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49)

上一世,白琉璃總是喜歡在身上的每一件飾物上塗上毒藥,也習慣将一些細小的瓶瓶罐罐塞在包裏兜裏,來到這個世界,她仍習慣如此,否則她也不會新手拈來發飾耳飾便敢往敵人身上扔,曹風也不會在抓了她之後突然手腳不聽使喚,若沒有這個習慣,只怕此刻她根本不能第一時間為他治傷,幸好……

只是,這也只是暫時的,她沒有銀針在身,也沒有她所需要的種種藥材,她只能暫時保住他的命,若是不能盡早離開這片林子,只怕他體內的傷日後會恢複得緩慢。

可她才剛剛取了他心口上的匕首,他的身體不宜移動,就算她能背着他帶他離開這兒,她也不能這麽做。

白琉璃寸步不離地守在百裏雲鹫身邊,将被百裏雲鹫墊在身下的大氅扯出蓋到他身上,寒風濕冷,白琉璃袒露在寒風中手臂被風吹得紅紫紅紫,百裏雲鹫的額上卻是不斷沁出豆大的冷汗,白琉璃找來柴禾點在百裏雲鹫身旁點燃,以讓他能取得一些溫暖,她則坐在他身邊,不斷替他擦幹他額上的冷汗。

天又漸漸暗沉了下來,夜,再次降臨。

火光之中,百裏雲鹫滿是符文的左臉腥紅得近乎妖冶詭異,仿佛有血在那一條條一道道符文之下不斷流動一般。

白琉璃擡手輕撫上百裏雲鹫的左臉,只當她的指尖才堪堪觸碰到百裏雲鹫的臉頰,她的指尖便覺如被火灼傷一般滾燙生疼,使得她的手不禁一抖,将整只手都覆到了他的臉頰上,滾燙如灼燒般的火辣感覺瞬間穿透掌心竄到心尖。

正在此時,白琉璃覺得耳畔有嗚嗚的哭泣聲,夾雜着深深的悲傷與濃濃的怨氣,如風聲一般一下又一下地刮過耳畔,仿佛揮不去也散不掉。

白琉璃眉心緊蹙,擡眸看向四周,卻在擡眸的那一瞬間,她的心震蕩不已,莫名生疼。

127、夢魇,脆弱的一面

娘,我是雲鹫,我是你的兒子雲鹫啊!娘你不認得雲鹫了嗎!?

娘,我不要,我不要這些!

不要,不要!娘您就放過雲鹫吧,求求您放過雲鹫吧!

來,兒子,別怕,娘不會弄疼你的,你是娘最疼愛的兒子,娘怎麽會弄疼你呢,娘這是讓你記得自己該做的事情而已…來,娘的好孩子…

不,不…

啊_啊_娘不要啊_!我是你兒子雲鹫啊_!

記住了兒子,你要做到娘沒有做到的事情,你要記住,你是幽都的雲鹫,不是澤國的百裏雲鹫!

娘_好疼啊__!

就是要疼,你才會記住關于幽都的一切!記着你要做的事情!

“娘不要…娘,不要_!”哔哔啵啵燃燒的柴火旁,一直沉睡未醒的百裏雲鹫在嗚嗚咽咽的低泣聲中忽然猛地擡起雙手捂住自己的左臉,左手五指用力摳着左眼,仿佛陷入恐懼又苦痛的回憶中,眉心緊蹙,面色慘白,渾身不由自主地顫抖,雙唇發顫,忽然又将手擡起往空氣中用力揮打着些什麽,一邊揮一邊激動又兼害怕地大聲喊道,“滾!滾開!不要靠近我!”

然,盡管百裏雲鹫的反應和動作如此突然,他卻未曾醒來,他的雙眼依舊緊緊閉着,跳躍的火光中,能清楚地看到他長長的睫毛在頻頻抖動,像極将自己遺失在了恐懼的夢境中無法逃離而在忍受着不能忍受的苦痛。

“百裏雲鹫!”百裏雲鹫突然的舉動讓白琉璃驀地慌亂,當下也顧管不得自己所看到的東西,連忙伸手抓住百裏雲鹫在空氣中用力揮動的雙手,眉心如百裏雲鹫的一般,亦蹙得緊緊的,或許連她自己都沒有察覺,她的手心盡是薄薄細細的冷汗。

只是,當她的手離開百裏雲鹫左眼旁的符文時,那本是不絕于耳的幽怨嗚咽聲随即在耳畔消失了,連同那不甚清晰卻詭異的景象也一并從眼前消失了,而心中那種生生直疼的感覺卻在一點點加劇,壓得她不由自主地将百裏雲鹫的雙手抓得更緊。

然,百裏雲鹫雙手驟然如墜冰窖的至極冰涼溫度讓白琉璃将眉心蹙得更緊了,即刻又伸出手以手背碰上百裏雲鹫的額頭,觸手如被灼燒般的滾燙溫度令白琉璃的心揪得緊緊的,“百裏雲鹫你醒醒,快醒醒,你夢魇了!”

