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笑意濃濃的紫衫男子,只見他正興致勃勃地看着滿堂的騷亂,忽而還伸出手中的折扇點醒着恨不得一步就飛出白府的人,“哎哎哎,王大人,別光顧着跑,小心你的腳下啊。”
能來到白家祠堂參加白家家主繼任儀式的人,身份都不會簡單,而且自踏入這間祠堂開始,白琉璃都沒有發現他的存在,是她現下的覺察力不夠?還是這個男子的內力太強,強到足以使自己的氣息完全融于空氣中讓人無法覺察到他的存在?
那麽,這個紫衣男子是——?
當祠堂重新變得空敞肅然時,一名身着淺藍素色棉布衫小厮打扮的少年慌慌張張地從院外沖了進來,卻只敢站在門檻前沒在往裏走,顯然是知道儀禮的,知道他這樣的下人身份不能再往裏靠近,只見他慌張的眼神迅速地掃了一圈廳堂,在看到正仍倚在堂子邊角悠閑搖扇嘴角含笑的俊美紫衣公子後,立刻向白珍珠頻頻躬身賠禮:“白大人,請您原諒我家少爺的無禮,小的代他向您賠禮了!”
少年一下一下地點着頭,反複重複着這一句話,聲聲謙卑恭敬,似乎恨不得将頭磕到以取得白珍珠的原諒。
“童涯,你眼前現在可是有兩位白家家主啊,你這是向哪位大人讨原諒?”紫衣公子看着名喚童涯的少年謙卑的模樣,眼角的笑紋更深了一分,話中帶着濃濃的諷刺。
原本謙卑點頭哈腰的少年在聽到紫衣公子嘲諷般的笑語時,立刻擡起頭,盯着紫衣公子,竟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樣,惹得男子呵呵笑出了聲,絲毫不在意他所處的環境是白家的祠堂。
“這位公子,我與家妹自小一起長大,就算沒見着她的臉而只是見着她的眼睛,我也能确定她就是家妹無疑。”白珍珠此刻想來已是怒火中燒,今日是她繼任家主的大日子,卻被一而再再而三的擾亂,現下更是賓客全無,如何還叫她冷靜得下來,偏生還要生生壓住心中這即将噴頂的怒火,裝出一副鎮定的模樣,此刻她正目光淩厲地盯着紫衣公子,聲音冷冷道,“白家的家事自有白家人解決,無需公子挂心,來人,送客!”
赤條條的逐客令,藍衣少年不可置信地看着冷言冷語的白珍珠,這……這是要驅趕自家少爺!?這位小姐,不知道少爺是誰嗎!?
奉百裏雲鹫之命留下的聽風在聽到白珍珠的話時,不由得擰起了眉心,目光移到了紫衣公子的面上,等待着他臉上的笑意發生改變。
白琉璃輕輕挑了挑嘴角,白珍珠已經怒得将要失去理智了嗎,竟敢以這樣的态度對待今日賓客裏地位最高的人。
“白府能得穆大少爺大駕光臨,實乃蓬荜生輝,姐姐一時太過為琉璃着想才會有失儀禮,聽聞穆大少爺一向不拘小節,定不會計較姐姐的失禮。”白琉璃面對着紫衣公子,微微拱手抱拳,自她口中說出的話帶着幾分涼薄的味道,似乎并不是真心實意地為白珍珠的無禮賠不是。
曾經地位與白家平齊,如今在白家之上的三大世族之一穆家嫡長子,穆家未來的繼承人,穆沼,一個成日只知游山玩水尋歡作樂的典型玩世不恭公子哥,從不将家中事放心上的纨绔子弟,其父穆池雖對其恨鐵不成鋼,可他偏是穆家的獨子,所有人都拿他沒轍,除了盼着他盡早“回頭是岸”,再無他法。
“穆公子,我……”穆沼雖從不管家事,但他卻的的确确是穆家未來的繼承人,如今白珍珠氣頭上沒有想過他的身份而冷冷地下逐客令,無疑是在打穆沼也打穆家的臉面,她現下正對自己方才說出的話悔恨不已。
穆家大少爺如何來了!?蕭家和穆家不是回帖說禮到人不到的嗎!?
