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渚燕大學新生的報到時間比正常開學晚一周。
溫白榆拍了一張屬于俞書辰的課表, 今天下午和晚上俞書辰都有課,不會往公司去。
再加上大四的學生要開始進入實習期,雖然俞書辰沒有實習找工作的苦惱, 但他還要考渚燕大學的研究生,溫時融就刻意減少了俞書辰的工作量, 反而比前三年要空閑一些。
溫白榆吃完中飯, 想着偷偷去學校找俞書辰。
他們才久別重逢就又碰上了開學,還沒好好在一塊幾天, 各處一地, 活生生變成了異地。對于剛剛進入自我濃情蜜意的溫白榆怎麽能忍呢?
那是絕對不能忍的。
所以他借口要到新學校去熟悉環境,跟葉茜說晚上不回家吃飯了。
不過不愧是親生的,葉茜拆起臺來一點也不留情,“熟悉環境?”
“你都往那跑了3年了。那裏的草有幾棵, 每棵草上的葉子,不誇張得說, 你雖然不知道有幾片,但也都見過。”葉茜毫無感情地道,“你去熟悉什麽環境?”
溫白榆:“……”
葉茜嘴上吐槽,手上卻是沒停歇地将中午燒的飯菜裝進了3層便當盒裏。
“想去找哥哥吧?”葉茜嘴角帶着笑,用“你是我生的,我還能不了解你”的眼神看着他, “喏,拿去, 晚上和哥哥吃了就一起回來吧。”
溫白榆跳起來給了葉茜一個大大的擁抱,将便當盒拎過來,眯起眼睛笑,“謝謝媽媽, 媽媽最好,媽媽萬歲。”
他沖到玄關去換鞋,全然沒了前幾天的沒精打采,像一只快樂的小鳥。
“媽媽,那我走了。”
“去吧去吧,兒子大了,媽媽留不住你了。”葉茜無奈地搖搖頭,解了身上的圍巾,打算去房間睡個午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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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白榆出門坐上了去渚燕大學的地鐵。
離最近的一班車到站只剩下2分鐘,原本溫白榆是趕得上的。
坐電梯上去的時候,被急着趕同一班車的年輕人的胳膊蹭到,好在溫白榆伸手付了一下旁邊的扶手。
站在他前面是個拄着拐的老人,也被這陣風刮到,在上行的電梯上搖搖欲墜。
溫白榆伸出手托了一把。
老人用拐狠狠在電梯上柱了一下,借着溫白榆的力穩住身形。轉過頭來露出一個慈愛地笑,“謝謝,謝謝。”
下到地面的時候,溫白榆明顯看到老人腳似乎被剛才的小事姑崴了一下。
走路不太利索,搖搖晃晃的。
溫白榆上前将他扶住,攙着他走了兩步。
老人轉過頭來,看着溫白榆露出了回憶的神色,“霞芬啊,你回來了?”
溫白榆最開始以為老人只是認錯人了,便問他這是要上哪去。
老人說:“你不是說想去城裏逛逛嘛,咱們20多年沒有去過了,要像年輕人一樣去城裏浪漫了。”
溫白榆:“诶?”
等下一班的地鐵的過程中,老人的親人找了過來。
“爸,下次你出門要告訴我們一聲。”
接着轉過頭跟他說了好久的抱歉,“霞芬是我媽,自從我媽走了,我爸情緒一直時好時壞,實在抱歉。”
說完又說了聲對不起,就帶着老人走了。
溫白榆一直看着他們離去的背影,直到什麽也看不見。
深刻的愛情好像就是這樣刻在了靈魂的深處,刻骨銘心到愛人離去,靈魂也被抽離。
他想起了上輩子的無疾而終的暗戀。
他想,這輩子比上輩子多了這麽多的共同記憶,喜歡他這件事每天都在變得更多,如果命運仍像上輩子那樣輪轉。
那麽自己是不是也會和這個老人一樣,變成沒有靈魂的軀殼,在茫茫的天地間尋找自己的愛人?
