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丢失
他像是飄到了半空中,居高臨下地看着自己的屍首,那種感覺是十分奇妙的,尤其是自己還是穿着雪白的裙子,臉上畫着精致的妝容,怎麽看怎麽都像一個女子。
謝盞不是沒有穿過女裝,然而那些記憶并不美好。許多年前的某個夜裏,燈光昏黃的太極殿中,元熙帝将一套素雅的女裝遞到他的面前,面上帶着笑,眼中卻帶着不容反抗的氣勢。
謝盞回過神的時候,桓凜伸出手,手有些顫抖,撫上了棺中人的臉,臉上的表情混雜着激動與痛苦。他的動作小心翼翼,有點像是對着珍貴的寶物一般。
謝盞從他的身上看到了十多年前的桓凜,那時的他,對着他也是這般小心翼翼的。
“阿盞,你終究還是我的了……”他低低地喚了一聲,那聲音很快消散在夜色裏。他臉上瘋狂的笑意一閃而逝,帶着快慰與滿足。
桓凜回頭看了一眼,迅速将棺中人抱了起來,背負在身上,轉身變往外走去。
謝盞看着自己毫無生氣的臉,心中諸多疑惑。
他的屍首為何在這裏,而堂堂帝皇為何要潛入其中盜走他的身體?
桓凜很快出了密道,火勢小了許多,但依舊是嘈雜的一片。
桓凜轉身便躍上了牆,而在那一瞬間,他腰間的玉佩突然跌落了下來。夜太黑了,他的全部心神又在背上背着的人身上,自然沒有注意到。
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裏,仿若從未出現在這裏一般。
人與人的緣分本是這般,有時以為緣起,實則已經緣盡了。兜兜轉轉兩次,謝盞醒來都是在桓凜的身邊,而他沒有想到他們的緣分竟是會在此時結束。
謝盞感覺到那種極速的墜落之感,頓時有些頭暈目眩。自他墜落在泥地之後,他的神志便變得有些模模糊糊起來。他似乎脫離了那玉佩,靈魂變得飄蕩起來,他仿若來到皇宮之中,他從皇宮走了出來,走過烏衣巷,走過謝府門口,只是看了一眼,然後便回到了東郊的別院之中。別院裏空蕩蕩的,早就沒人住了,他便坐在那裏,癡癡地坐着,也不知道坐了多久。
“癡兒!”一個空曠遼遠的聲音突然響起。
他心中迷茫,卻又下意識地想要追随那個聲音。他如今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聲音,或許只有這個聲音的主人可以讓他解脫。然而無論他怎麽追,都摸不到那人的一片一角。
“待有緣人。”又是那個空曠遼遠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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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盞被猛地扯回了那玉佩之中。
他雖是靈魂附在那玉佩之上,卻也感覺到外界的濕潤與寒冷。迷迷糊糊間,似乎有人将他從地上撿了起來,将他身上的泥土擦去。他的視線漸漸清晰起來,映入眼簾的是一張熟悉的臉。
“宋硯。”他靈臺頓時清明起來,下意識地喊了一聲,但是宋硯根本聽不到他的聲音。謝盞慶幸起來,他害怕這個人。
他不知道自己怎會落在宋硯的手裏,不過如何也比跟着桓凜強一些。
宋硯盯着他看了一會兒,謝盞不由得想起這人将那小少年生生打死時的模樣,那少年那般慘,而宋硯卻連眉頭也沒有眨一下。
這樣的人,只能用人面獸心這個詞形容了。
宋硯将玉佩上的泥土完全擦幹淨了,一直陰霾的臉上突然扯出了一個笑,然後很自然地将玉佩佩戴到自己的身上,那般自然,就像本來該屬于他一般。
外院中跪了一地宋府的護衛,皆是瑟瑟發抖,面如死灰。
不過一夜,宋府便發生了兩件大事。
——宋硯從不入住,在整個府中如禁地一般,也不準其他人進入的院子被燒了一半。
——宋硯最新得最喜愛的新鮮玩意,被盜了。
宋硯很少發怒,但是一旦發怒,犯錯的人只有死路一條。這兩條任何一條都足以要了整個宋府的護衛的命。
宋硯目光一掃,這些人抖得更加厲害了。
宋硯淡淡地掃了一眼,便繞過了衆人,走出了宋府。
那外院跪着的衆人不禁互相看了一眼,剛剛宋硯看他們的眼神沒有殺意,除了死裏逃生的慶幸感,他們還有一絲疑惑。
宋硯本來明明是一副索命鬼的模樣,為何轉瞬便變了臉。
難道是撿到錢了?
宋硯走在繁華的大街上,謝盞一直在暗暗觀察他。他這人氣質卓絕秀雅,生着一張好臉,在這個以色為美的年代,這一路上引來了許多目光。
謝盞以前出門時也時常是這樣的遭遇,有時還會遇着有人送他一些瓜果。
宋硯的腳步突然停在路邊,那裏一個不知哪家偷跑出來的富家的小公子正坐在那裏,拿着一塊石頭砸着核桃。
小孩砸地十分吃力。
宋硯走了過去,取下了腰間的玉佩,遞到了小孩的面前:“不如用這個?”
小孩看着那玉佩,又看着自己手中的石頭,或許是因為宋硯臉上的笑太過于優雅無害,小孩不禁伸手去拿那玉佩。
宋硯的手突然收了回去,小孩摸了一個空,黑白分明的眼中滲出一些委屈。
這般欺負一個孩子……
謝盞看着那小孩,突然覺得眼神,然而他來不及深想,便被宋硯吓了一跳。
宋硯直直地看着他,語氣調笑道:“可是怕我扔了你?我不過開玩笑罷了。”
謝盞:“……”
謝盞的第一反應便是這真是個瘋子,第二反應便是悚然一驚,難道宋硯真的看得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