着,卻又害怕蔚然不知輕重的觸怒了趙苻岩,可是留在這吧又覺得不太妥當,左思右想了一小會兒,他想了個注意,決定留個空間給他二人。

長安城中近日開了一家小茶樓,因茶樓位置不在鬧市,有些圖個清靜的人便會來這裏品茗。茶樓曲水流觞,筆墨硯臺,絲竹聲聲,茶禪一味,的确是個靜心清修的好地方。

趙苻岩被一個年輕的女子領到二樓向陽的茶室,女子微笑着為他拉開木門恭請他入內,他對其微微颔首便踏入室內。室內挂着很多幅大師手抄的經書和畫作,當然趙苻岩一看這都是贗品,雖是贗品,卻也是工藝精湛經得起推敲的贗品。

茶室采光很好,蔚然已然換了一身純白的演茶服裝,頭發全部攏在腦後,額頭光潔,皮膚白皙細膩。只是左臉的疤痕明顯可見,但可能是光線充足的原因,臉上的疤顯得有些生動。

二人四目相對,僅僅停留了一瞬蔚然便移開視線,移步至他對面,而後緩緩拜倒在地,在跪坐在茶桌前。

她将左手邊的香爐引燃,爐煙袅袅十裏香,她燃竟是難能可貴的沉香。

“從孟姝瑤那裏了解到你喜喝苦茶,苦茶其味先苦而後甜,芳香四溢。民間用于解渴、消暑、提神、降血壓等功效,專治積熱、腹瀉和心脾不舒等症。”蔚然引着炭爐,将陶制燒水壺放在上面,“可是你可知,苦茶乃是山茶科屬普洱的變種?比起普洱深層的禪意,苦茶就顯得普通的太多了。”

蔚然一邊清洗着茶具一邊說:“但,總有人喜歡這種普通簡單的東西,就好比當時的懷贏。”

趙苻岩眸色微微一暗,蔚然已經拿出白玉瓷碗中上好的普洱茶與他看。

“可是我這裏只有普洱熟茶,但品茗注重的是心靈,非口舌之快,所以不能以茶的好壞論事,旨在演茶的人是誰,你說對嗎?”滾燙的開水注入白玉瓷碗中,隐約有淡淡的茶香飄出。

“現在我在演茶,是否比覺得似曾相識的感覺?”倒掉白玉瓷碗中的水,把濕潤的茶葉倒入一個清洗好的紫砂壺內,再注入沸騰的開水。

她為他沏了一杯茶,之後靜坐在一邊。

端起茶杯,看着上面浮起的茶葉兒,他面容雖是如這茶一般淡然清淨,但內心卻如陶制水壺中的水一般洶湧沸騰。

擡眼看她,她一直低着頭,似是感受到他的視線,她擡起頭來,沒由得他一陣慌亂,垂下眼簾。

對着茶杯輕吸一口氣,茶香如深山古剎一般綿遠靜谧。

淺飲一口茶,茶水的溫度不燙不涼,溫溫的正适合飲用,茶水入口味道芬香馥郁,醇厚綿滑,甘甜細膩,乃是上品。

閉目,忽聞短笛鳴聲,他仿佛行走到了河水的盡頭,忽然古琴铮铮,他只身靜坐在山頂,看盡雲起雲落。

“感覺如何?”蔚然問道。

他斂着眼一直回味着剛才的那種感覺,那是他一直想擁有的。

趙苻岩緩緩睜開眼,回答她:“天上人間不得聞,此乃上品。”

蔚然得此誇獎自是宛然一笑,繼而謙厚道:“謝謝誇獎。”

趙苻岩擱下茶杯,沉沉開口道:“蔚然,你過得好嗎?”

臉上的笑一僵,她抿了一下唇,又勾起唇角:“我過得很好呀,你看,這家茶樓是我開的,起先我以為我不行,不過在秦大哥的幫助下很快茶樓就對外開放了。”

“秦大哥是?”

蔚然愣了愣說:“我以為我的事你都知道。”

趙苻岩苦澀一笑:“你讨厭受制于人,我怎會再如以前那般?”

蔚然沒有一絲的開心,心中則是布滿了惆悵和失望,她覺得自己真是毛病多的很。

“去西域路上碰到的人,恰巧是長安秦安堂的掌櫃的,好心護送我一程。前些日子偶然碰見,他悉心幫我張羅茶樓的事,很照顧我,算是一個靠得住的人。”

“哦。”趙苻岩淡淡的應了一聲,而蔚然對他不鹹不淡的的反應特別惱火,要命的是她根本沒處發洩,別的她快要瘋了,就在這時他又添了一句,“他成親了嗎?”