坐在地鐵上,溫白榆的心情莫名有些低落。
眼皮子一直無端端在反複地跳動,他用手按了好一會都沒有見效。
上網搜了眼皮跳是什麽預兆,但衆說紛纭,好的壞的什麽都有,他便将手機揣進了褲兜裏。
下了地鐵再走幾分鐘就是渚燕大學的大門了。
俞書辰的學院安排的宿舍樓離後面的操場很近,他熟門熟路地找上去。
和門口的宿管阿姨打了聲招呼。
宿舍門半掩着,這個時候俞書辰還在公共教室上大課。
溫白榆小心地推開門進去,其他人都不在,床上坐着一個頹喪着臉的鄭南經。
鄭南經衣衫淩亂,一些頭發豎起一些頭發塌陷。
在溫白榆印象裏,他平時是很注意形象的一個人,幾乎每時每刻都不忘記照一下鏡子。
好像也不會煩惱,永遠像個熱情用不夠的小火球。
每次他們三個人一起吃飯的時候,也是他像永遠有說不完的話一般,整個吃飯的時間裏,都是他在講話。
但此刻,他眼底裏的光熄滅了,眼神是灰暗的,眼光渙散地看着某一處,手上拿着一大瓶的水。
聽到有人進來,他甚至沒有擡起眼皮子看上一眼。
鄭南經像是遭受了重大的打擊。
可能……和方才他見過的老人,差不多……
溫白榆有些遲疑地走過去,手攀着上面床的邊緣,“南經哥哥?”
他又小聲地喊了兩聲。
鄭南經這才像是年久失修的機器人一樣,遲鈍地轉了過來,身體系統和語言系統因為時間太久,全部都是失修狀态。
他的眼睛好久才對上焦,看了一眼溫白榆,那雙沒有神采的眼睛裏突然間滾出了好大一顆淚。
“哇……小魚弟弟,你來了……”鄭南經忽然哭起來,沒有任何預兆,他抱着一大瓶水,像是在借水消愁。
鄭南經的眼淚流到下巴和嘴上,被他混着水喝下去,又幹嚎起來,“呸呸呸,這什麽水呀,這麽鹹,嗚,老子失戀了,老天還給我劣質水來折磨我……”
溫白榆眼皮跳得更厲害了:“那是你的眼淚……”
鄭南經一邊掉眼淚一邊嗆他:“胡說,老爺們從來不掉眼淚。”
說着說着,眼淚掉下來,落在他的手背上。
鄭南經:“……”
他梗着脖子:“這……只是,我眼睛流汗了……”
溫白榆不打算和心情不好的失戀患者争吵,就指着他的水問:“南經哥哥,你在……做什麽?”
鄭南經又喝了一口水:“沒看出來嗎?我失戀了。”
溫白榆臉僵了僵,要不是看到了他的頹廢和眼淚,溫白榆都開始要認為他是在耍人了,“見過借酒澆愁,還見過段子裏借奶消愁的,這借水消愁,倒是新鮮。”
鄭南經又咽了一大口水,哭得鼻涕都淌下來,溫白榆在他床下的桌子上找到紙遞了上去。
鄭南經抽了一張:“你以為我想嗎?我也想喝酒,但我有些酒精過敏,想學人家潮人喝點奶,可我有乳糖不耐受,我容易麽我……”
聽他這麽說,溫白榆忽然松了一口氣。
這失戀,聽起來也不是特別嚴重……好歹還保留着理智,雖然失意但是沒有失了智,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你不是一直在失戀嗎?聽我姐說,她每次看到你都要拒絕你一次,你不是說你完全不介意嗎?”溫白榆在俞書辰的凳子上坐下來,轉了椅子的方向,看着鄭南經道。
鄭南經在床上再次悲痛欲絕,狠狠灌了好幾口水,幾乎要把瓶子裏的水都喝光他才停下來。
“不一樣,那是女神從前都沒有喜歡的人,所以即使她拒絕我,只要她身邊沒人,我都沒關系。”鄭南經哭喪着臉,“哪怕她喜歡別人也沒關系,我可以和人家公平競争,但是,她喜歡的人是我朋友。我該怎麽辦呢?”
“我姐和誰在一起了,我怎麽不知道?”
