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佛牌

淩冬和言許有一場言許挺身而出當衆教訓渣男的戲。

地點是在言許的公司裏,渣男是男主兄長的一個馬前卒。男主和兄長争奪家産和女人。

張起福一聲“action”,幾臺攝影設備同時對準倆人,片場裏一片安靜。

言許猛地一捶辦公桌,沖到淩冬面前,抓起淩冬的衣領,憤怒地警告淩冬別再糾纏前女友。戲中,淩冬飾演的趙龍的前女友還是男主言許的小姨子。

“呵!”淩冬冷冷地笑着,抓開言許的手,嗤之以鼻地說,“我沒糾纏她啊,是她自己死皮賴臉地賴着我的。不信啊?可以去問她啊!呵呵呵!”

“你……”言許忘詞了。

“卡卡卡!”張起福趕緊打斷了他們。

其他在片場的工作人員、群演們都在私底下議論紛紛。

“那個淩冬的演技還真不錯,完全碾壓男主啊!”

群演小姑娘高興地蹦蹦跳跳:“歐巴加油!”

可惜離得太遠,淩冬聽不到。

張起福把淩冬狠狠地表揚了一番,卻把演男主的言許狠狠地批了一通。

一場正派教訓反派的戲裏,正派的氣場完全被反派碾壓不說,還給人一種反派這麽做是情有可原的錯覺,讓人覺得他可憐。

總的說來,就是這倆人的演技根本不在一個水平上。一個自然,人物性格拿捏得極好,一個尬演還忘詞,不知演戲為何物。

張起福也是直言不諱,心裏怎麽想的就怎麽說了。結果把言許氣得臉一陣青一陣白,恨不得挖個洞鑽了。

場外,曹泳圈正在和趙叔東南西北有的沒的聊着。倆人背後的公司向來水火不容,他們也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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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叔嘲笑說:“那個淩冬,混了十年還沒出頭,我們老板正發愁怎麽處理這個垃圾,就被曹老弟你給撿去了。”

曹泳圈笑嘻嘻地說:“趙哥你留下的是垃圾還是寶玉,現在還說不定呢。你看,你看看。”

趙叔本來還得意洋洋的,一見到裏面張起福指着言許鼻子開罵的架勢,臉上笑容頓失,急匆匆地跑進去解圍。一邊給張起福賠禮道歉,一邊安慰言許,時不時地還要暗示幾句言許是制片方竭力推薦來的。

張起福最讨厭的就是這些關系戶,這些話非但沒讓他重視起言許這個人,反倒是更加厭惡。

魚蓉從外面回來,緩步走到曹泳圈身邊。曹泳圈問:“姑奶奶,剛才你上哪去了?錯過一場好戲啊!”

“我去姓言入住的酒店溜達了一下。”魚蓉說得很是随意。

可是曹泳圈快被吓死了:“我的姑奶奶,你去那幹嘛?偷東西?還是投毒報複?不管哪樣,都是犯法的,錯誤的。你聽我的,現在去自首還來得及。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自首你個頭!”魚蓉狠狠一瞪。

曹泳圈立馬閉嘴,拿手捂着嘴巴。

“姓言的佩戴的佛牌有問題。”

***

片場休息片刻,魚蓉給淩冬遞水的時候卻偷偷地看向了言許和趙叔。

淩冬握着礦泉水瓶,說了聲謝謝,拉扯兩下,可女孩似乎并沒有要放手的意思。

他覺着奇怪,只好順着女孩的目光看過去。

那邊,言許和趙叔好像鬧得不大愉快,倆人的臉色都不大好。趙叔從兜裏掏出一塊佛牌,硬要給言許戴上,言許不肯戴。

淩冬看看魚蓉,發現當她見到那佛牌的時候她的右眼一亮,差點就要分裂成兩個瞳孔,但被她生生控制住了。

最後,言許拗不過趙叔,只好把佛牌戴在了脖子上。

到了開拍的時候,戴了佛牌的言許好像換了個人似的,演技爆棚,表情、動作各方面都十分精準。

還是那段男主教訓渣男的戲。

倆人同臺飙戲,一個為民除害,正義淩然,一個渣破天際,陰險毒辣。

“我沒糾纏她啊,是她自己死皮賴臉地賴着我的。不信啊?可以去問她啊!呵呵呵!”

淩冬飾演的渣男話一落,言許便一拳揮來,淩冬躲閃不及,被打倒在地。

淩冬倒在地上擦着嘴角的血,愣了。不光是他,張起福和其他人都愣了。

劇本裏根本沒這段啊!

言許又要揮拳而來,這時張起福終于緩過神了,忙喊了幾聲卡。可言許的拳頭還是如雨點般落在了淩冬的身上。衆人趕緊驚叫着過去把二人拉開。

曹泳圈也按捺不住跑去理論了:“憑什麽打人?”