可當她的手才松開百裏雲鹫的手,百裏雲鹫又将手摳到了自己的左臉上,用力地摳住自己的左眼,動作之狠仿佛要将他的左眼珠摳下來一般,不過剎那間的舉動,已能看到他在自己的左眼周圍劃出了明顯的血痕,只見他渾身顫抖得愈加厲害,聲音也愈加的顫抖不安,“娘您放過雲鹫吧,求求您饒了雲鹫吧!”

“求求您,放過雲鹫吧……”說至最後,百裏雲鹫的氣息與聲音漸漸弱了下來,就像是苦苦哭求無果而陷入了無力的絕望中。

白琉璃用力拿開百裏雲鹫劃傷左眼的手,将他的雙手緊緊地抓在手中,以免他亂動一次又一次地牽扯到心口的傷口,心卻如陷不知名的泥沼中,看着百裏雲鹫痛苦的模樣,心難受得難以言喻。

許是白琉璃的手能讓百裏雲鹫覺得心安,漸漸地,他恢複了平靜,如之前一般陷入了安靜的沉睡中,眉心未舒。

白琉璃擡手替百裏雲鹫撫平他眉心擰成川字的褶皺,觸手的滾燙令她手上的動作無比輕柔,就像對待一件寶貝一般,似乎生怕稍微用力便會弄碎弄疼他一般。

消失在耳畔的幽怨低泣聲在白琉璃的指尖碰到百裏雲鹫左眼周圍的符文時又開始在耳畔響起,伴随着朦朦胧胧的影像出現在她的視線中,白琉璃沒有心慌沒有害怕,沒有将手從百裏雲鹫,而是把手愈加靠近百裏雲鹫的左眼,用指尖輕輕撫過他如劍的墨眉,微跳的眼睑,長翹的睫毛,以及那猩紅色的詭異符文。

她的指尖每移動一分,耳畔幽怨的哭泣聲就愈清晰一分,眼前的景象也就更清楚一分,而當她的指尖停在百裏雲鹫眼角如翅膀一樣的簡化符文時,所有的景象與聲音都清清楚楚,令一向以來縱是泰山崩頂仍能冷靜處之的她如何也冷靜不下來,停在百裏雲鹫眼角邊的五指不由自主地輕輕顫抖。

“少主…醒醒啊醒醒…你不能睡啊…”

“少主你怎麽能睡呢…你忘了你要做事情了嗎…”

“少主…你這是要背叛幽都背叛我們嗎…”

“少主…你為了一個女人就要背叛幽都嗎…”

“少主…你不是不需要休息的嗎…你快點睜開眼告訴我們事實…”

白琉璃看着圍在百裏雲鹫身邊冷冷怨訴的女人們,看着她們那似被風吹得鼓漲鼓漲的奇異衣袍,嚅了嚅蠢唇,聲音冷冷,卻帶着連她自己都沒有察覺到因心疼而起的輕顫,“你們,究竟是誰?”

“滾…滾開…”

“不要靠近我們的少主…”

幽怨的低泣聲在白琉璃聲音響起惡那一剎那變作尖銳的怨恨聲,那圍在百裏雲鹫身旁的女人轉頭盯着白琉璃,繼而張牙舞爪地朝她撲來,眼神怨毒,“就是這個女人,…就是這個女人讓少主背叛了我們背叛了幽都…”

在女人們轉頭面對白琉璃的一瞬間,白琉璃清楚地看見了她們怨毒的眼眸都流着血淚,猩紅的血淚挂在眼角,趁得她們臉仿佛從地獄最底層爬出來一般,青灰慘白。

正當此時,白琉璃只覺自己停在百裏雲鹫左眼眼角的手不知被什麽尖利的東西刺了一下,不疼,但這突然的感覺還是令她下意識地收回了手,那些面含敵意的與怨恨的女人在她收回手的那一瞬間全全消散不見,如大風吹散了一片濃霧一般,仿佛什麽也沒有發生過什麽也沒有變化一般,耳畔的怨訴哭泣聲也在那一刻戛然而止。