“得,別說,本公子有腿有腳,會自己走,不用送。”穆沼擡手打斷了白珍珠的話,臉上的笑意未變,仿佛絲毫不介意白珍珠的無禮,目光卻是落在白琉璃面上,而後終于挪動了他的“貴足”,向站在門檻邊上的童涯走去,“走了童涯,主家都下了逐客令,別還這麽不識趣堵着門。”
“……”少年童涯一臉豬肝色。
白珍珠面上登時一陣青一陣白。
“穆大少爺,不留下看看我如何證實自己就是白琉璃麽?”白琉璃淡淡淺笑。
“我的臉面還沒這麽厚,而且,屆時聽風會告訴我的。”穆沼在跨出門檻時微微回頭看了一眼擰着眉心的聽風,笑道,“是吧,聽風?”
這個将臉包得奇醜無比的女人居然在第一佳人白珍珠之前看出他的身份,倒是有點意思,不過那個從不在白日出現的冷面男竟會破例在白日出現,不僅幫她說話還留下聽風坐鎮,啧啧,這可是天下奇聞啊。
冷面男對破相醜女,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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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今天頭疼得兇猛,更遲了,抱歉。
018、但凡白家人,必聽我命
白琉璃微低下頭,将紗帽重新戴到頭上,而後一言不發地擦過白珍珠的肩向供奉着白家先祖靈位的案臺走去,兀自取過案頭的香,點燃,深鞠三躬,而後将手中香火插到香爐裏。
在場的所有人,包括白珍珠,無一人上前阻止白琉璃,就像都承認了她是死而複生的兇惡家主,白珍珠一直保持着面向屋外的姿勢,頭微低,以致齊眉的劉海擋住了她的眉眼令人看不清她眸中神色,而她再擡頭轉身看向白琉璃時,白琉璃正拿起本該由正賓持捧在手中而今被置放在案臺上的紅纓環繞中的家主玉佩,以指尖輕撫着玉佩身上的紋路,悠悠然道:“只差一點,姐姐就要成為白家的家主了呢,姐姐是不是該恨我呢?”
白家家主可将這家主玉佩随身佩戴,也可将其供奉在祠堂,而已死的惡女琉璃,選擇的是第二種方式,才能讓白珍珠能在她死後能不費吹灰之力地繼承家主之位。
如今,她穿越重生,她必要将這本屬于她的東西緊握手中,權利雖不代表一切,然初來異世的她,手中絕不能沒些許權利,她可從不喜歡被人踩在腳下。
“妹妹,姐姐寧願什麽都不要而要你好好活在這世上,如今妹妹回來了,姐姐高興得難以言喻,又怎會恨妹妹呢?”白珍珠看着白琉璃,漂亮的眼眸頓時水霧漣漣,好不惹人心疼,快步走上前擡手就要握住白琉璃垂在身側的左手,“琉璃妹妹,姐姐從未想過要繼任家主之位,只是白府發生了這樣的大事,姐姐不能……”
白珍珠一副傷心的模樣,就當她的指尖要碰到白琉璃手背時,白琉璃卻擡起手避開了白珍珠的觸碰,以致白珍珠的手握了個空,一抹隐佞在白珍珠盈滿水霧的瞳眸裏陡然而起,又瞬然而逝。
只聽白琉璃疏離的淺笑聲響起,“珍珠姐姐,我覺得穆大少爺的話說得對,單憑姐姐的一己之見就斷定我就是白琉璃是否太過冒失?就算姐姐認我,也不見得大夥都認我,或者說認我這個家主。”
白琉璃的話令候在邊側的衆下人瞬時膽寒,下意識地将頭深深埋低,仿佛被白琉璃說中了心中所想害怕被懲罰一般,白琉璃含笑看了一遭将頭狠狠埋低的衆下人,最後将視線定在白力面上,笑意更濃,“我說得對麽,白力……大管事?”
