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過關

魚蓉一覺睡到了大天亮,昨晚吃了太多東西,肚子到現在都還撐着,難受死了。

洗漱完想出去跑幾圈消消食,忽然想到什麽,就坐回到了鏡子前化起妝來。

麻子臉、龅牙、麻花辮,這樣出去能少惹些注意。

果然,她這樣出行,大街上基本上沒有人注意到她的。她心裏很是得意,趁着這個機會亂逛起來。

跑了幾圈,肚子又餓了,就在街邊找了個不起眼的點心店,點了豆漿和生煎,一個人坐着吃了起來。

她不愛吃生煎包了裏的肉,嫌外面的店用的豬肉餡不幹淨,就把肉餡挖出來扔在桌上。

胸口T恤的口袋裏探出一個黑黑的蟑螂頭,伸長着兩根觸角到處嗅啊嗅。

見主人沒什麽反應,灰不溜秋的蟑螂就放心大膽地爬了出來,爬到肉餡邊,張開嘴巴啊嗚啊嗚地大吃特吃。

一人一蟑螂,看着挺和諧。

可店家不這麽想。

畢竟是只人人喊打的蟑螂,怎能堂而皇之地出現在自家的店裏?被客人投訴到食品安全監督局的話他們就不用做生意了,關門大吉算了。

所以店老板一看見桌子上趴着只蟑螂,就拎了蒼蠅拍氣沖沖地過來打蟑螂。

蟑螂一下子嗅到了危險的氣息,很是靈敏地跑到了桌子底下,随便找了條縫鑽了下去,叫店老板再也找不到,氣得直跳腳。

“哪去了?咦,奇怪了!”

店老板拿着蒼蠅拍,彎下腰,掘了個屁股,在桌子底下找來找去。

正在吃生煎皮的魚蓉摸摸癟癟的口袋,忽然心生一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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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有蟑……蟑……蟑螂!”她指着油膩膩的地板,一臉惶恐地說。

店老板聽了,趕緊直起身子跟她賠不是:“小妹妹,真不好意思啊。”

當他看到魚蓉的臉時,心裏抖了三抖。

世上怎麽會有這麽醜的人?這樣的人也在橫濱混?演的是醜角吧?

魚蓉聽到了他的心聲,忍不住在心底翻了個大白眼。

“呸呸呸!”她變本加厲,把吃下去的東西往地上一吐,引得周圍的顧客紛紛側目。

店老板怕事情鬧大對自己沒好處,就拉着魚蓉走到一邊,好言好語地勸說道:“小妹妹,這樣吧,這頓算我請你,你千萬別投訴我,我們這的處罰很重的。”

“不……不……不……”

店老板快急死了:“這樣都不行?小妹妹,那你想怎麽樣啊?”

“好……好……好吧……”

店老板終于松了一口氣,又另外打包了一份豆漿和生煎包給她。

她喜歡喝鹹豆漿,在等店老板給她做鹹豆漿的時候,忽然覺得身後異樣,就轉過頭去。

小店最右邊的角落裏不知何時來了個戴着墨鏡的瞎眼老頭。

她自認為自己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明明記得那個地方根本沒有人才對。

心底不由地提高了些許警惕。

瞎眼老頭“看”了她一會,嘴角突然詭異地揚起,然後低下頭去自顧吃起了豆漿和生煎包。

“小妹妹,你的豆漿和生煎,請拿好。”

耳邊傳來店老板的聲音,她又回過頭去,從店老板手裏拎過打包的豆漿和生煎,不聲不響地在櫃臺的縫縫裏塞下了一道平安符。

拎了豆漿和生煎包再次轉過身去看最右邊角落裏的位子時,那瞎眼老頭早已經不在,桌子上只留下一份冒着熱氣、完好無損的豆漿和生煎包。

她剛剛明明看到那瞎眼老頭低頭吃了生煎,怎麽生煎一個都沒少?

呵!