蔚然愣了愣道:“他七年前娶過一個妻子,妻子是個溫柔美麗的女人,一年後她為秦家産下一個男嬰。秦家長輩對她很是喜歡,一家上下相處融洽,生活幸福美滿。只是幸福總是短暫的,五年前,他的妻子帶着仆人去娘家省親的半路上遭人暗害,一個弱女子最後落得個屍骨無存的後果。”

趙苻岩眸光一閃:“這件事,可是秦世今親口告訴你的?”

蔚然老實搖頭:“不,是他的仆人成文告訴我的。”

“所以并不能判定真假?”

“你什麽意思?”蔚然不悅道。

趙苻岩淡笑道:“有些東西,看到的未必都是真的,何況是聽說?”

蔚然亦是笑道:“話是這個理沒錯,但是你如果一直帶着懷疑的眼光看待人和事,這樣你注定一生孤獨。”

他口吻似調侃道:“無所謂,國師都說了,我是天煞孤星。”

蔚然覺得好笑:“天煞孤星?那豈不是和你有關的人,都要……”忽然她就住嘴了。

“你也聽說過?”他有些好奇的問道。

蔚然忙搖頭:“沒,第一次聽。”瞥見趙苻岩一直盯着她看,她趕緊又給他沏了杯茶,“你這次出宮,是來做什麽的?”

“找一個人,确認一件事。”

“什麽事?我能知道嗎?”不知道她在期待人什麽?

“查一個秀女入宮前都和什麽人接觸,和什麽……”趙苻岩說的波瀾不驚,蔚然的期待早已抛之腦後,反倒是覺得他在挖坑,等她跳下去。正巧有人送來茶點心,蔚然趕緊起身端過來放在他面前,“這是我們茶樓的點心,你嘗嘗,很好吃的。”

趙苻岩沒再繼續說,用手拈了一塊點心吃了起來。

未時一刻,趙苻岩起身披上披風要告辭了,蔚然便相送至門口,趙苻岩已經走出幾步,蔚然欲退身回去換衣服,但聽趙苻岩轉身問道:“蔚然,還能再喝你沏的茶嗎?”

蔚然頓了頓,笑道:“再說吧。”

“什麽意思?”他笑問。

悄然間,一朵雪花落在她的睫毛上,她眨了一下眼睛抖掉睫毛上的雪花,接着一片兩片的飄落在她肩上與她的純白的衣裳融為一體。

“哇,又下雪了!好漂亮!”她興奮的望着天上飄落下來的雪花。

他也受到她的感染,與她一同望着天空飄灑下的那些純白美麗的雪花,可是他覺得雪花在美不過是一瞬間。看着身邊純如白雪的人,他伸手拂去她鬓角的雪白,他不經想到她曾經說過一句話: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與此同時街道的斜對面三十米的地方,一把畫着傲骨寒梅的油紙傘被撐起,傘底站着一名身着白毛狐裘面容冷漠的男子。

她的雙眸如寒潭般幽深,又沉又黑,剛毅的薄唇輕抿。

悔恨,無盡的悔恨。

如果他不威脅她傷害她,如果他能對她好點,如果他能早點察覺她不是蔚央,會不會現在站在她身邊的人是他?

猛地他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比起轟轟烈烈的曾經,原來這就是充滿酸澀卻無法得到的喜歡。

再看去,茶樓前的二人已散去,卻不知是怎麽散去的。

他低着頭,眼睛埋進額前的黑發裏,看不見一點的光明,握着傘柄的手骨節分明且泛白,胸口堵着一口氣,他大力一吐,竟是吐出一口黑血來。

“三叔!”身後有人哭喊道。

他轉身,只見林喬撐着傘很傷心的流着淚:“喬喬,你怎麽出宮了?”

“唐公子,不,他是三叔的七弟,他叫姬向岐,對不對?”林喬拿出手帕伸手替他擦嘴角的血跡,“我學醫雖不精,但我知道三叔你已經病入膏肓了,而害你這般的不是別人,就是姬向岐!他,為什麽要這麽做?你是他哥哥啊!”

向岚一把抓住林喬的手腕,眼裏透出森冷的氣息:“這些,都是誰告訴你的?”

一直心心念念的人竟是如此的不堪,林喬只覺得整個世界都充滿了惡意:“是誰已經不重要了。我一直以為他雖然表面很冷漠,其實內心很熱情溫柔的,可是我錯了,錯的離譜。”

“是她嗎。”這是陳述句,除了她,還能有誰?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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