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入洞
第二十九章
猴子啞着嗓子,對着徐平道:“統領,這影壁看着排列複雜,其實不過是大七星陣裏邊套了許多個小七星陣罷了。辟邪用的陣法,算不上多厲害。有我帶着,必不會迷路。”
宦娘聽着,心裏對于猴子的來歷愈發好奇。能一眼看出陣法排列的人,定非凡士。又或者……他不是一眼看出,而是早就知道?如果是那樣的話,這人更加不可小觑!
徐平聽了,微微點首。隊伍便由猴子做向導之人,于影壁間兜兜轉轉,從西面走向東面。忽然之間,徐平停住了腳步,往某個方向看去。
衆人随之一看,但見幾道琉璃壁相圍之處,地面上四處皆是怪物的屍首,遍地盡是鮮血殘肢,且還不住有飛鳥俯飛而來,以頭搶地。
猴子先是張手,“盜”走了這數只飛鳥的心髒,令它們死絕,随即蹲下身子,圍着那些鳥獸挖出的洞細細探看起來。少時之後,他驚喜道:“這下邊有門路。”
将土全部撥開之後,果然現出一塊石板來。猴子理了理那石板,赫然見到那板子上書着“擅啓者死”四個字,旁邊還雕着上古神獸,花紋精美,神獸栩栩如生,甚是威嚴。
在場之人俱是大膽的人,雖心有忌憚,可此時也顧不了許多。二三個凡人軍立時上前,敲了敲那石板後,發現下邊果然是空的,該是有通往底下的路才對。
猴子卻施施然地上前,先是撥弄了下那神獸的兩個大如銅鈴的眼睛,随後又按了按它的鼻子,最後又對着它赤露在外的牙齒做了些什麽。作罷之後,他站起身來,靜靜地看着那板上神獸。宦娘瞧着猴子這副鎮定的模樣,愈發不敢小觑。
衆人皆不知猴子意欲何為,站在旁邊等了許久,也不見那神獸有什麽變化。劉幸心裏納悶,正要出口詢問,眼睛卻倏然睜大——但見那板上神獸竟然緩緩動了起來,不一會兒便在神獸的背上現出個鎖孔來。
“诶?神獸動了!”劉幸先是興奮,緊接着又猶豫着問道,“那咱們怎麽開鎖呢?”
猴子笑了笑,從地上撿了根草,插入鎖孔裏,鼓搗了一會兒。之後便聽得啪嗒一聲,恍若有什麽東西被開啓了一般,石板随之緩緩右移,灰塵夾帶着陰潮之氣撲面而來,一個黑洞洞的通往地下入口赫然出現在衆人眼前。
徐平緩步上前,低頭瞧了瞧那入口,随即撿了顆石子扔了下去,幾乎是立刻便聽見了落地的響聲,可見并不算深。為了以防萬一,他仍是從凡人軍那兒拿了粗厚麻繩來,淡淡問道:“可有人願頭一個下去?”
十數凡人軍左看右看,卻均是并未說話。雖知來這裏是為了給異能者做墊背的,可他們到底不願意送死。反倒是猴子率先說道:“我從前就是個盜墓的,對這些東西熟悉些,不若讓我先下去吧。”
徐平點了點頭,指了李績,命他将繩子一頭系在那琉璃壁旁的小石獅子上,另一頭則系在猴子腰間。猴子經驗豐富,三兩下便打好了個極牢靠的結,随即由李績控制着,慢慢下放。剛放了沒多久,便聽得猴子在下邊喊道:“這裏不深,直接跳即可。只是地方狹窄,不可全進,最多只能入六七人。剩下的便在上邊候着吧!”
徐平聽了,稍稍整了整衣衫,翻身躍下。宦娘知道自己身為異能者,必須要進去,可是此時也有些畏懼之思。
Advertisement
正在猶疑之時,便聽得徐平的聲音從底下傳來,“宦娘,跳下來。”
劉幸在邊上道:“沈女郎,你下去後,俺就跟着下去。上邊下邊都有人,你別怕。來,你按着我說的做,腿可千萬別打軟……”這般說着,他細細指導着宦娘跳下去的姿勢,宦娘收斂心神,依樣照做,往那黑洞裏躍了下去,卻直直被徐平一把抱住。
徐平輕笑起來,溫熱的鼻息撲在她的面頰上,直令她覺得有隐隐作嘔之感。
感受到宦娘撇開了頭,徐平勾了勾唇,湊過去重重咬了下她的耳朵,這才将她松開。此時劉幸已跳了下來,李績正在準備。
異能者目力驚人,便在黑暗之地也能平視如常。宦娘稍稍緩了緩,便可看見此時正身處于一處窄道,兩邊均是磚牆,摸起來甚為潮濕。耳邊似乎能聽到滴水之聲,卻難以辨清方位。
“啊!”