她忽然明白了什麽,嘴角不由自主地勾了一下。

連她這個降魔祖師都差點看漏了,看樣子對方實力不凡啊。

也不知對方是什麽妖魔鬼怪,又有的打了。想起這個,她就難掩興奮,迫不及待地拎上豆漿、生煎離開點心店,追那個古怪詭異的瞎眼老頭去了。

***

太陽底下總有陰影,繁華之下總有貧困。

橫濱的街頭出來乞讨的小孩不少,一個個要麽沒了手,要麽沒了腳,要麽瞎了眼,要麽不會說話,穿得破破爛爛,手裏端了個搪瓷盆,在人群中乞讨。

魚蓉追着瞎眼老頭一直追到這,那瞎眼老頭從這些小乞丐中穿梭而過,她也跟着穿了過去,卻被幾個小乞丐團團圍住,伸手要錢。

她皺緊了眉頭,狠狠瞪了眼那些小乞丐。

小乞丐們被她瞪怕了,愣在原地半晌都不敢出聲,後來回過神來後陸續地走開了,去尋找其他心軟、好唬弄的人了。

有個小乞丐眼睛看不見,其他小乞丐走的時候沒帶上他,他落單了,傷心地哭了起來。

魚蓉也非不近人情之人,她伸手摸摸小乞丐的頭,把打包的豆漿和生煎包都給了這個小乞丐。

“吃吧,我等你吃完再走。”

她很清楚這些小孩子是被拐賣來乞讨的,他們背後,有個很龐大、很複雜的販賣人口集團。或許此時此刻,這個集團的大人們不知道躲在哪個角落,在偷偷地注視着這裏的一切呢。

按她的本事,動動腳趾頭就能把這個集團連根拔起。可她自诩降魔祖師,人間的事她不想管,她只管游蕩在人間且危害人間的妖魔鬼怪。

小乞丐很瘦很矮,狼吞虎咽地把魚蓉給他的豆漿和生煎全吃了。

“謝謝姐姐。”

他擡起頭,拿那兩個空蕩蕩的窟窿“看”着魚蓉,很有禮貌地道謝。

這一刻,魚蓉的心好像被什麽東西狠狠刺了一下。

不過很快她又恢複如常,沒和小乞丐說一聲再見就冷漠地轉身走了。

人間的事,她不想管。

***

瞎眼老頭是徹底地跟丢了。

魚蓉很是懊惱,心想要不是自己舊傷未愈,哪輪得到一只鬼捉弄她?

想起舊傷,就想起當日的那一掌。

蕭正庭。

一輛顯眼的加長版勞斯萊斯從她身邊駛過,她忍不住順着勞斯萊斯那優美的車型弧線看去,目光定格在了那個車牌上。

渾身如觸電般飛起雞皮疙瘩。

那個車牌她再熟悉不過,不是蕭正庭的車還會是誰?

金AYU8RO。

她還記得當年他買這部勞斯萊斯的時候就和她說起過要去弄個配得上這輛車的車牌。

後來他在拍賣行以天價一千萬拍中了這個車牌。

她還嘲笑過他燒錢,一個車牌而已。

他卻眨着深邃好看的眼睛,把她攬進懷裏,溫柔地說:“我覺得值,因為這個車牌裏包含了你的名字。”

YU——魚。

RO——蓉。

她的名字。

“小言,停一下車。”蕭正庭對開車的小言說。

小言也不問為什麽,靠路邊把車停了下來,下車給蕭正庭開車門。

可蕭正庭早已等不及,自己開車門下了車。

高大英俊的外表,再加上身邊的這輛車,站在大街上還挺引人注目。

鑽石王老五。

他神色匆匆地來到剛才轉彎的地方,原地找了一圈,沒找到。

小言覺得詫異,終于忍不住上來問他在找什麽。

“剛剛這裏站了一個女孩,個子不高,麻花辮,你有印象麽?”他問小言。

小言搖搖頭,他聚精會神地開着車呢,哪有工夫管街上的女孩?

不過也挺神奇的。他們的蕭總身邊女人這麽多,都是娛樂圈裏出了名的大美人,可他偏偏看上了一個紮麻花辮的女孩?

麻花辮?鄉土氣息?

原來他們的蕭總好這口?

