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刻骨銘心(一)
大三期末,大學物理課堂的最後一排,楊櫻垂首扶颚的坐在最左邊的座位上,雙眸緊盯着手機屏幕上的對話框,生怕錯過任何一條未讀信息。
“你在玩人人網?和哪個小哥調情呢?”蜜友孔妍坐在一旁,舉着她古銅色的小鏡子,大眼忽閃忽閃的把腦袋瓜湊了過來。
“別看!”楊櫻神色緊張的收起手機。
孔妍嫌棄的瞄了瞄楊櫻,然後從包包裏抽出了一張透明綠的吸油紙,一掌貼在了自己豐滿發亮的額頭上,“提醒你一句,這年頭在人人網涉獵的異性動物,不是饑渴難耐,就是奇醜無比!千萬別相信!”
楊櫻慣性的把目光挪向窗外,若有所思,若有所慮。
“對了,前兩天赫子銘給我發短信了。”孔妍一邊翻着包包裏的粉餅,一邊呢喃。
楊櫻僵了僵肩膀,“他說什麽了?”
“他兩個月以前就回國了,他問你下周有沒有時間,聚一下???”孔妍扣上粉餅,語塞。
或許是孔妍的話刺中了楊櫻的軟肋,兩秒的時間裏,楊櫻眼圈泛起微紅,食指不自覺的扣向手掌中心。
“你還放不下嗎?都已經過去兩年了???”孔妍小心翼翼的問道。
“我們回寝室吧!我身體有點不舒服!”楊櫻吸了吸鼻,示意孔妍起身,然後全然不顧臺上滔滔不絕的大物老師,徑直從後門走了出去,腳下的高跟鞋不停的撞向水泥地面,聲聲作響。
孔妍緊随其後,不敢做聲。
同孔妍回到宿舍後,楊櫻在小小梳妝鏡前不停的擺弄着自己的臉蛋,BB霜、粉撲、遮瑕膏應有盡有,不過,她沒有濃妝豔抹,卻也傾人心弦。
二十分鐘過去了,楊櫻裝扮完畢,開始在櫃子裏尋找配套的手包。
“你是要出去約會嗎?和哪個男人啊?”孔妍伏在上鋪,幽幽的問道。
“去見網友!”
“什麽!就剛剛上課聊天的那個?人人網上的?”孔妍目瞪口呆。
“對!”楊櫻找到手包,對着孔妍點了點頭。
“你是有多缺男人啊!”
“我只是見個面而已,別大驚小怪的!時間不早了,我得走了啊!回見!”楊櫻潇灑的擺了擺手,随即合門而去,留孔妍一人在屋內抓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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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微涼,楊櫻身着一襲白紗長裙,伫立在學校門口的十字路口,豔陽被層層雲朵遮擋,眼看着漸漸明亮又瞬間陰暗的天色,剛好迎合了楊櫻的這身裝扮,清新,卻也憂郁。
“楊櫻?”
身後的一身質問,讓楊櫻身體不禁發抖,她回過頭,看到了這個似熟非熟的男人。
“我是焦陽!”
