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最後還是如趙新凱所願, 商滕沒有送他回家,而是直接送去了他自己在外面的住所。

趙新凱感動的一把鼻涕一把淚,說商滕就是他親哥, 是他的再生父母。

一邊說着,一邊還要抱他。

商滕也沒躲,應該是忘了。

因為他的注意力,一直停在還亮着燈的某個樓層。

趙新凱覺得商滕肯定是聽到自己為了幫他出頭和人打架, 而感動到了。

心裏在暗暗竊喜。

商滕對他還算好, 但這個好只能相較于他對其他人而言。

他打架進局子商滕會去撈他出來, 但他平時不會管他,更加不會苦口婆心的勸他別打架。

別人的人生, 商滕不會過問。

趙新凱他媽是商滕的姑姑,她管不住自己的兒子,所以就讓商滕多幫忙管管。

趙新凱混不吝,誰的話也不聽,唯獨就聽商滕的。

可能是仰慕, 也可能是向往。

從小到大,商滕都是最受重視的,整個家族的目光和希望都在他身上。

嫉妒可能也有點, 但趙新凱還是有自知之明的。

就他這木頭腦子, 幾輩子的智商加起來估計都趕不上商滕的零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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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夜冷, 也不知道還有冷多久。

趙新凱在心裏罵了句娘,凍的把外套拉鏈給拉上:“哥,那我先進去了。”

商滕點頭,靠着車身站着。

趙新凱進電梯以後, 看商滕還站在那, 沒動。

心裏還挺高興。

看來自己為他做的這些, 他還是看在眼裏的。都開始目送他回家了。

擱以前,自己哪有這待遇。

這頓打挨的還挺值。

而此刻目送他回家的人,注意力卻全然不在他身上,甚至連餘光,都未分給他分毫。

商滕能夠理解自己此刻的感情,但他不知道該怎麽去消化。

就好像是,把真相剖析開了,他就不得不去面對,自己得知被替身以後會這麽生氣的原因。

是了。

是嫉妒,他在嫉妒。

嫉妒一個已經死去的人。

他點了根煙,抽煙的這段時間裏,可能在猶豫,也可以在思考。

煙抽完了,他還是沒思考出個什麽來。

腦子是空的,什麽也沒有。

是以前從未有過的狀态。

別人都說他沉默少言,但其實不是,他在沉默的時候,心裏其也裝着很多事。

他城府深,話少并不代表他停止了思考。

他整天都在思考着該怎麽算計別人,怎麽将自己的利益達到最大化,怎麽才能擴充豐鈞的商業版圖。

驅使這一切的,是他的野心。

他算不上一個好人,死後肯定會下地獄。

但無所謂,他從來不考慮這些。

煙掐滅了,垃圾桶在很遠的地方,他有耐心的走過去,把煙蒂扔在上面的滅煙盒裏。

有門禁,他上不去。

于是便在這天寒地凍的天氣裏,看着那層一直亮着燈的房間。

直到燈滅了,他才上車,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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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鳶回來以後,也沒了睡意,索性把房間簡單的收拾了一下。

江祁景給她做了兩個相框,他說是手工作業,懶得扔,就給她了。

岑鳶把照片裝裱進去。

一張她和紀丞的合影,一張她和周悠然的合影。

照片裏的兩個人,以及做相框的人,都是她這人生中,最重要的人了。

岑鳶很希望能多陪他們一段時間,所以她想好好活着。

哪怕生病了,也想好好活着。

她削了個蘋果,放在她和紀丞那張合影的旁邊,過了會,又被自己這個幼稚的舉動給逗笑。

他吃不到了。

早知道在一起的時間那麽短,以前就應該對他好一點的。

岑鳶也不是一直都這麽懂事的。

周悠然一直都是靠那個小裁縫鋪子賺錢給岑鳶交學費。

但是後來周悠然眼睛不好,腰椎也開始痛,沒辦法久坐或者長期盯着一個地方。

鋪子被轉讓出去,她開始給人打零工。

賺的錢肯定不如之前自己開店。

所以岑鳶就沒有繼續學跳舞了。

半個月後,紀丞拿了兩千五給她。

說他自己的零花錢湊了湊,剛好夠她一學期的學費。

他笑着扯了扯她帽子上的耳朵:“你別怕啊,你丞哥罩你。”

他不算聽話,平時也沒少幹出那種逃課打架的事。

所以紀叔叔管他管的很嚴,根本不可能給他這麽多零花錢。

岑鳶問他錢是哪來的。

他開始還不肯說實話:“我零花錢攢的。”

他不說,岑鳶也沒收。

她本來就沒打算要。

那幾天岑鳶心情不太好,不是因為沒辦法繼續學跳舞,而是因為周悠然的病。

她一直不肯去醫院,每次不舒服了,都是随便去藥店開點藥。

後來實在疼的受不了了,吃藥也沒用,才去的醫院。

那幾天岑鳶請了假,沒去學校,一直在醫院裏照顧她。

直到晚上,她拿着保溫飯盒回家,在她家門口看到了蹲在那裏,睡着的紀丞。

聽到聲音,他還沒太清醒,揉了揉眼睛,從地上站起來。

岑鳶問他怎麽蹲在這兒。

他跟做錯事一樣,低着頭和她道歉:“我那天不該騙你,那些錢是我去工地打工賺來的,我騙他們說我滿十八了,搬了半個月的磚才湊夠的兩千五。我就是怕你知道了以後不要,所以才......”