“俞書辰啊,這個騙子,他明明從前就說過對我女神這款沒興趣的!”鄭南經憤憤不平。
溫白榆的心整個提起來,裏面有晦澀不明的情緒翻湧,他的眼睛裏片刻就起了霧,視線模糊幾乎要看不清。
眼皮子跳得越發厲害,似乎要将眼睛裏的水珠抖落出來。
他抖着唇倏然站起來,凳子腿在地板瓷磚上擦過發出尖利的噪音。
溫白榆擡起手,按了按跳動的眼皮,心想,原來是壞事。
倒是床上的鄭南經被他蒼白的臉色、紅了的眼眶吓到。
水也顧不得喝了。
溫白榆将手上的便當盒放在俞書辰的書桌上,推開凳子,埋頭就走。
出門的時候和一個身影撞上。
溫白榆看都沒看,但走了幾步手腕子被拽住。
熟悉的聲音從頭頂傳來:“星星,怎麽走得這麽快?”
溫白榆停住了,但垂着腦袋沒有說話。
俞書辰另一只手去扶他的臉,卻摸了一手的眼淚。
當即吓了一跳。
“怎麽了?誰欺負你了?”
溫白榆低着頭,心裏荒煙蔓草,難過得像是被什麽東西堵着,連呼吸都是不通暢的。
但他還是開口:“你。”
寝室走廊裏人流來來往往,時不時有人從他們身邊擦過,途徑的時候會轉過頭來用探究地眼神看上幾眼。
俞書辰怕溫白榆臉皮薄被這麽多人圍觀,便拉着他想去寝室裏好好聊聊。
但溫白榆一股倔勁上來,說什麽也不肯回去。
俞書辰只好退讓,拉着溫白榆往寝室外面走。
現在是下午時間,初秋的太陽高懸在天上,氣溫和盛夏沒什麽不同。
操場上人煙寥寥,他們走的小道只有他們兩個人。
“現在星星可以說了,哥哥怎麽欺負你了?”
也不知道這句話哪一個字戳到了溫白榆敏感的神經,他撤回自己的手,眼淚滾滾根本止不住,“你都有喜歡的人了……你卻還來招惹我,你是不是想讓我當備胎!”
俞書辰覺得自己就是當代的窦娥,甚至比窦娥還冤。
“冤枉啊……這都是聽誰說的胡言亂語。”
俞書辰去牽他的手,溫白榆倔強不肯伸出來。
俞書辰只好把他抱在懷裏,輕聲哄道:“乖,先不哭,我們先捋一捋。”
他突然想起不久前剛剛答應的草蛋的請求,他頭疼地想,可能真的是因為這個。
“我是有喜歡的人,但可能不是你誤會的那個。”
溫白榆現在平靜下來,卻止不住地抽噎。
俞書辰右手拍在他的後背上,慢慢安撫他的情緒。
俞書辰耐心性子解釋:“你還不知道我喜歡誰啊?我以為我已經夠明顯了。”
他的視線落在更遠處的足球場,那裏曾經有一個意外的吻。
俞書辰想起那時候面紅耳赤的溫白榆,緩慢地笑起來。
溫白榆打了一下他的肩膀:“你笑什麽?”
“笑一個容易害羞的傻瓜。”
“第一次遇見的時候,他就從圍牆上跳下來,自投羅網進了我懷裏。現在想想,命運似乎在那時候就寫好了起點。”
俞書辰眼神溫柔下來。似乎在想很久遠之前的事情。
“他肯定不知道,他像一道光,照亮了我黑暗的角落,治好了我的失眠。”
俞書辰眯着眼睛迎着日頭的光,将曾經陰暗的那一塊拿出來曝在太陽下,讓那些不好的情緒都被太陽殺死。
他想,一定沒人知道。
他曾經走在人來車往的街頭,生成過多少次想要沖進車流去的念頭。
他想過一了百了,但他又偏頭看到了陽光。
只要有陽光,就不該放棄愛和希望。
“你讓我活着。”俞書辰無意煽情,但情到深處,又有些情不由衷,“你給了我第二次生命。”
“謝謝你。”
“我愛你。”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0-10-20 17:36:30~2020-10-21 17:39:1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煩煩。 14瓶;也 5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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