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二〇 歸遲
我想起阿燊從前說過的那些話,想起他凄惶地說“姐姐,你從來沒有信過我”。我這才明白,他想要我相信的是什麽。
他說他做過錯事,他糊塗過,他荒唐過,我以為他說的是他在朝中的那些心機和手段,以為他想讓我相信的,是他不會像對待張淩月和蔣韻之那樣對我,可原來不是的。
“在我心裏,今生今世,你是我唯一的妻子。”
那年他說出這句話,我心中恍惚了很久,但始終不敢全然相信,到後來,更是越來越覺得是戲言,以至于即便想起,也多是覺得自己癡傻。我從來沒有想過,這會是真的。
如果故劍情深,不是做給天下人看的戲,而是他真實的心意……我不相信自己能做許平君,我不相信他可以是劉病己,可其實,都是真的。
我忽然想起,在三年多之前,我和君實還不曾開始游歷的時候,就依稀有傳聞說阿燊生了病,關于帝君身體的流言,總是最快被禁止,也總是最不可信,所以我并沒有當真,可是現在,我竟開始在意了。我擔心他,我挂念他,當我把自己視為他想要丢棄的包袱,我可以壓制自己的心思,但現在不能了,再也不能了。
如果阿燊是在意我的,就算付出一切,我也要回到他身邊,告訴他從前是我錯了,告訴他我會信他,我早該信他。
(鑒于我想了一悲一喜倆結局自己也不知道選哪個了,就都糊上來吧,先悲後喜,自行選擇。BE是和上文接得比較順的,包括番外也會順着這個寫。HE是覺得也可以結局好點,沒必要弄得慘兮兮的,看HE請自動無視一八章結尾的悲劇暗示。)
(BE版)
我沒有想到,自己還是晚了一步。
在歸途中的一個深夜,我做了一場夢,阿燊的身影模糊不清,他背後有一團刺眼的白光。他張開雙臂,我想要走向他,但他漸漸被吸入白光之中,我驚慌地跑着,他保持那個姿勢,卻離我越來越遠。“姐姐——”我聽得他喊我,但下一刻,他就沒入了那道白光,随即消失于黑暗中。沒有光,沒有聲音,只有無邊無際的黑暗。
我從夢中驚醒,胸口疼得近乎蝕骨,驚魂難定,反複安慰自己說這是夢,可還是萬萬難以平靜。
次日就得知了皇上駕崩的消息。太遲了,我想要告訴他的,他聽不到了。
你知不知道一個人可以有多少眼淚?明明覺得雙眼都要幹涸了,可是一想到他,還是會湧上淚來。我幾乎是一路哭向京城,所餘路途不遠,只是兩三日的光景,但至抵京時我早已是形銷骨立。我懇求新皇,讓我為他守靈。無邊白幕之中,我的阿燊躺在棺椁裏,我再也看不到他,他再也看不到我。我不知道他的魂魄是否會在此停留,我只能向着他的靈位默念我愛他。
他才四十歲,以帝君而言,正是最好的年華。我不知道上天為什麽要如此殘忍,即便不是為我自己,單單念及阿燊,他也值得更好的結局。
是誰說的,天意高難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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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世界,在那一刻崩塌了。我甚至想到了尋死,卻在最後一刻因為怯懦而退縮。
從頭到尾,我都是個不可救藥的失敗者。今日的悲劇,是我一手鑄成的。如果我曾勇敢一些,與阿燊一起争取而非留他單打獨鬥,真的可能有不一樣的結局。可是,除了自怨自艾,我又做過什麽呢。
我不想再逃了,我不能再逃了。
後來,在阿燊停靈的地方,在他的陵寝旁,你總能找得到我。多數時候,我拿着一把笤帚,沉默地清掃神道上的落葉。
那個晚上,我聽到的他的呼喚,可能是一場真實的托夢。如果他想讓我陪他,我會的。
阿燊,你聽到了嗎?我會在你身邊。
(HE版)
再次踏入宮牆深處,有意料之外的安心。我曾以為一定要離開這裏才算得自由,可是後來才明白,從來就沒有完全的自由,就好像,我所需要的也不是完全的自由。當我再見到他,确認從前聽到的真的只是謠言的時候,我清楚,我要的自由,不在遠方,而在他身邊。
我是個卑微得可笑的女人,或許是因為,所有的勇氣和驕傲都被留在了這個時候,我相信我可以與他相配,我相信我可以在他身邊。
阿燊老了很多,真的,現在我站在他旁邊,很少會有人以為我的年紀比他大。我難免是有些心疼的,可是阿燊覺得正好。
我從來不是三千寵愛在一身的女人,阿燊一直維持着後宮的衡平,可我知道在他的心裏我與旁人不同。已是老夫老妻,沒有什麽調笑打趣的心思,平淡相處、彼此依賴,我知道,這是我要的愛情。
與君執手,共書鴛鴦。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