眼前的這個挺拔男生,像極了當年的赫子銘的紳士風度,只是眼前的焦陽眼神更深邃了些,眉色略顯厚重,褐色的健康膚色,讓人過目不忘。
“你好!”楊櫻優雅的伸出右手,纖細手腕處的七彩石珠自然松動。
“你本人比照片好看多了!”焦陽眼眯成一條月牙,右手不自覺的撓了撓頭,一股尴尬的氛圍彌漫在兩人中間。
觀摩着焦陽的反應,他對楊櫻是一百個滿意,可按照楊櫻的礦泉水長相,幾乎沒有男人會對她不滿意。
遵循以往網友見面的節奏,焦陽老練的邀請楊櫻去了學校附近的西餐廳。
兩份牛扒,兩份意面,一瓶不太上臺面的紅酒。
整個見面的過程中,楊櫻都矜持的讓人捉摸不透,焦陽倒也有耐性,不停的尋找着能讓楊櫻開口的話題。
楊櫻右手叉子,左手勺子,饒有興致的在盤子裏轉圈打着意面,目光撲朔迷離,當楊櫻小口斟酌着并不地道的紅酒時,她的眉頭開始緊皺。
“怎麽?不合口嗎?”焦陽看出了楊櫻的不自在。
“沒有,只是覺得這紅酒的劣質味道和人的品格一樣糟糕。”楊櫻繼續優雅的用叉子在勺子裏打轉,頭也不擡,睫毛呼扇呼扇的翻動。
“我沒太聽明白你的意思???”焦陽被楊櫻的一席話說得沒了頭腦。
楊櫻見焦陽看出了端倪,她随即從包裏掏出了一張彩超照片,淡定從容的推到了焦陽的眼前。
顯然,焦陽被突如其來的彩超照片吓了一跳,那神情擰巴的跟吃了酸角一樣。
“你???你什麽意思?”焦陽開門見山的問道。
楊櫻抖了抖蓋在膝蓋上的餐布,手指有韻律的輕拭着,她的每一個動作都讓人如癡如醉,甚至連威脅的樣子都無法抵抗。
“雖然我不知道你讓多少女人懷過孕,但這事發生在了我朋友身上,我不能坐視不管。孔妍懷孕的事,她沒告訴我,這張照片是我無意間在她的包包裏發現的。我費盡周折翻看孔妍的聊天記錄,才在人人網上找到你,你這個始作俑者!”楊櫻眼神犀利的盯向焦陽,好似她每一寸目光都足以将對方擊斃。
焦陽愣了神,整整一分鐘裏,他都無言以對。
“怎麽?心虛了?還是你要告訴我,你不知道孔妍懷孕的事?”楊櫻的語氣裏帶着十足的嘲諷。
焦陽見勢頭不妙,他對着服務生擺了擺手,示意買單。
“這麽快就要走了?你剛剛不是挺從容自若嗎?”
“我想你是誤會了,這件事,我們出去談吧!”焦陽遞給服務員四張紅色鈔票後,拉着楊櫻就往門外走。
“你松開我!你這個人渣!背着孔妍在網上勾引女孩子,你對的起她肚子裏的孩子嗎?”楊櫻奮力掙紮着,怒吼的分貝越來越無法控制。
焦陽見形勢越來越糟,他趕忙拿出電話,給孔妍撥了過去,寂靜兩秒後,電話被接通了,“喂!孔妍,你在寝室嗎?楊櫻是你的好朋友吧!你來一趟學校門口的西餐廳吧!她現在在這裏!”
“原來這個始作俑者真的是你!”楊櫻輕蔑的笑道。
焦陽百口莫辯,強硬的拉着楊櫻往餐廳外的小巷口走,楊櫻使勁全身力氣掙開焦陽的手臂。不過,可能是楊櫻用力過大,就在手臂甩起的瞬間,她的手掌直截了當的拍在了焦陽的左臉上,那擲地有聲的清脆響聲讓過往的人群都紛紛回頭駐足。
焦陽瞠目結舌的望向楊櫻,瞬間失了神。
楊櫻也被自己的出格舉動吓了一跳,兩人僵持在餐廳門口,都默不作聲。
三分鐘過去了,孔妍跌撞的身影從馬路對面飛奔而來,她踩着凱蒂貓的鞋拖,甚至連睡褲都沒有換就跑了出來。
楊櫻見到孔妍時,激動的大叫:“孔妍!我剛才幫你教訓這個挨千刀的孫子了!”
孔妍跑的太過用力,完全沒有聽到楊櫻在說些什麽,她沖到焦陽和楊櫻的面前時,便脫口而出:“哥!”
