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花草
第三十四章
若是宦娘的異能能升至柳綠階,則便可以将這些蟲子完全移走,便是眼前的那些将士也不在話下。然而她此時不過是燦金階的異能,只能将四五只一同移走,且移的較慢不說,耗費的精力也極多。不一會兒,那一個個細小的蟲子便爬上了她的腿,順着她的身子不斷向上。
不遠處那些執着刀斧的将士亦緩緩走了過來,足上軍靴發出沉重的踏地之聲,一聲一聲都沉悶地在可怖的黑暗之中回響着,令人心生懼意。
宦娘用力拂去身上的蟲子,卻反倒沾染了更多,心上不由得生出一陣寒意,手上也慌亂起來。她接連不斷地施展着異能,直令腦中分外疲乏,四肢愈發軟綿無力,漸漸感到一陣絕望……
恰在此時,數根枝條自她指間破皮而出,向着那成群小蟲飛快地掃了過去,又有幾根延伸的極遠,朝着那些冰冷将士飛速襲去。
枝條雖頗有奇效,然而以宦娘的體力,她着實是在苦苦支撐。
倚坐在地面之上,她微微喘着氣,心裏已被死氣侵染——照這般境況,自己不是要被這些蟲子和将士整死,便要因為體力衰竭而被湖草占了身子而死……
正這般想着,眼前場景乍變。宦娘心情一凜,向着四周打量過去。
蟲子、死士,均已消失了個一幹二淨。眼前所取而代之的,是株株琪花珍草,悄無聲息地根植于地,擠擠挨挨,放眼望去,無邊無垠。
因體內寄宿着湖草,宦娘對植物不敢輕視,只是小心地坐在原地那緊窄的空地上,謹慎地打量着周邊的植物。
她所見過的花草着實有限,不過此地的花草倒是有許多可用作藥材,因而曾在藥鋪幫忙多年的宦娘稍稍一想,便可想出它們的名字。金銀花、綠梅、旋覆、東葵、代代花、合歡……此地境況着實神奇,大片不該長在同一時間、同一片土地的花草竟齊聚而生長,俱長得分外茂盛,錦花繡草,濃郁蔥茏,美不勝收。
她便坐在原地,坐了許久,許久。
此地并無日升月落,鬥轉星移。東邊那輪紅色日輪動也不動,仿若只是得道之人拿來絹布信手剪成、放在天邊的假太陽一般,紅的鮮豔,卻也紅的分外不真實。宦娘無法判斷自己來了這裏多久,她不由得想:或許自己已經死了?已經被湖草占據了身子?因而眼前才能遇見這般虛幻之景……
約莫一天之後,宦娘着實口中饑渴,腹內辘辘作響,餓到了極點。而此時,她身子上先前的不适之感已少了許多,雖未恢複如常,但也已能夠施展異能。她終于意識到,坐在原地無異于坐以待斃,還是該到四周去看看才是。
因許久未曾活動,她的腿腳已經微微有些澀麻,甫一站起身子,她不由得有些站不穩當,身子往邊上傾斜。似乎有什麽東西輕輕支撐了她一下,她猛然覺察,轉過頭去,卻見身畔那簇似粉球一般的銀白色杜鵑花并無異常,輕輕地随着微風搖曳着。
稍稍站了一會兒後,她沿着花草間的小路謹慎行走,生怕一個不察踩到了身邊的花草。走了不遠後,眼前又是一副奇景——樹上結着白粉色的朵朵桃花,枝桠上偏還挂着看上去已經熟了的桃子。桃花開時還結了果實,這樣的桃子到底能不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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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吃就會餓死。宦娘并未多想,直接從地上撿了個掉落了下來的桃子放入口中——這簡直是她吃過的最好的桃子,桃肉香甜,桃汁甘潤,咽入腹內後更令人覺得通體舒暢,分外舒适。