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自洞口驟然傳來。宦娘乍驚,正要擡頭去看,卻猛然被身邊的徐平按到身子,壓在地上。
又是砰地一聲,似乎有什麽重物自洞口墜落而下。緊接着則是撲動翅膀之聲,但見一只碩大的變異麻雀自洞口擠了進來,一雙血紅的眼睛在黑暗中顯得分外驚悚,令人寒毛倒豎。它瘋狂地飛着,迅速掠過衆人,朝着那窄道出處飛了過去,不一會兒便石沉大海,杳然不見于黑暗之中。
宦娘餘悸未了,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氣,又偏頭朝着洞口看去。石板已被上邊的将士急急忙忙地搬來,遮住了洞口,而洞口下邊正對着的地上則躺着具凡人軍将士的屍體。
他側着腦袋,死不瞑目,胸前赫然有個血洞,正是那惡鳥所為。宦娘只看了一眼,便顫抖着轉過頭來,鼻中一酸,落下淚來。
入洞七人,已餘六人。
徐平伸舌,舔去宦娘的淚水,溫柔地近似詭異。少頃之後,他便放開了宦娘,站起身子來,自胸中掏出火折子點亮後遞給李績,命他拿着。李績沉着臉,接住火折子,現在只有他、劉幸及另一将士乃是普通之人,沒有夜視之力,所以非得拿着這火折子不可。
宦娘原本夾在徐平和李績之間,卻生生被徐平推在了身前,不許她挨着李績。六人摸着磚牆,排成一列,緩緩向前走去。然而走了許久,都不曾到頭。
劉幸驀然道:“這路為何怎麽走也走不到頭?”
他話音剛落,便覺得腳腕上有些發癢,低頭一看,不由得吓了一大跳,“哪兒來了這麽多的蠼螋!你們快看!”
衆人也覺得身上有些不對,連忙低頭去看,卻見蠼螋如浪潮般自後向前湧來,紅頭雙尾,身有數節,密密麻麻地聚集在衆人的腳下,沖在前邊的蠼螋蟲子已然開始往衆人的腳上攀爬齧咬起來。凡人軍的三人不曾見過這般陣勢,震驚不已,寒毛倒豎,立在原地不住抖落已然爬到身上的蟲子。
宦娘也大為一震,只是不知為何,那些蠼螋竟繞過了徐平和宦娘,徑自朝着領頭的猴子襲去。雖不曾沾染着這蟲子,但看在眼裏也着實恐怖,而此時此刻,宦娘和猴子的異能都頂不上大用處,只有徐平那“平”和“屏”兩種字力最為适用。
她咬着牙,看向徐平,道:“快點救他們!”
徐平卻是先給最有用的猴子設了屏障,随即淡淡然地笑着,懶散道:“你先應承下來,會給為兄生個孩子。”
宦娘氣急,理也不理,連忙集中精力,換走凡人軍三人身邊的蠼螋。雖力量微薄,卻總比坐壁旁觀來得好。徐平卻是悠悠地看着她,一點相幫的意思也無。
猛然之間,宦娘感覺腹內一痛,體內能量愈加蓬勃。她心中一喜,強忍不适,果然稍事之後便有湖草自她指間生了出來,墨綠色的枝條迅疾延伸,沿着地面及磚牆不斷生長,但凡有蠼螋碰着了那枝條,統統都被吸收了個幹淨。
宦娘心中喜悅,且感覺枝條吸收了成群蠼螋之後似乎愈發強大了起來。一時之間,她感覺周身上下一絲痛感也無,取而代之的是無可比拟的舒暢。
她能感受到自己的強大——強大到甚至可以一息間便誅殺徐平。這種感覺令她心生悸動。
恰在此時,她感覺到指間一空,整個人猛然回過神來,随着回來的還有體內外的痛感。
微微擡眸,徐平摸了摸她的頭,恍若是對着個無知孩童一般,語氣輕松地道:“想殺我,憑你現在的實力,還遠遠不夠。別想太多沒用的,乖乖聽我的。”
是了。她方才心生惡念,差點又被寄宿在體內的湖草奪去身體。若不是徐平出手化那些湖草為一灘血水,只怕根本沒有人能阻止得了她。
沒了蠼螋,幾人稍稍喘氣,複又前行。又靜靜地走了許久,猴子猛地停住腳步。
宦娘定睛一看——眼前又是一道石壁!莫非此路竟是死路一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