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chapter 61

淅瀝瀝的小雨,蒼涼了整個京都。潮濕的地面泥濘不堪,路上的行人似乎比以往更加急切,仿佛想要逃離那些被濺到衣褲上的泥水。即使隔着車窗，那些嘩嘩聲卻始終旋繞在耳中，。

灰蒙蒙的天氣讓這條路顯得格外不真實，明明很想去看看媽媽，但是腳底泛起的冷意，仿佛要将他再次帶回那段灰暗的記憶中。

冰冷而又無助。

然而絲絲的暖意從指尖逐漸蔓延開來，黑子側過頭看到的是被十指相扣的右手。

發現黒子在看他，赤司輕笑着加大了手裏的力度，直到那雙冰涼蒼白的手變得溫暖潤紅才作罷。

“哲也是在緊張嗎？”

“沒有……我只是有點不适應京都的冬季。”

即使黑子沒有說穿，但是赤司明白，京都對于黑子的記憶，除了母親的陰影，還有曾經赤司這個姓氏所帶給他的壓力。

對于父親與黑子之間的隔閡，赤司也絲毫插不上手，他唯一能做得也只有盡他所能帶眼前人逃離那些悲傷的回憶。

不知是車內的暖氣太過溫暖還是右手傳來的溫度太過安心，黑子逐漸湧起了許些困意，在意識即将被黑暗吞噬之前，遠處的一抹赤紅令他瞬間清醒。

“請稍微停一下！”

難得聽到小少爺這麽情緒化的聲音，被黑子爺爺派遣來保護黑子的小野寺管家急忙将車在路旁停了下來。

順着黑子的目光看去，雖然有些距離，但是确實是赤司家主沒有錯。即使當初在醫院兩人的隔閡得到了削減，可是現在黑子還沒有做好萬全的準備去面對赤司征臣，尤其是在母親的墳墓前。

“暫時在這裏等一下吧。”

最後還是赤司發下了號令，既然哲也沒有做好準備，那麽他絕對不會強求。

因為距離的原因，黑子看不清赤司征臣的神情，他只知道父親站的依舊挺拔，筆直的後背如同他從未低下的頭顱一般。雨珠順着赤紅的頭發滴落在土壤裏，大概是被差遣在一旁等待，高野管家拿着傘站在一旁絲毫沒有準備為老爺遮擋一下風雨的意思。

大概是黑子的目光太過肆無忌憚，赤司征臣向這邊望了過來，黑子急忙把頭埋得更低，即使他知道赤司征臣就算看見這邊那也只是帶着反光的車窗玻璃。

赤司征臣怎麽說也算眼光毒辣的人，只是一瞥便确認了來人，畢竟開着赤司家車到這裏來的人除了他也就剩下他們了。不過赤司征臣還是有些驚訝，畢竟黑子自從離開赤司家後，每年的祭拜都是在東京那邊的墓地。但是考慮到征十郎的性格，他很快便明白了其中緣由。低聲向管家囑咐了什麽，便回到了來時的車裏。

“叩叩……”

敲打車窗的聲音打破了一直沉默的環境。小野寺管家輕輕将車窗搖下，映入赤黑兩人眼簾的是高野管家慈祥的面容。

“大少爺，小少爺，老爺讓您們結束後回本家，他有事情要對您二人傳達。”

“高野爺爺，我……”

“我明白了，和父親說我們會回去的。”打斷黑子還沒說出的話，無視他有些僵硬的表情……赤司先一步答應下來。

“征君！”

“哲也，”赤司轉過身來，直直的盯着黑子的眼眸“這可不像我認識的你。”

似是赤司的目光太過刺眼，黑子不得不側過了頭去。他明白自己和父親之間的隔閡因為常年不在一起已經積累的很深，但是醫院的事情就像是擊碎隔閡的第一步。那密不透風的牆面終于出現了細小的裂痕。這面牆雖然一時半會不可能就這樣坍塌，但是确實有光芒從那細縫中透射了出來。

遲遲不肯再踏出一步，這樣無力的不像自己，不是說過既然父親都努力做出了第一步，那麽自己又在猶豫什麽呢？

“抱歉征君，是我失态了，”黑子側頭向高野管家微微一笑“管家爺爺讓您見笑了，我們看完媽媽之後就會回去了。”

許久不見的仿佛卸下了全部重擔的輕松的笑顏，熟悉的表情和兒時的相差無幾，饒是老管家都不禁有些眼眶酸澀。讓家主等着怎麽都不符合禮儀，高野管家點頭示意後便離開了。

看着他遠去的背影黑子也松了口氣，不知不覺中，原本淅瀝瀝的小雨也開始轉晴，本來到這邊就已經是下午，現在雨過天晴的黃昏中夾帶着泥土的氣息撲面而來。

“即使雨已經停了，但是這裏還是很冷的，”赤司這麽說着，從一旁的紙袋中拿出了一條精致的圍巾将黑子層層包圍“外公特意為你挑選的，帶上吧。”

聽到赤司這麽說，似是想起了什麽，黑子急忙轉身在書包裏尋找什麽。不多時竟也拿出了一條和自己帶的有些相似的圍巾，但是相比起來這條顏色更深更嚴謹些。

“征君不說我都忘記了，臨出門時外公強塞給我的，雖然嘴上那麽說，但是他也很關心征君的。”莫名的溫暖從脖頸蔓延到全身，赤司牽起黑子的手，緩步向墓地走去。

雖然紗織離世已有多年，但她的墓碑仿佛從未經歷過這幾年洗禮般，幹淨、整潔卻又帶了些荒涼。墓碑前的常夏花孤零零的躺在那裏，亦如在這裏寂寞了多年的女子。

淚水像是決堤的濤濤洪水般不斷湧出，即使過去那麽多年，對于兩兄弟來說，母親的離去終究是未曾愈合的傷口。

弟弟壓抑的啜泣聲也引得赤司陣陣心痛，他輕輕将水藍色的人兒摟入懷中，盡量溫柔的拍拍黑子的肩頭，“母親還在這裏看着，哲也也不希望讓她擔心吧。”

啜泣的聲音越來越輕，最後漸漸消失在了風中。墓碑相上母親的笑顏就像記憶中那般溫暖，赤司不由得想起了母親去世前将自己叫到床前的時候。

“小征，即使我以後不在了，你也要照顧好哲也一起堅強的活下去。只要你們兩個還在，沒有什麽能難倒你們，然後你們一定會得到幸福。”

“我們都很幸福，母親。”赤司輕聲呢喃。

和母親在一起的時光過去的總是飛快，不經意間已經暮色蒼茫。想到不僅答應了要回趟本家還答應了祖父完事回東京的要求，即便抓緊一切時間，到了本家時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

記憶中的大門和現在幾乎無差，繁複的花紋如同蔓藤一般困繞在他身邊，黑子沒有想到，故地重游竟會帶來如此的壓力，可是他已經決定要向前邁進，那麽即使裏面是荊棘遍地，他也要泰然自若的繼續下去。手沉重的不像自己，黑子按下了門鈴。

大門仿佛被慢動作回放，一幀一幀的跳動着畫面。暖色的燈光随着打開的大門傾瀉而出，随後出現的是高野管家慈愛的笑容。

“歡迎回來，哲也少爺、征十郎少爺。”

不知是因為管家爺爺的聲音太過溫柔還是屋裏的燈光太讓人懷念，黑子的聲音裏帶了一絲輕松，“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