話說的很流暢,也不知道在心裏打了多少遍草稿了。

自從上次那事以後,岑鳶就跟消失了一樣。

他去她學校找過,她同桌說她請假了,然後他就來她家找,也沒人。

他也沒放棄,每天放學就這兒蹲着,一直沒人。

他怕岑鳶因為他撒謊不理他。

“我以後再也不騙你了,你別不理我,也別躲着我。”

話說的挺小心翼翼。

那筆錢岑鳶最後還是沒要。

她本來就不想繼續學下去了,周悠然的辛苦她是看在眼裏的。

她不想她為了自己的學費苦惱了。

這次不過是契機罷了。

每次只要一想到以前的事,岑鳶就很難過。

故事的結尾太倉促了,她甚至都沒來得及和他說一句再見。

如果能好好的道一次別,是不是就不會像現在這麽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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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江巨雄把岑鳶和江祁景都叫了回來,說是一家人吃頓飯。

岑鳶在外面住,江祁景也在外面住,家裏只有江窈在。

江巨雄和劉因不同,他對岑鳶是有偏愛在的。

再加上之前為了生意,而默許她嫁給商滕,他心裏其實有自責。

江窈前幾天被實習的公司開了,因為連着半個月遲到早退。

她吃不起苦,沒辦法做到早上八點就起床。

吃飯的時候還在埋怨:“什麽破公司,這麽早就開始上班,別人都在放假。”

江巨雄剛吃過藥,從樓上下來。

聽到她的話後,臉色稍微沉了些:“我看你媽平時慣你慣的太狠,連這點苦都吃不了。”

他并沒有因為江窈是抱錯的,而忽視她。

都是他的孩子,他一視同仁,教育也是。

江窈不爽的噤聲,筷子使勁戳着碗裏的米飯發洩。

今天的湯是枸杞紅棗烏雞湯。

江窈質問廚房:“不知道我對紅棗過敏嗎?”

語氣很不好,完全把自己的氣撒在廚師身上了。

劉因讓她安靜點:“是我讓人煮的。”

說話的同時,她看了眼安靜吃飯的岑鳶,皺了下眉。

岑鳶只想盡快結束這頓飯,她不喜歡這個家裏的氛圍,讓她覺得壓抑。

好不容易等到飯吃完了,她準備離開。

江巨雄卻叫住了她,讓她過來一趟。

書房內。

江巨雄拿着茶杯,透明的,甚至還能看見裏面被熱水燙的打卷兒的茶葉,漂浮在水面。

“你媽之前和你說的那些話,你別往心裏去。”

岑鳶點頭:“我知道。”

江巨雄嘆了口氣,把茶杯放回去。

他能感受到,自己這個女兒和他并不親近。

處處都是不露破綻的禮貌。

但這些,也不怪她。

是這個家沒有給過她溫暖。

江巨雄給了她一張卡:“我聽祁景說你最近在創業,這裏面有五百萬,就當是我給你的贊助。”

岑鳶沒接:“您的好意我心領了,但我的積蓄還有一些,目前不缺錢。”

江巨雄說:“拿着吧,就算不缺也拿着。”

他低聲笑笑,透了幾分苦澀,“至少讓我這個當爸爸的,也為自己女兒做點微不足道的小事。”

岑鳶眼眸微垂,看着那張遞過來的卡。

都說人老先老手,江巨雄的那只手,表皮蒼老到有些發皺。

他甚至比他原本的年齡看上去還要老。

尤其是和保養得當的劉因比起來。

岑鳶最後還是收下了。

但那筆錢她不會用,純粹只是為了讓江巨雄安心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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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那個家裏離開以後,岑鳶沒有立刻回家,而是去看陳甜甜了。

小孩子體質弱,生個病得花上好幾天才能康複。

再加上又是病毒性流感,所以岑鳶有點擔心。

她過去的時候,陳甜甜剛睡下。

何嬸看到她回來了,高興的不行:“正好我剛剛做了點糯米丸子,你嘗嘗看,味道怎麽樣。”

往年每次過年,那些糯米丸子都是岑鳶幫忙做的。

還是不适應,這個家裏少了個女主人一樣,好像很多東西都變了。

甚至冷清了不少。

岑鳶走過去,接過何嬸給她的筷子,夾起一個,嘗了口。

何嬸一臉期待,問她:“怎麽樣?”

岑鳶等咽下去以後才笑着點頭:“好吃。”

何嬸頓時松了口氣:“還是得等你說好吃我才放心,小周她不管什麽都覺得好吃。”

岑鳶笑了笑,沒說話。

陳甜甜很快就醒了,被周阿姨抱出來的,頭發睡的有點亂。

看到岑鳶了,又嚷着要她抱。

岑鳶笑着過去抱她,柔聲問道:“甜甜最近有沒有乖乖聽話?”

想了好久的懷抱,陳甜甜似乎怕她會走一樣,手緊緊的攥着她的袖子:“有聽話的。”

岑鳶用手摸了下她的額頭,還是有點燙。

周阿姨拿着剛沖好的感冒沖劑過來,故意和岑鳶告狀:“藥都不肯喝,還說自己聽話呢。”

像是為了證明給岑鳶看,自己真的很聽話,她主動把藥碗接過來,自己咕咚咕咚喝完了。

小孩的感冒沖劑不算苦,甚至有股甜味,但甜的很奇怪。

總之味道不算好,所以陳甜甜痛苦的靠在岑鳶懷裏。

後者垂眸輕笑,動作溫柔的替她嘴邊殘留的藥汁擦去。

還不忘誇她:“甜甜真聽話。”

陳甜甜小心翼翼的問她:“我聽話的話,媽媽可以不走了嗎?”

岑鳶愣了一會,摸了摸她的臉:“可是這裏已經不是媽媽的家了。”

陳甜甜急忙說:“是媽媽的家,媽媽的房間還留着呢!我昨天晚上看到爸爸從那裏出來,爸爸肯定也想媽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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