黑羽在百裏雲鹫的身邊看着白琉璃轉了眼神銳利的眼珠,尖利的喙正從白琉璃的手背移開。

白琉璃看了一眼通人性的黑羽一眼,朝黑羽的方向是伸出了手,黑羽本能地往後跳了一步,看了一眼白琉璃伸來的手後沒再繼續往後退,白琉璃便将手搭在它的腦袋上,輕輕地揉了揉。

黑羽沒有反感白琉璃,白琉璃不知,黑羽除了讓百裏雲鹫靠近讓百裏雲鹫撫摸之外,從沒讓任何人撫摸過它的羽毛,白琉璃在揉了揉黑羽的腦袋後,将目光重新移到了百裏雲鹫臉上。

看着百裏雲鹫左臉上的符文,白琉璃的心沉沉的,仿佛被人用巨大石頭綁着扔入深深的湖底一般,有種窒息般的難受。

白琉璃才堪堪從百裏雲鹫臉上離開的手五指動了動,似是想要再次撫上他的左臉,終是沒有再這麽做,而是用帕子輕輕拭幹他額上的冷汗。

柴禾燃起的火光中,百裏雲鹫額上的冷汗愈沁愈多,愈來愈大滴,呈暗紫色的唇上蒙着一層霧白,只見他側轉過身微微蜷起了身子,似乎很冷一般。

未防他側着身子容易牽扯到傷口,白琉璃只能按着他的雙肩将他的身子扳平,緊蹙的眉心未曾松開過。

不行,他不能再呆在這兒,此時的他不似往日的他,若是再在這兒度一夜,只怕他心口的傷捱不住。

白琉璃看了一眼周圍及人高的荒草叢中時不時閃出的黃綠色碎光,輕喚了黑羽一聲,“黑羽。”

“咕咕…”黑羽本是将腦袋收在翅膀裏,聽到白琉璃叫它,便将腦袋從厚厚的翅膀後拿出來,看着白琉璃轉了轉眼珠子。

“黑羽能不能找找這附近可有能稍微遮寒的山洞,若是沒個遮寒的山洞,我怕你的主人會撐不住。”白琉璃将手貼在百裏雲鹫的右臉,看着他緊閉的雙眼,一下一下輕柔地撫摸着他的臉頰。

黑羽聽懂了白琉璃的話,往後退了幾步後轉身飛走了。

白琉璃用拇指指腹撥着百裏雲鹫長長彎彎的睫毛,看着他左眼周圍的符文,緊蹙的眉心仿佛已成了擰死了打不開的結。

穆池說到了幽都,那些幽怨的女人也說到了幽都,穆池說是幽都的王,那些女人說是她們都少主,百裏雲鹫,你究竟是誰?

你的左臉你的左眼你的過往,又是怎麽樣的?曾經的你,經歷過什麽,你眼裏的世界,究竟是什麽模樣?

你可是,一直存活在方才我所看到的景象的世界中?若是如此…

百裏雲鹫…

以他的身手內力與體質,既然能撐過落下斷崖而不死的昨夜,必不會撐不過拔出匕首後的今夜,相反或許會在今夜醒來,然此刻的他卻是屬于高燒狀态中的沉睡,若是不退燒,只怕過了今夜他依舊不能醒來,若是過了今夜他仍不能醒來…

若說讓他醒不過來的是他心口的傷,她有的是辦法讓他今夜就醒來,可此刻的他醒不過來,并不是因為心口的劍傷,而是他心底的傷。

心底的傷最能讓人脆弱,也最難治愈,她沒有參與過他的曾經,她不知究竟是什麽事情能讓面對任何事情都波瀾不驚淡然自若的他露出如此脆弱的一面,若是強行讓他醒來,只怕…

白琉璃從來沒想過,她也會有束手無策的一天,她也從來沒有想過,世界上還會有能讓她束手無策的人。

黑羽去而複返。

白琉璃輕撫百裏雲鹫右臉臉頰,聲音低低,“百裏雲鹫,你說過你等着娶我的。”

128、冷暖,琉璃的決定

黑羽找到的山洞離白琉璃所在的位置并不遠,洞口上墜挂的藤條幾乎掩蓋住了大半的洞口,以致白琉璃不禁又揉揉黑羽的腦袋,想着若黑羽若不是一只海東青而是一個人,會聰明到何種程度?

