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自己
桓凜的行為越來越怪異了,怪異到謝盞完全看不懂他在做什麽。
他口口聲聲說要替他報仇,而一開始不是桓凜想要殺了他嗎?
太極殿中,特意選了兩位能歌善舞的女子來彈奏《鳳求凰》,桓凜聽完卻又勃然大怒,将那些女子全都趕了出去。
早朝結束後,桓凜獨自留下了謝俊。皇帝問得不是國事,竟是謝家的家事。
“謝公仍在會稽山陰?”桓凜問道。
“建康的天氣太過于寒涼,父親退隐後便一直居于會稽,但是前段時間,四郎病了,父親便回來了。”謝俊道。
“謝四病了?”桓凜問道。
謝家四郎雖不是謝家最聰慧的兒子,卻是謝家最疼愛的兒子。謝盞是三郎,但是卻不過比謝家四郎大幾個時辰罷了。也正是因為如此,謝何對原配發妻的愧疚愈深,對謝四郎有多麽好,對他這個三郎就有多麽冷漠。謝盞是不喜歡四郎的,那個和他有幾分相像的弟弟,因為家人的疼愛,性格嚣張跋扈。有一段時間,那嚣張跋扈的弟弟總喜歡欺侮他,他受了許多欺負,而最後被送出謝府的卻是他。
人是生來不公的,謝盞卻忍不住想要怨。
“入春以來就染了風寒,這一直好好壞壞的,前段日子突然嚴重了一些。”
“朕去探望探望他吧。”
桓凜骨子裏其實是厭惡士族的。他給自己戴上了虛僞的面具,與士族子弟交好,但是卻從來未曾踏過謝家大門一步。
或許也有他的原因吧。謝盞雖不得寵,畢竟是謝氏子弟,無論是愛恨,桓凜都不願進謝家。
謝盞便跟着桓凜又回了謝家走一遭,他已經很多年沒有回謝家了,自從他成了佞幸,謝家的大門便對他徹底關上了。
烏衣巷中,謝家府邸,這麽多年了,并未有太多的變化。
謝家四郎躺在床上,看起來羸弱無比,早已沒了當初飛揚跋扈的氣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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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與謝盞的容貌其實是有幾分相似的,尤其是他躺在床上羸弱的模樣。桓凜盯着他,目光竟有些失神。
謝俊看到他的神色,表情微微變了:“陛下,那牢中的犯人您打算如何處置?“桓凜臉色沉了下去:“謝盞畢竟也是你的弟弟,你竟然這般盼着他死?”
桓凜的話中帶着不忿。皇帝在當朝首輔面前為前朝佞幸說話,怎麽也不該是理智的君主該做的事。
謝俊沉着臉不再說話,卻不着痕跡地擋住了桓凜的目光,似乎生怕他多看了一眼一般。
桓凜突然覺得有些可笑。
桓凜離開了謝府,卻并未立即回宮,而是去了謝盞離開謝家後開辟的府邸。
那座府邸是元熙帝下令為他建的,建在秦淮河畔,拂堤楊柳,從選址到府邸風格,元熙帝顯然都是用了心的。
桓凜登基後,提倡節儉,許多舊臣的府邸都賞給了新臣,抑或充作他用,唯有謝盞的府邸,被查封了,棄置在那裏,冷冷清清的,不過幾月,便有了敗落之勢,像是幾年不曾有人住過一般。
桓凜在門口站了一會兒,皺起的眉頭顯示了他的厭惡,他終究是沒有踏進那座府邸一步。
赤金軍很快回到了建康,他們比任何親衛軍都更加厲害,不過兩日時間,一份完整的記錄便呈現到了桓凜的面前。
他看到了謝盞被毒殺的完整過程。
那一日,是封後的日子。他将鳳冠霞帔加在那個女子的身上,而後,那女子便将毒酒送到了他的面前,以國後之名,殺了他。
竟是這般久了,東去春來,整整四個月了。桓凜盯着他死去的日子,心中又像壓了一個東西一般,透不過氣來。
四個月了。花開的又謝了,縱然他恨他,怨他,不願再見他,但是卻也不容他這般死去!
桓凜的臉色青青白白的變,最後變作了慘白。
這四個月的時間,何勇一直将他藏屍在安樂寺下,而現在,卻又落到了宋硯的手中。
桓凜深吸了一口氣,才壓下那翻騰的氣血。
他必須将他奪回來!就算他死了,也該留在自己身邊!
附帶着的,還有一份關于宋硯的調查。他不是沒有查過宋硯,但是最後落到他手裏的,看似詳盡,卻缺失了最重要的東西。那時他查到的便是,宋硯沒有弱點。宋硯對何錦似乎很在意,但是卻并不是弱點。
而這份陸青桐交上來的冊子,卻完全不一樣了,裏面多了一個人的信息。
那是個叫賀清岚的女子,宋硯的青梅竹馬,卻在成婚五年後突然病逝。宋硯戀慕發妻,曾在妻子墓前發下永不再娶的誓言。
自那以後,宋硯的秉性便有些怪異起來了。他喜歡上了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
桓凜看着那女子的名諱,嘴角突然扯出一抹冰冷的笑意。
天黑了,月光也不見一絲,整個建康城都籠罩在一層黑暗中。
“大人,清岚院起火了!”
黑暗中,本來安靜的府邸突然變得喧鬧起來,宋硯披衣走出來的時候,便看到不遠處火光沖天,将整個宋府都照亮了。
清岚院……他的臉色猛地變了,一向冷淡清淨的臉上竟呈現出一絲慌亂的表情。
宋硯看了身後一眼,關上門便披着衣迅速離去了。
謝盞第一次當上了夜行俠。當然,真正的夜行俠不是他,而是桓凜,他只是夜行俠腰間的玉佩。
當朝皇帝帶着幾個親衛,穿着黑衣,蒙着面,爬岩走壁,如同偷竊一般,謝盞怎麽看着都覺得有失體統。
當然,他早已不是很久以前的殿中監了,禮儀廉恥都與他無關了。
“走水了,走水了!”
桓凜趴在牆上,那府邸裏已經混亂成一片,許多人都朝着起火的地方跑去。桓凜看了一會兒,轉身便往另外一個方向跑去。
桓凜跑進了一個院子,制服了幾個守衛,又用蠻力打開了鎖。那處房間是有些怪異的,地勢低,四周都是水,而一進屋,一陣冷氣便撲面而來。
裏面黑漆漆的一片,什麽都看不見,他只感覺到桓凜再找些什麽。
突然,桓凜推了一下,地下突然多了一個口子,桓凜跳了下去,下面亮了起來,當看清裏面的東西時,謝盞也變得無比驚詫起來。
這屋子的主人不知道用了什麽手段,這裏面居然全是冰,而正中出放着一冰棺,似乎有一個人躺在裏面。
謝盞看第一眼的時候,便覺得這個人有些眼熟,當看第二眼的時候,謝盞突然僵住了。
這不是自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