趙叔振振有詞:“拍戲你懂不懂?”

“拍戲要動真格嗎?”

“這樣才顯得真實。”

“放你的狗屁!”

……

所有人都圍過去了,唯獨魚蓉置身事外。

她慵懶地眯眯眼,右眼正慢慢地裂變成兩個瞳孔。

沒人看得見,剛才在演戲的時候,言許身上莫名多了一個黑影,确切來說,有東西附身在言許身上了。

而當黑影消失不見時,言許也暈了過去。

呵,左邊的嘴角微微一勾,腦海中浮現出兩個字——

反噬。

***

趙叔領着言許,帶上水果籃來給淩冬賠禮道歉。

趙叔把當天的事歸結為言許入戲太深。

其他人,包括張起福,都相信了這個說辭。畢竟淩冬飾演的角色太渣,人人喊打,男主言許義憤填膺,一氣之下動手也是情有可原的。

所以,淩冬這兩拳算是白挨了。為了平複他的心情,張起福稱他是為藝術獻身。

為藝術獻身?代價也太大了。

幸虧這兩拳也不是太重,不至于毀容,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可是淩冬還是悶悶不樂,在趙叔和言許走後,他一個人躲進了房車,一聲不響地玩手機,寫微博。

剛發出去,就有粉絲留言,全是鼓勵安慰他的話。這個粉絲,就是那個粉了他十年的忠粉。

這時,那個群演小姑娘剛好從他們的房車旁邊走過,低頭玩着手機。

他更确定了,這個小姑娘就是在網上力挺他的忠粉。

魚蓉和曹泳圈也上車了,魚蓉開門見山地問他:“小子,你跟那個姓言的到底有什麽恩怨?”

淩冬在手機上打游戲,頭也不擡:“沒恩怨。我們一個團的,團裏一共十幾個人,我當時是團長。他性格比較腼腆,跟其他人走得也不近。不過很奇怪,我們十幾個人,偏偏他最先紅起來了,性格也一夜之間變了很多。成名後就脫離我們團了,還潑了一大盆髒水。哎,那件事對我們影響很大,很快團四分五裂,大家互不往來。”

曹泳圈正往自己嘴裏塞着三明治,房車上的食物充足。

腮幫子鼓鼓的,說:“那會我剛做經紀,多少聽到過一點。鬧得也不是很大,畢竟這個團太糊了。十幾個人各奔東西,發展的最不好的就是阿冬你了。不過你放心,只要你好好演好這部劇,我就幫你出人頭地。”

淩冬感激地說:“謝謝。”

“不謝不謝,大家同坐一條船,你紅了我也能多分點錢。所以你一定要紅啊,我下半輩子可都靠你了。”

淩冬:“……”夠直接的。

“嗯哼。”魚蓉故意咳嗽一聲。

曹泳圈放下啃了一半的三明治,正襟危坐,一副聆聽領導教誨的樣子。

淩冬也放下了手機,坐端正了。

魚蓉瞟了倆人一眼,滿意地點點頭。

“姓言的之所以突然爆紅,是因為那塊佛牌。”

曹泳圈說:“佛牌我聽過,聽說是保佑人平安、發大財、走好運的。”

“哼!”魚蓉不屑地冷笑,“真要這樣,他也不用被反噬得當場暈厥了。”

“啥?啥意思?”

“他請的是陰牌,至陰之物,必傷心神。雖然短時間內能助其成事,但時間一長必然遭到反噬。我觀他面相,反噬已經開始了,而且來勢洶洶。呵呵!”

魚蓉有些幸災樂禍。

淩冬雖不懂啥陰牌不陰牌的,但知道那不是什麽好東西,就對魚蓉說:“那怎樣才能停止反噬?是不是只要扔掉那塊佛牌就可以了?”

魚蓉看着他:“沒聽過請神容易送神難嗎?何況對方還是只不講道理、怨氣極深的厲鬼。”

淩冬吓得身子一抖,曹泳圈也是。

淩冬想了想,又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既然你知道問題在哪,不妨幫幫他吧。”

“呵!笑話!”魚蓉大笑了起來,笑着笑着右眼瞳孔裂成了兩個,透出了一絲絲的狠戾。

“我為什麽要救他?你給我個理由。”

淩冬抿抿嘴:“因為你是降魔祖師,你自己說的。降魔祖師難道不該收服妖魔鬼怪嗎?”

“呵!這世上妖魔這麽多,都要我去收服,豈不是累死我?再說,姓言的針對你,欺負你,你就別聖母心泛濫了,随他去吧,他是死是活關你什麽事?”