白力一怔,還未來得及應話,白琉璃又兀自緩緩接着往下說,好像根本就沒打算給白力回話的機會一般,“這麽着吧,棺材是白力大管事親手葬的,那現下就由大管事領人去開棺驗屍,姐姐,你說這個辦法可好?”
“還有,若是還有人不相信,物證,似乎我也有。”白琉璃說着,從懷中取出一物,只見她手輕輕一抖,一把墜着紅繩的小匕首,在紅繩的牽挂下微微搖晃,手柄上白玉鑲嵌的“琉璃”二字赫赫然映入衆人眼簾,就算有些下人不識得此物,但是于白珍珠與白力而言,此物再熟悉不過。
白力看着那柄微微搖晃的小匕首,心突突直跳,眸中最後的一點冷靜寸寸剝落。
白珍珠盈滿水霧的眼眸閃動得厲害,指甲再一次釘入掌心迸濺出血色。
“妹妹,只要你能回來,不管你是人是鬼,姐姐都開心,姐姐相信你就是琉璃,無須再要什麽證明。”白珍珠聲音柔憐且微微顫抖,一顆淚珠脫離眼眶,沿着光嫩的臉頰滑落,真是美人落淚也美不勝收。
“姐姐單方面的相信似乎不足以向世人證明些什麽,我總該要出門的不是?我可不希望有人在我背後指點我是個搶了姐姐家主之位的假貨。”白珍珠垂眸看着放在手心裏略微沉重的家主之玉,話雖帶笑,聽入耳中卻覺字字冷淡,“況且若是不證實清楚了,豈不是浪費了雲王爺将貼身侍從留下的美意?”
白琉璃全然不顧白珍珠的面子與感受,将話挑得明明白白,甚至故意将本屬于她自己的家主之位說成是白珍珠的,是為了要看白珍珠的反應。
“妹妹莫要胡說,家主之位一直是妹妹的,姐姐從未想過要取而代之,妹妹為何偏生要這麽說姐姐,莫不是真的怨怪姐姐嗎……”白珍珠頓時淚滑臉頰,猶如雨打梨花,楚楚可憐得令人心疼。
身為修羅毒醫時的白琉璃就從不相信眼淚,更何況重活一世,會相信白珍珠這一套的,只有被害死的白琉璃而已,或許是她少時遭受喪父喪母的打擊太深,以致她想要有一個溫柔的港灣能讓她偶爾休憩,聽她道些心中情感,而溫柔的姐姐白珍珠,就正正好是她這個溫柔的港灣,能時常讓她感受到像娘親一樣的溫柔與溫暖。
只是,她所看到所感受到的僅僅是表象而已,所以才會讓自己連死也不能瞑目。
“姐姐沒想過要取而代之麽……?”薄紗遮擋下的白琉璃聲音極低極低,低得只有近在她身邊的白珍珠聽得到,盡管白珍珠的震驚被她壓制得表現得極其細微,白琉璃還是真切地察覺到了她的反應,而後驟然冷聲道,“姐姐既然相信我就是白琉璃,那麽我就依然是白家家主,但凡白家人,必聽我命。”
白琉璃背對滿案臺的靈位而站,手持家主之玉,明明聲音不大,卻字字清晰,聲聲入耳,頓時令人覺得她身上有股子渾然天成的魄力,令衆人不禁将目光齊聚在她身上,只因他們所感受到的冷冽魄力是他們在此之前在她身上從沒有感受到的。
這真的是……那個兇惡的大小姐嗎?
“聽大小姐之命!”衆下人頓時對着白琉璃齊刷刷跪下,不論是出于她此刻的魄力還是還是以前白琉璃的影響力,總之大小姐是他們這些下人永遠不能得罪的。
白琉璃靜默片刻,似乎在細觀衆人的反應,少頃才冷冷吩咐道:“那麽,白力大管事,照我說的去做吧,去開棺,驗屍。”
這是她第一次稱白力為大管事,也将是最後一次。
白珍珠看着白琉璃,看着這個與她從小一起長大,無一事不依靠她的白琉璃,那明滅不定的眼神,仿佛在看一個從不相識的陌生人一般。
這真的是白琉璃嗎……?