“算了,也許是我看錯了。”蕭正庭擰擰眉頭,一臉失落地回到了車上。

昨天陪了國外一個大客戶一天,晚飯都來不及吃,就飛奔而來。

原因是他打聽到了魚蓉的下落,聽說她輾轉來了橫濱影視基地。

自從那天她挨了他的一掌後憤然離去,他就跟丢了魂似的,心碎得一塌糊塗。

他得找到她,跟她好好坐下來聊一聊,把一些事情說清楚。

紮着麻花辮的魚蓉就躲在拐彎處的那堵牆後面,目睹了他失魂落魄的樣子,心中卻是波瀾不驚,凄寒一片。

***

淩冬一早起床來到劇組做準備,除了曹泳圈誰都不願搭理他,畢竟他是要被趕出劇組的人了。娛樂圈最為現實,捧高踩低那是常有的事。不過淩冬對此反應并不大,他昨晚一晚上沒睡,腦海裏一遍遍地浮現着魚蓉的那句“別讓我看不起你”,潛藏在身體內的鬥志一下子就被激發了出來。

不管劇組裏的其他人怎麽看他,怎麽刻薄他,他都一概不予理會。

他只管捧着劇本念他的臺詞,慢慢地培養感情,把自己的身心融合到那個情景當中去。

太陽高照,劇組還沒開工,原因是女主角朱茜還沒來。

汪導脾氣好,等就等吧,誰叫人家風頭正盛,後臺強硬呢?

這也無形中給了淩冬更多的時間來做準備。

汪導看看這邊正在專心背劇本的淩冬,忽然有點感動,這小夥子還是很努力的。

可光努力又有什麽用?得有真刀真槍的實力才行啊!

如果還是達不到他的要求,他就要兌現諾言,臨陣換人了。

講真,他還是對淩冬抱有一絲希望的,希望淩冬不要讓他失望吧。

衆人又等了一個小時,朱茜還沒來。

汪導有些等不及了,劇組裏的其他工作人員也開始抱怨開了,朱茜耍大牌的消息很快就傳遍了整個劇組。

一輛埃爾法商務車駛入了衆人的視線。

正是朱茜的車。

車子直接駛進了片場,壓了一地的桃花瓣,汪導見狀不由皺眉。

地上的那些桃花瓣等會可是要當道具用的。

停穩後,經紀人先下車,給朱茜開門,扶着朱茜從車裏下來。

經紀人一臉抱歉地對汪導說:“汪導,真不好意思,讓大家等那麽久。小茜今早有點感冒,去了趟醫院,所以來的有點晚了。”

說完,朱茜象征性地咳嗽了兩聲,以證明她是真的感冒了。

事實上是她昨晚去夜店high了一晚上,今早起不來,在經紀人的苦口婆心地勸導下才勉強起床。起來後又梳妝打扮了很久很久,兩只眼睛的黑眼圈重得跟熊貓眼似的,于是臨走前戴上了墨鏡。

汪導擰着眉頭給朱茜臺階下:“感冒可大可小,要不今天算了,過幾天等朱小姐養好身子了再說?”

“那哪行?”朱茜說,“我已經耽誤了大家這麽多時間,不能再叫汪導您為難了。”

汪導笑笑:“要是所有人都像朱小姐這般為人着想,那世上還有什麽事做不成的?”說罷吩咐劇組的攝影師準備開工。

朱茜去後臺換衣梳妝,經紀人一路随行。

期間她不停地催促化妝師動作快點,搞得化妝師很尴尬。

經紀人說:“別急,形象最重要。”

“正庭來了橫濱,我怎能不急?”

本來她是鐵定起不來了,經紀人把剛打探到的蕭正庭的消息告訴了她,她聽後二話不說,直接從床上跳了起來。

她只想快點結束今天的拍攝,然後去找蕭正庭共進晚餐。

換裝又換了一個多小時,所有人都各就各位了,就等女主角朱茜了。

淩冬一早就已經換好了裝,等得久了出了汗,臉上的妝有點化。可化妝師看見了也當沒看見。

暴脾氣謝溪見狀,無名之火熊熊升起。啥也沒說,拿出自己的化妝用品,給淩冬補了補妝。

淩冬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謝溪:“謝謝啊。”

謝溪笑着說:“謝啥?我不是你的助理嗎?這都是助理應該做的事。”