魚蓉一臉的理所當然,和當日差點逼死那個孕婦一樣。

淩冬氣急,心裏的那團火徹底被點燃。

“見死不救的自私鬼!”他丢下一句,拉開車門走了。

“姑奶奶,我去追他回來。”曹泳圈自告奮勇。

三人行,必有一人做和事佬,他就是這個和事佬。

“不用,讓他去吧。”魚蓉冷眼望着男人遠去的背影,嘴角一勾,“這種人,就得讓他吃點苦頭才好。”

曹泳圈摸摸頭,嗅到了一絲不好的氣息。

轉身去取吃剩下的三明治,愣了。

一只黑不溜秋的大蟑螂正趴在他的三明治上吃得倍兒香。

“啊——啊——啊——”

驚天動地。

車子也跟着晃了兩下。

路過的人停下腳步,紛紛側目,浮想聯翩。

***

又拍了一天的戲,進度挺快,張起福還算滿意。

收工後一群相熟的演員結伴去附近小鎮上吃夜宵。

這個飯局是言許和趙叔發起的,也邀請了張起福,可他還要給老婆兒子打電話,就婉拒了。

淩冬也被叫去了,這令他很意外。

正好可以趁夜宵好好跟言許說說佛牌的事。

酒過三巡,演員們開始東倒西歪。

淩冬趁機把言許拉到一邊,告訴言許別再佩戴佛牌了,否則會有性命之憂,天真地以為言許會看在同門一場的面上接受他的好意。

誰知言許聽了不但不領情,還一把揪起他的衣領,威脅道:“你敢說出去,我就撕了你。”

眼看倆人又要打架了,趙叔急忙抽身趕來勸架。

他拉着言許就走,走兩步回頭朝淩冬露出個假善的笑容:“阿冬啊,過來喝酒,趙叔我敬你一杯。”

不管怎麽說趙叔帶了自己十年,還是有感情的。淩冬屁颠颠地跟過去了。趙叔倒了滿滿一杯遞給他,他和趙叔碰了杯後一飲而盡。

一杯下肚,已然有點頭暈,面前的趙叔虛化成了成千上萬個。

“阿冬啊,你也別怪趙叔我心狠,要不是你得罪了張太我至于放棄你嗎?我們十年的感情了,不是說抛就能抛的掉的。”

趙叔的聲音越來越遠,終于頭重到再也擡不起來,砰的一下砸在了桌子上。

“他醉了醉了。”趙叔邊對其他人說,邊招呼言許幫忙把醉了的淩冬扛起來。

“你們繼續,我們送他回去休息。”

趙叔和言許,一人一邊,架着淩冬往回走。

途徑路邊的一片小樹林,趙叔示意言許把淩冬拖進小樹林裏。

言許長得好看,腦子裏卻是一團漿糊,傻乎乎地問:“趙叔,你這是幹什麽?不會是想在這殺了他吧?”

“豬腦!”趙叔扔去一個爆栗,言許忙捂着頭逃竄。

淩冬已經被放了下來,醉得不省人事。

“把佛牌拿出來。”趙叔對言許說。

言許雖不知趙叔玩的什麽花招,但還是乖乖地把佛牌拿了出來。

“血。”

言許急得把雙手放到了身後,驚恐萬分:“叔啊,我的血都快被這只小鬼吸完了,再吸就只有死路一條了。”

“你不讓他吸才是死路一條。把他喂飽了才能聽你的話為你辦事。淩冬知道佛牌的事,而且經過這幾天的觀察,他的演技完全在你之上,你的風頭完全被他蓋過,你想要這樣的結果嗎?”

趙叔一番話激起了言許心中的惡意,十年前被碾壓使他自卑到割腕,好不容易出頭了又再次受到同一個人的威脅。不,他不要再重蹈覆轍!

二話不說地掏出匕首,往自己食指上一割,擠出點血來塗抹在佛牌上。

手指一接觸到佛牌就黏住拿不開了。

每次都這樣。言許只覺得身上的血液正快速地從手指上的那個小小的孔裏流出去。

身體好像被掏空,頭暈乎乎的看不清東西。

他們看不見,原來在言許面前蹲着一只厲鬼,正張開大嘴貪婪地吸着言許的鮮血。

厲鬼吸夠了就放開了言許,言許一個暈眩差點跌倒,只好扶着身旁的一棵樹。

趙叔把沾了血的佛牌放在手裏,雙手合十:“小鬼大人,請你老人家好好收拾這個小子,不要把他弄死了,只要把他弄瘋了就成。”

厲鬼嘿嘿一聲笑,林中陰風陣陣。

言許不由地打了個寒戰,突然手背上一陣刺痛,低頭一看,竟趴着一只大蟑螂。

“啊!”

趙叔回頭罵道:“找死啊!快走快走!”

他們走後,大蟑螂張開翅膀飛到樹頂,飛進了一只小小的手掌裏。

魚蓉正坐在大樹最高的樹幹上,悠閑自在地晃着雙腿,悄無聲息地觀察着底下的一切。

右眼的瞳孔重新聚成一個,她低頭看着手心裏的大蟑螂,左邊的嘴角往上一揚:“你說,我們接下來該怎麽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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