聽風滿是探究的眼神一直未離開白琉璃身上,爺為何會再一次幫這個女人?
還有沼少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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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9、狗眼小人
白力聽命地領人去開棺驗屍後,白琉璃已移到了會客前廳,倚在唯有家主才能上座的椅子上喝茶,雖然嘴上說着讓人去拿證據證實她就是白琉璃,實際哪有一點不安的模樣,反倒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樣,然她并未将頭上的紗帽取下,否則那一張明明纏滿紗布的臉卻在悠閑喝茶的模樣必然會讓周遭下人覺得惡寒。
此刻白琉璃正伸出自己的左手讓一名中年大夫為其診脈,白珍珠則一臉關心地站在白琉璃身旁,緊張地等待着大夫診出得結果,與白琉璃悠然的舉動形成極大反差。
“大夫,家妹身子可有恙?”大夫才堪堪松開白琉璃的手腕,白珍珠便急急問道,真真是一副挂心妹妹的好姐姐象形。
然,還未等大夫說話,院中便傳來吵鬧之聲,令白珍珠不禁微微蹙眉。
只聽那吵鬧之聲越來越大——
“大小姐!我要見珍珠大小姐!”
“哪兒來的髒女人!誰放進府裏來的!?快轟出去!別擾了小姐!”
“放開我!快放開我!你們這群王八蛋居然敢罵我還轟我走!?你們知道我是誰嗎!?”
“快轟走!快!”裏面坐着的可是琉璃大小姐啊!萬一惹怒了琉璃大小姐,他們有十個腦袋也不夠大小姐擰的!
“王八蛋!待我見着了小姐,我讓她扒了你們的皮!”
“快轟走這撒野的潑婦!”
“啊——!你這潑婦居然還敢咬人!?”
廳堂內的白珍珠聽着院中的喧嘩面色早已暗沉沉,不由冷聲問道:“何人在院中喧嘩!?”
“回珍珠小姐,是一個不講理的潑婦,不知是誰人放進府裏來的……”小跑着進來回話的家丁說得小心翼翼,并非是懼怕白珍珠,而是懼怕坐在白珍珠身旁以紗帽遮面的白琉璃。
“那還不快速速轟出去!?”
“是,珍珠小姐,小的這就将她轟出去。”家丁垂首躬身恭敬地回完話,正要退下卻被白琉璃擡手阻止,“且慢。”
“讓她進來,我倒是想聽聽你們口中的潑婦是為何事而有膽沖到白府來喧嘩。”白琉璃搖了搖手中的白瓷茶盞,輕呷一口茶汁後不疾不徐道,“姐姐難道不對這膽大之人有興趣?”
“妹妹何時對這種小事有興趣了?”白珍珠盯着白琉璃遮面的薄紗,仿佛要透過這層薄紗看穿她心中所想,先不說她死而複生是一件詭異的事情,單就她的行事作風就讓她覺得她不像是白琉璃,可她又真真切切的白琉璃,難道是她的感覺出了錯?
家丁一時間定在原地,有種夾在兩位主子中間進退兩難的苦,這究竟是聽誰的命令?