白琉璃将百裏雲鹫小心翼翼地移到了山洞裏,因為怕牽扯到他心口傷的緣故,不過是一小段的距離而已,白琉璃卻走得很慢很慢,走了挺久挺久,那藏在荒草後的黃綠色眼睛一直慢慢地跟着她。

黑羽一直低低矮矮地飛在百裏雲鹫身側,不時将銳利的眼神投向荒草叢中,像在寸步不離地保護着它最愛的主人一般。

白琉璃并未在意荒草叢中的那幾雙眼睛,将百裏雲鹫挪到山洞裏後即刻生了火,而後将堆呈了一地的枯枝堆在洞口以遮擋些寒風,确定了那些蹲守着他們的野狼不會突然來攻擊後才在百裏雲鹫的身邊坐下。

山洞不大,柴火燃燒而時不時發出的噼噼啪啪聲在山洞中回響,黃亮的火光将白琉璃的影子在洞壁上拉長,仿佛外邊的寒意與風聲只是外面的事情一般,山洞中除了柴火時不時發出的噼啪聲,便只有深深淺淺的呼吸聲。

白琉璃用手心手背觸摸了百裏雲鹫額上的溫度後,将腰間小瓷瓶裏的藥丸再給他一粒,看着他咽下後才挪到了火邊坐着,将自己袒露在外被寒意凍得僵硬的手臂擡到火邊烤着,卻還是時不時擡眸看向昏睡不醒的百裏雲鹫。

柴火在噼噼啪啪地燃燒着,白琉璃一下一下地用掌心輕搓着自己的手臂,垂下了眼睑,看火光在眼前跳躍,似是陷入了沉思。

“啪…”搭在洞口的枯枝忽然掉下了一根,許是方才白琉璃搭得不牢實的緣故。

白琉璃因聲擡眸,警惕地看向黑漆漆的洞口,良久才将目光收回,再收回目光時像是已經習慣性了般,第一時間看向了百裏雲鹫的方向。

身子稍稍暖和了些,白琉璃起身重新坐回了百裏雲鹫身邊,當她再一次擡手想要撫上百裏雲鹫的額頭時,百裏雲鹫泛白的唇似乎嚅了嚅,像是想要說什麽一般,令白琉璃已然貼上他額頭的手動作突然頓了下來,雙眼只盯着他的唇看。

然百裏雲鹫卻仍是緊閉着雙眼,似乎方才那細小的嚅唇動作沒有在他臉上出現過一般,白琉璃心下自嘲一聲,翻過手背又以手背碰了碰百裏雲鹫的額頭。

就在她翻過手背的那一剎那,百裏雲鹫的唇又嚅了嚅,只是這一次的動作不再是細小輕微的,因為白琉璃能清楚地看到他的雙唇在發抖,連帶着他的雙肩也在輕輕地發着顫。

白琉璃将手收回,繼而将手撐在百裏雲鹫的臉頰旁,微側着頭俯下身将耳朵靠近百裏雲鹫的嘴,眉心輕蹙,出口的聲音卻是連她自己都沒有察覺的溫柔,“百裏雲鹫你說什麽?”

“冷…”許是聽到了白琉璃的問話一般,百裏雲鹫泛白的唇微微張了張,聲音輕得不能再輕,帶着顫抖,也帶着沙啞,與此同時抱住自己的雙臂,慢慢地将身體蜷縮起來。

白琉璃眼眶一抖,看着緊閉着雙眼卻透出一種脆弱感的百裏雲鹫,心也驀地一抖,卻還是伸出手按住了百裏雲鹫的雙臂不讓他亂動。

“冷…”失去了雙臂環抱的溫度,百裏雲鹫将眉心蹙得更緊,泛白的唇似乎更白了一分,身體也發抖得愈加厲害,好像他不僅僅是身體冷一般,便是連心都是冷的,否則以他的身子,不會忍不住這山洞的溫度。

百裏雲鹫并未因白琉璃按住他的雙臂而安靜下來,反而動着雙臂想要将白琉璃的擒制推開,白琉璃将眉心蹙得緊緊的,眼見她無法制住百裏雲鹫,不禁扯過他蓋在他身上的大氅,将他如蠶蛹一般裹了個嚴嚴實實。