只是雖然好吃,宦娘也沒有貪多的習慣,複又摘了只熟透了的桃子後便并未再多摘。
她邊吃着桃子,邊望四下望去。此地平曠開闊,目之所見,盡是無邊無垠的花草,清風拂來,紛紅駭綠,萬草千花發出微微的聲響來。
那輪紅日永遠鑲在東面的碧空之中,一絲也不會動。
宦娘不知道自己在這神奇的天地裏待了有多久。她累了便睡,睡飽了便醒,餓了便去吃些水果——這裏倒也有麥穗等物,只可惜卻是沒有石頭,宦娘一點生火的法子也沒有。此地有風,有溪水,卻是無雨,日日晴朗,宦娘倒也不需特意建個遮風避雨的住所,便這樣幕天席地地過着。
吃果子吃多了,她生出了些許愧疚之意來,當然,也是為了打發時間,便每次吃完後都留下種子來種在地底下。令她驚奇的是,這裏的草木生根發芽都十分之快,約莫過了不到十幾日,桃核便發作成了一株小桃樹。
宦娘不是沒有試圖去找離開這裏的法子,只可惜無論走多遠,身邊的景致都是花草,并無其他異物——這個世界,似乎根本走不到頭。
宦娘的異能也有很大提升,雖然她并不似徐平那般有“評”之異能,可卻也能感覺到自己的異能自來此地之前有了很大長進,移換東西時幾乎可以整片整片的移動,且速度快了不少,耗費的精力也小了許多。此外,自從宦娘開始種植草木,定時給那些花草澆水修枝之後,她便明顯感覺到體內的湖草安分了不少,等過了二十餘天之後,她已然可以控制湖草了。
還有件事值得一提。雖然溪水照出的容貌模糊而破碎,但宦娘能通過手的觸感能明顯感覺到自己面上的皮膚細膩了許多,身上的皮膚亦分外白皙細潤。
這果然是個寶地。看上去似乎絲毫危險也無。
這般過了約莫有一年之後,有一日,宦娘轉醒之後,不由得怔住了——天竟然黑了!
她大驚失色,急忙坐起身來,借着高超目力去看周邊的花草,發現它們并無異狀,只是稍顯萎靡後,這才稍稍松了口氣。然而這口氣剛松下去,她便感到身後似乎傳來了人的氣息。那人似乎距她極近,站在她的背後,默默地注視着她,她甚至能感受到這人溫熱的鼻息。
宦娘鎮定了下來。她自認現在的自己足夠強大,不需再畏懼許多,便坦然轉過頭來。
她微微一怔。
眼前所見,是一張熟悉的容顏。
徐平依舊如往日那般,俊美無俦,看上去平和淡然,眸中卻暗蓄幽光,恍如是只在陰影中蟄伏着的猛獸,伺機而動。然而他似乎也有了些變化。宦娘微微眯了眯眼,卻發現徐平的膚色稍稍深了許多,氣質雖仍是那般讓人心生懼意,不敢輕視,卻明顯不似從前那般陰森沉郁了。
眼前的徐平到底是真是假,是實是虛?這天黑,是否與他相關?他又是如何進得這裏的?他這般陰晴不定,手段殘忍的人,會不會毀了這裏?
宦娘心中疑問頗多,想到最後一點後不由得心上一凜,挺直身板,直視着徐平,口中冷聲道:“我不管你是真是假。若你想要毀了這裏,我絕對将你粉身碎骨。”
徐平淺淺笑了,意外溫柔地凝視着宦娘,分外詭異。他輕聲道:“這裏确實很美,也确實令我有種想要将此地付之一炬的念頭。然而,它還不是我覺得最美的東西。我只會毀我覺得最美的東西。”
這話倒真是像徐平所說的。
然而宦娘不敢掉以輕心,手中暗蓄力量,管他是真是假,想着先攻他試試。若是假,便消除了這贗品;若是真,正好試試現下自己實力如何。
徐平卻忽地鉗住她的肩部,猛然将她狠狠壓倒在地,随即手細細地撫着她的面頰,口中笑道:“想知道為兄是真是假?宦妹不若親手摸摸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