“我對小事沒興趣。”白琉璃将茶盞擱在手邊的茶幾上,聲音帶笑,“不過我對狗眼看人低還亂吠的狗有些興趣。”
“讓護院別攔着,讓她進來。”
“是!大小姐!”家丁連忙應聲,飛也一般沖出了廳堂,還是聽死而複生的大小姐的命令吧,他還不想受罰。
就在家丁恭敬領命轉身跑出屋外時,白珍珠暗自咬了咬唇,十指顫了顫,想要緊握成拳卻終是沒有。
而後不過片刻,一個頭發散亂衣裙髒污臉膛滿是灰的女子沖到了廳堂裏,那一雙尚算清麗的眸子滿是驚惶之色,在看到白珍珠的那一刻連忙向她沖了過來,白珍珠即刻嫌惡地往後退了兩步,白琉璃噙笑觀看。
“小姐!珍珠小姐!我是蘭兒!我是蘭兒啊!”渾身髒污的女子見着白珍珠太過激動,以致她沒有注意到白珍珠眼中的嫌惡,而是拼命地撩開遮擋在眼前的發絲一個勁地說明自己的身份,莫說周遭人驚住了,就是白珍珠自己也驚住了,似乎不敢眼前這個渾身髒污頭發散亂的女子就是自己的貼身婢子蘭兒。
“啪——”蘭兒激動的話音剛落,得到的回應竟是白珍珠的一記耳刮子,打得她一時反應不過來,只愣愣地看着一臉嚴肅的白珍珠,只聽白珍珠嚴厲喝道,“這兒是白家會客前廳!你現在是在大小姐面前!由不得你在此大呼小叫,還不快退下!?”
失蹤了整整三日的蘭兒,她派人如何尋都尋不到,如今怎麽會突然出現!?難道和白琉璃有關!?
“大小姐,大小姐……?”蘭兒一邊慢慢擡手捂住自己被扇了巴掌的臉頰,一邊盯着一臉嚴厲的白珍珠,有些不明情況地讷讷道,“大小姐不是珍珠小姐您嗎?您為何要打蘭兒?蘭兒沒做錯什麽啊……”
“你還敢頂嘴!?”白珍珠聽聞蘭兒的話,白珍珠再一次一反尋日裏的溫柔之态,再一次揚起巴掌就要揮向蘭兒,無人阻止,白琉璃淺笑旁觀,然就在白珍珠的巴掌就要落到蘭兒臉上時,蘭兒竟突地一把抱住了白珍珠的手臂,驚惶道,“小姐!您不能打蘭兒!您要是打了蘭兒,會把琉璃大小姐的鬼魂招來的!”
那一夜,她就是打了沙木那個賤蹄子一個巴掌就引來了大小姐的鬼魂!她吓暈之後再醒來看不見東西喊不出聲也動不了!只聽到周圍有老鼠的喊叫,甚至有老鼠從她身上來回爬過!而她每天的食物只有一碗水!她不知道她在那個鬼地方呆了多少天,她覺得她要瘋了!她不知道誰人救了她,她只知道要快點找到珍珠小姐,只有找到珍珠小姐她才真正得救!
“放肆!休得胡說!”白珍珠頓時大喝一聲,使出大力想要抽回自己的手背,誰知她愈使力,蘭兒就将她的手臂箍得更緊,絲毫不給她抽回手臂的機會。
蘭兒的話頓時讓所有人噤若寒蟬,不約而同地偷偷擡眼瞟向正拿杯蓋一下一下刮着杯中茶水的白琉璃。
“蘭兒沒有胡說!蘭兒句句屬實!蘭兒見到的琉璃大小姐披頭散發,臉上全是刀疤!就在越園門外!可怕駭人!”蘭兒突然吼叫出聲,似乎要以此方式來讓白珍珠相信她的話,她說的都是真的,為什麽小姐不相信!?
“蘭兒,你所說的大小姐的鬼魂,穿着是不是我這樣?”就在蘭兒滿面煞白地解釋時,白琉璃将杯蓋蓋到了茶盞上,緩緩站起了身,話語不冷不熱。
蘭兒頓時将視線移到白琉璃身上,然後瞳孔慢慢圓睜,身子也開始微微顫抖,繼而只見白琉璃将頭頂的紗帽揭下,以指尖撩撩自己齊肩的短發,嘴角含笑看着蘭兒,“長得是不是也是我這副模樣?”
廳堂裏頓時陣陣咽唾沫聲想起。
蘭兒的臉色刷地如紙白,瞳孔因驚恐而睜至最大,身體抖得像篩糠,而後驚恐地大喊:“鬼……鬼啊——!”