這一聲“哥”讓楊櫻徹底沒了魂,但卻讓焦陽松了一口氣。
楊櫻的手掌還漲紅着,她突然意識到她剛剛做了這輩子最愚蠢的事情。
“怎麽回事?楊櫻你怎麽會和我表哥在一起?你倆怎麽認識的?”孔妍一邊疑惑,一邊用手腕的皮套束起落肩長發。
“表哥?”楊櫻不敢相信的輕聲質問,同時把腦袋低的沉沉的。
焦陽無奈的聳了聳肩:“楊櫻就是我之前和你說的那個女生,我在人人網聊了一個月的女生。”
“啊?楊櫻就是你說的那個聊了一個月的未來嫂子?”孔妍滿臉的不相信。
楊櫻垂着腦袋,臉面早已不知跑向何處,她恨不得鑽到哪個巷子裏永遠不要出來。
“楊櫻!原來你最近一直和我表哥調情啊!哈哈哈哈???”孔妍開始捧腹大笑,她還沒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楊櫻輕點着額頭,但始終不肯擡頭。
“哎呀!害什麽騷啊!不對,哥,你給我打電話幹嘛?你倆吵起來了?”孔妍一邊癡笑着,一邊盯着焦陽和楊櫻。
焦陽倒是淡定自若,他松了松衣領,先是吐了一口,緊接着又恢複了比剛才還抽象的嚴肅表情,他從身後拿出那張彩超照片,放到了孔妍的面前。
原本仰天嘲笑的孔妍,在看到這張彩超後,如同被雷劈了千百次,雙腳發軟,頭腦發麻。
焦陽看出了孔妍心裏有事,他先發制人的說:“我先和你解釋吧!楊櫻說她前一陣在你包裏發現了這張彩超,她以為你被男人騙了,接着通過翻看你人人網的記錄,發現我和你來往頻繁,然後借用網友見面的機會跑來和我質問。但是她并不知道我是你表哥的事,所以才鬧成了今天這個樣子。現在輪到你和我們解釋了,這張彩超照片的事???”
楊櫻這時也擡起了頭,厚着臉皮靜默的看向孔妍。
氛圍凝重了幾分鐘後,孔妍依舊沉默不語。
孔妍是有心事的,她也的确是懷孕了,病診單子上明晃晃的寫着她的名字,可她似乎有什麽難言之隐。
孔妍的目光游離在自己的鞋面上,她的雙手十指緊扣。
楊櫻看出了她的緊張,但似乎也查尋到什麽奇怪的預感,而這種預感,又正在向着自己靠攏。
“孔妍,你肚子裏的孩子,到底是誰的?”一直掩面忏悔的楊櫻這時開了口,她心驚膽戰的詢問着這個可怕的問題。
孔妍的臉色變得慘白,她的眼珠左右不定的巡視着,她猶豫着,是坦白,還是圓過這個謊言。
“到底是誰的?我去找他算賬!”楊櫻的大無畏精神再一次沖噬了她的神經。
“你可行了吧!別添亂了!”焦陽鄙視的望了一眼楊櫻,楊櫻瞬間沒了士氣。
就這麽僵持了幾分鐘後,孔妍無力的蹲在地上,她将腦袋埋在瘦弱的臂彎裏。
楊櫻俯下身,讓孔妍依附在自己的身上。
“楊櫻,別對我這麽好???”孔妍突然開了口,但淚水也在這瞬間決了堤。
孔妍淚水滑落的剎那,楊櫻的心不安了起來。
“孩子是赫子銘的,孩子是赫子銘的,對不起,對不起???”孔妍的哭嚎聲穿透了身邊的小巷,整個世界都躁動了起來。
此刻,楊櫻右手腕處的七彩石柱手鏈突然迸裂,珠子散落一地,閃爍着七彩光芒的石珠順着腳下的石階一顆一顆的墜落、翻滾。有的滾到了石縫間,有的跌落到髒水坑裏,它們體無完膚,無家可歸。
那串珠子是赫子銘送給楊櫻的,那是他們兩年前的分手禮物。
楊櫻凝視一地的狼藉,手腕瞬間輕松了起來,她從沒這麽釋懷過,好像碎裂的不是一串石珠,而是一段殘破不堪的過往。
“沒關系,我不會怪你,我與赫子銘,兩年前就分手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