這話說得淩冬越發的尴尬了。

曹泳圈在一邊不屑地“去”了一聲,翻了個白眼。

謝溪不理他,權當他這坨肉是空氣。

這時朱茜換裝出來了,汪導不等淩冬化完妝,直接喊他來拍戲。

“催什麽催,有本事催姓朱的去!”謝溪心裏很不高興,趕緊加快速度地給淩冬微發白的嘴唇抹了些許口紅。

演員就位,攝影師就位,鏡頭對準。

桃花樹下。

女主朱茜仰起頭,懵懂而天真地望着男配淩冬。

“雲哥哥……”

這裏女主應該有一句臺詞的,是叫男配在她出嫁的那日親自給她送親,因為她一直都把男配當作自己的親哥哥。

可淩冬不等女主把臺詞說完,就直接而大膽地把女主攬進了懷裏,緊緊攬着,搭在女主背上的那只大手青筋爆起。

汪導看見了淩冬手背上的青筋,趕緊吩咐攝影師給淩冬的手一個特寫。

女主朱茜壓根沒準備好,也壓根沒料到淩冬居然不按常理出牌,所以一時半會沒反應過來,也不知道該怎麽去反應。而恰恰是這種自然反應下的狀态,才顯得更為真實。

汪導不由地在心底為這倆人,尤其是淩冬捏了一把汗。

“阿櫻,別嫁。”

這句臺詞是劇本裏沒有的,是淩冬臨場加上去的。

女主朱茜繼續懵,這戲,還怎麽演下去?

但看男配淩冬的表情,深愛中藏着一絲痛苦,痛苦中又壓抑着一絲奢望。

一顆晶瑩的淚珠從眼眶滑落。

就是這顆眼淚,徹徹底底地将倆人的感情推到了最高處,也完完全全地調動了旁觀人的情緒。

好!好!汪導在心底吶喊,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女主朱茜一直是懵的,這樣的表現,恰到好處。

“好!卡!”汪導摘了眼鏡揉了揉霧蒙蒙的雙眼。

一聽到卡,朱茜立馬把淩冬推開了,跑去跟汪導告狀:“汪導啊,他根本不按劇本走!”

汪導不理朱茜,卻徑直走到淩冬面前。

淩冬正在擦眼淚,見導演過來,趕緊恭恭敬敬的:“汪導。”

曹泳圈和謝溪也趕了過來,曹泳圈把眼睛揉得紅紅的,對汪導說:“汪導,阿冬演的實在是太好了!你看我,都哭了好幾遍了!”說罷硬擠出些眼淚來。

謝溪白他一眼,懶得戳穿他。

“小夥子有想法,前途無量!”汪導拍拍淩冬的肩膀,“那你就留下來繼續拍吧。”

“耶!”曹泳圈和謝溪先沸騰了,倆人很默契地擊了下掌。

兩只手觸碰在一起的瞬間,倆人才反應過來,幾乎同時哼了一聲扭過頭去,互不理會了。

“謝謝汪導。”淩冬壓制住內心的狂喜,對汪導說。

“好好加油吧。”汪導又叮囑了一句後走開了。

朱茜和經紀人站在一邊傻了眼。朱茜本就看不起淩冬,再加上倆人分屬兩個水火不容的公司,更是對他厭惡至極。

“什麽玩意?我們走。”她狠狠丢下一句後坐車走了。

接下來的戲沒有女主朱茜的,所以走了就走了,汪導也沒意見。

接下來要拍的是淩冬的戲,包括他卑賤的出身,他被同門師兄弟欺負,女主出嫁以及喪母之痛使得他棄道成魔,等等。

一場接着一場,淩冬賣力且認真地對待,沒有一點怨言。

這些,汪導看在眼裏,記在心裏,對這個小夥子是更加的欣賞了。

中場休息,謝溪拿水來給淩冬喝。

她趁人不注意,悄悄地拿出了從瞎眼老頭那讨來的癡情水,往淩冬的水瓶裏滴了一滴進去。

“阿冬,喝水。”事後,裝作一臉無知地把水瓶遞給淩冬。

“謝謝。”

淩冬正好也渴了,擰開瓶蓋,将瓶口送到嘴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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