020、被打斷的話
“小姐小姐!就,就是她!這就是蘭兒見到的大小姐的鬼魂!雖然她現在包了臉,但是蘭兒絕對不會看錯的!”蘭兒将白珍珠的胳膊拽得緊緊的,聲音因恐懼而顫抖,“小姐快請道士來驅鬼啊!”
“姐姐,我覺得蘭兒不做我的貼身婢子倒是可惜了,連我這副模樣還認得出我來。”白琉璃将取下的紗帽遞給一直垂首候在一旁的婢子,往蘭兒所在的方向踏出一小步,誰知她的後腳跟還未着地,蘭兒竟忽的松開了白珍珠的胳膊,“咚”的沉悶一聲跪在了白琉璃面前,一下一下向白琉璃磕頭。
蘭兒方才的反應太過突然,以致白珍珠想要在她跪下之前制止她都已來不及,只能眼睜睜地看着蘭兒突地跪在白琉璃面前,才堪堪伸到一半的手只好迅速收回。
“大小姐您放過蘭兒吧!您不要找蘭兒索命!蘭兒……不不,奴婢沒有害大小姐,奴婢沒——”蘭兒一邊磕頭一邊求饒,好像站在她面前的不是一個人,而且一個索命的厲鬼,可偏偏,白琉璃既沒打她也沒罵她,不過是淺笑着說了一句淡淡的話而已。
只是蘭兒惶恐顫抖的話還未來得及說完便被白珍珠用力甩下一巴掌,只見蘭兒還未說完的話化作血水流出嘴角,歪側着身子跌趴在地,一時再也說不出話來,可見白珍珠這一巴掌甩得有多用力。
“蘭兒你看清楚!這是真真正正的大小姐!不是什麽鬼魂!莫要再胡說八道!”此時的白珍珠神色淩厲,冷冰冰地看着一副狼狽模樣的蘭兒,那樣的眼神,全然不像是在對待一個伺候了自己整整十年的婢子,是人皆有情,何況在衆人心中完美無瑕的珍珠小姐,然此時,候在廳中的一幹下人竟無一人為此詫異,反是一臉恭敬信服的模樣。
雖然白珍珠尋日裏待人都極為溫婉和氣,可在對于與白家悉關的事情上卻從不露溫柔之态,對犯事的下人一向更是嚴懲不貸,不過即便如此,也從沒有任何一人道過一句她的不是,不僅白府中人,便是街頭巷尾的百姓全都認為她既不失女子的柔美又頗有男子氣魄,完美得無可挑剔,故一致冠以她澤國第一佳人的美稱,不論她做何事,得到的都是衆人的贊美,白家也因為有她的存在才得以不迅速衰敗,與那個從頭糟到尾的家主白琉璃惡女簡直就是天壤之別!
“妹妹,蘭兒似乎是受了極大的驚吓,以致如此不知禮數,還望妹妹看在姐姐已經責罰了她的份上,饒了她這一回,就別責罰她了。”前一刻還對蘭兒厲色相向的白珍珠,這一刻看向白琉璃卻是一臉的抱歉慚愧,“姐姐代她向妹妹道歉了,妹妹若還是要罰,就罰姐姐吧。”
一幹下人眼中頓時有濃濃的厭惡浮現,卻又害怕被白琉璃看到,只能将頭垂得低低的。
“姐姐的巴掌可真是厲害,這可是跟了你整整十年的婢子,難道姐姐打的時候不心疼?”白琉璃只是淡淡看了白珍珠一眼,面色未改,甚至連眸光晃都未晃一下,就像沒有看見方才那一幕一般。
白珍珠果然不是真心待她這個妹妹,否則她絕不會說出這樣的話,聽着是關心自己婢子的話,實則是在給她白琉璃抹黑,非讓她坐實一個不講道理不查真相随意打罵下人的惡名不可,這樣的姐姐,可真是個好姐姐。
這樣的話,白珍珠不知已說過有多少,以前的白琉璃聽不出來麽?
不過白珍珠這一句話說得也真是好,讓她知道了她的好姐姐可真是真正地對她“好”,那麽她心中所有的假設便足以成立,既然如此,她必讓她的好姐姐“好人有好報”。
白琉璃的話明明沒有多少溫度,卻讓人覺得她的話總是帶着淺淺的笑意,就像她根本不在意周身所發生的事情一般,又像她對自己充滿了自信,自信所有的事情她都能迎刃而解,所以她才能怡然自得地淺笑,以致白珍珠總以為她所見到的不是真正的白琉璃。
“不知禮數以下犯上本就要受罰,就算是蘭兒,也不例外。”白珍珠微微抿唇,面露出心疼無奈之态,仿佛在真的心疼被她生生抽了一巴掌的蘭兒一般,“妹妹是白家家主,怎是蘭兒一介婢子所能胡說八道的。”
“姐姐不心疼,我卻替姐姐心疼。”白琉璃說着話,竟做出了令衆人震驚得不可置信的舉動。
只見她在蘭兒面前慢慢蹲下身,就在人人都以為她會給蘭兒意想不到的懲罰時,她竟伸手抽出蘭兒別在腰間的帕子,幫蘭兒擦掉她嘴角的血漬!
這——這還是大小姐嗎!?她竟然在幫蘭兒……擦嘴角的血,而不是再補給蘭兒一巴掌!?
白珍珠漂亮的眼眸微微一縮,便是連一直站在一旁一言不發的聽風都覺驚訝,要知道,澤國乃至整個曜月從沒有哪個主子願意觸碰自己的奴人,更別論在那在自己面前只能卑躬屈膝的奴人面前躬身甚至蹲身!
這個惡女,心裏在想什麽?
“蘭兒啊,怕什麽呢?我是人,可不是鬼,不會吃你的,更不會索你的命的,放心。”白琉璃含着淡淡的笑用帕子一點點輕輕沾起蘭兒嘴角的血漬,看着蘭兒的因震驚惶恐而想要蹦出眼眶的眼睛,看着她由顫抖變為僵硬的身子,眼角的笑變得滿意,“來人啊,将蘭兒扶下去,梳洗幹淨後再帶來見我。”
蘭兒那尚未說完便被白珍珠打斷的話,就算沒有後半句,她也覺得夠了。
“妹妹能饒過蘭兒,姐姐真是開心,姐姐便代蘭兒謝過妹妹的大量了。”白珍珠暗暗覺得有些不安,總覺得白琉璃的笑容深得可以,竟讓她猜不透。
“蘭兒是姐姐最喜愛的婢子,我自然要待她好些,不然姐姐該要傷心了不是?”白琉璃邊說邊往院子走去,目視前方,仿佛漫不經心一般道,“我瞧着她似乎受驚不淺,待會我再詳問問她發生了事,不然她總是這樣惶惶然在姐姐身邊,我可不放心。”
“妹妹,能否和姐姐說一說,是誰救了你的?白府定要好好答謝他。”白珍珠話語溫和,卻只有白琉璃一人知,這樣的溫和背後有着何樣的心思。
“姐姐怎麽知道是誰救了我,而不是我自己活過來的?”白琉璃沒有回頭看白珍珠,依舊是略帶笑意地反問,只怕她想問的不是誰救了她,而是誰救她離開的棺材,也只怕不是答謝,而是要報複。
她既然活過來了,又豈能再讓小人得志。
白珍珠微微一怔,明顯沒料到白琉璃會有此反問。
忽然,白琉璃不再是若有似無地淺笑,而是輕笑出了聲,像極心情明媚一般,“姐姐你瞧你聽,似乎是白力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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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1、毀其臂膀(一)
白力在七八名家丁的尾随中向會客前廳走來,白琉璃就站在門檻裏側看着他一步步靠近,看他灰暗的眼神,看他略顯沉重的腳步。
“小的見過大小姐,見過珍珠小姐。”白力走到門前廊下,不敢擡頭看就站在門檻裏側的白琉璃,只是恭敬地單膝跪地,垂首見禮。
“回來了?”白琉璃此時卻是不再看已然跪在自己面前的白力,而是擡頭望向藍白的蒼穹,也未叫他起身,只是淡淡道,“說吧,見着什麽了。”
白珍珠站在白琉璃身後,目光緊緊盯着白力,嘴唇微嚅,似乎想要說些什麽,卻終是什麽也沒有說出口,只是讓自己表現得足夠平靜。
“回大小姐,棺中有一具身材與大小姐相像的女子屍身,不過容貌完好,小的确定……”白力恭謙地回答着白琉璃的問話,忽有剎那的停頓,而後才肯定地接着道,“小的确定,棺中人不是大小姐。”
“是麽?”棺材裏居然還有屍身?定是為防擡棺之人察覺那是一口空棺而放入的屍身,否則只怕她也沒有這三日的時間來利用,究竟是誰如此幫她?又能如此知她并不打算在當日出現在白府衆人眼前?
和那盞鬼字風燈的主人有關?或是還有其他人?
忽有一陣夾帶着涼意的秋風拂面,吹動白琉璃額前鬓邊的碎發,襯得她裹着白紗布的臉大白日的也顯得瘆人,只見她用手撫開擋了視線的幾縷碎發,不冷不熱的淺笑道,“僅憑一張臉,你就确定那是白琉璃無疑?珍珠姐姐一向疼愛妹妹,如何不見得是珍珠姐姐給妹妹貼上一張假面皮還她一張完整的臉才下葬的呢?”
白力搭在膝蓋上的手倏地用力收攏,随後迅速張開,盡量讓自己表現得沒有任何異樣,白珍珠微垂着頭,劉海遮眼,讓人看不清她眸中神色。
“回大小姐,那棺中女屍面上并無任何人皮面具,不單單是小的一人,随小的一同前去的家丁以及前往圍觀的百姓也一并确定那不是大小姐。”
“姐姐,你還有疑問麽?”白琉璃終于将目光從藍白的蒼穹上收回,轉頭看向站在自己身側後小半步微垂着頭的白珍珠。
她們之間,只差了小半步的距離,也正是這個小小的距離,不知毀了多少人的心,而白珍珠,也是如此。
“姐姐從不疑妹妹,姐姐說過,不管妹妹是人是鬼,姐姐都願你回到白家來。”白珍珠擡頭時面上眸中已滿是溫柔的神色,像極一個寵溺孩子的母親,而白琉璃含笑的眼神就在白珍珠溫柔的神色中一點點慢慢變冷。
那就讓她的好姐姐好好看清楚,她對她口中的好妹妹回到白家來的期待吧。
“白力,若我沒有記錯,你在我白家也有十個年頭了吧。”白琉璃将雙手負在身後,跨出了門檻,往院中走去,冷冷的語氣裏忽然之間再無一絲笑意。
“回大小姐,是的。”即便白琉璃不再在跟前,白力依舊不敢擡頭,更不敢起身。
“還記得當年你進白家時,我讓你們起過的誓嗎?”白琉璃邊說邊步下廊前的三級矮石梯。
白力忽的将十指掐入大腿中,将頭垂得更低,一字一句回答得緩慢,“保護白家,忠心護主。”
“原來你還記得,我以為你已經将自己在我白家先祖靈位前發過的誓都忘了。”白琉璃撫摸着岔在廊邊的一根枯樹枝,而後只聽“咔”的一聲,她面無表情地将枯枝在手中掐斷,“那麽,你做到了嗎?”
“小的……”白力雙手微顫,明明已到嘴邊的話竟說不出口。
“老太爺病重,你調走了越園原本的所有婢子。”白琉璃将手中的斷枝再從中折斷,背對着白力冷冷微笑,“危難當頭時,你護主了嗎?還有……”
白琉璃第三次折斷手中的枯枝,這才轉過身,慢慢走回白力面前,而後将手中的斷枝一節一節扔到他跟前,“棺材擡而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