受到了大氅的束縛,百裏雲鹫漸漸安靜了下來,然而唇色卻近乎臉色一般蒼白,額上的冷汗大滴大滴地沁出,仿佛他在忍受透骨噬心般的極寒折磨一般,嘴上仍在喃喃着冷。

待百裏雲鹫完全安靜了下來,他額上的冷汗已将垂散在他額前的頭發打濕,白琉璃擦掉他額上的汗珠,将因冷汗而黏在他額上的發絲別開,确定百裏雲鹫不會再亂動以後往火堆了添了一大把柴禾,山洞裏的火光漸漸又更亮了幾分。

只是,再強的火光與溫度似乎都與百裏雲鹫沒有關系一般,盡管身上已經嚴嚴實實地裹了大氅,他依舊在瑟瑟發抖。

白琉璃半跪在他身側,将被火烤得溫暖的掌心貼上了百裏雲鹫寒涼的右臉,許是太過溫暖的緣故,百裏雲鹫竟是将臉頰在白琉璃掌心裏蹭了蹭,像是尋求溫暖般,整個人都向白琉璃靠近。

“暖…”百裏雲鹫将臉頰蹭在白琉璃手心裏的時候,竟是像從未得到過溫暖關懷的小兒突然得到了來自親人的溫暖一般,滿足地揚了揚嘴角。

然,白琉璃整個人卻是僵住了,不知是因為你百裏雲鹫的舉動,還是因為他嘴角那如小兒般滿足地笑意,讓白琉璃只覺自己心底最深處的那根弦被撥響了,久久地發着聲音,再也停不下來。

百裏雲鹫的身子仍在輕輕顫抖着,白琉璃看着他的眉眼将手收了回來,失去了這小小的溫暖,百裏雲鹫的身子忽的顫抖得愈加厲害,早已在冷冷熱熱的高燒中失去了自我意識,只在喃喃道:“冷…”

百裏雲鹫這不為人知的脆弱一面沒有讓白琉璃再伸出自己的手貼上他的臉頰,而是盯着百裏雲鹫的眉眼擡手解開自己的腰帶!

解下了腰帶後,接着是外袍,直到将自己剝得只剩下一件薄薄的裏衣,白琉璃才停下動作,繼而扯開包裹在百裏雲鹫身上的大氅,貼近他的右身側,

接着竟是緊貼着他的右身側躺了下去!

突來的溫暖讓昏睡中的百裏雲鹫像是得到了寶貝一般,連忙伸出雙手想要緊緊抱住這份溫暖以免它消失,只是他的左臂才堪堪擡起便被白琉璃用力壓下。

為壓下百裏雲鹫的左臂不讓他亂動以免碰到傷口,也為避免百裏雲鹫側身以及她自己碰到他的傷口,白琉璃此刻面對着百裏雲鹫将一半身體緊緊壓在他的右半邊身體上,右手則死死按着他的左臂。

百裏雲鹫動了動自己的左臂,發現沒法擡起之後也不再堅持,卻是用右臂将白琉璃摟得緊緊的以免這個溫暖跑掉。

百裏雲鹫右臂摟着白琉璃後似乎很滿足,身體因寒冷而起的顫抖也在漸漸平複,只見他的右臂将白琉璃箍得緊緊的,近乎要将白琉璃揉進他的身體一般,使得白琉璃的臉已經湊到了他的頸窩裏,那自她鼻底呼出的溫暖氣息有些急促,一下一下地打在百裏雲鹫的脖子上,讓百裏雲鹫動了動脖子後竟是将脖子更湊近她,而後慢慢地安靜了下來。

狹小的山洞,火光依舊,深深淺淺的呼吸聲卻已發生變化。

白琉璃不知自己的臉頰是否紅了,她只知自己的耳根燙得有些厲害,壓在百裏雲鹫身上她能清楚地聽到自己怦怦的心跳聲。

想來是白琉璃太過溫暖的緣故,百裏雲鹫很快便安靜了下來,白琉璃怦怦直跳的心也平複得很快,在百裏雲鹫安靜下來後她的心也平靜了下來,繼而伸手扯過方才被她拿開的大氅,裹到了她與百裏雲鹫的身上。

在白琉璃擡手時,百裏雲鹫明顯不安,緊緊蹙起了眉心,更是将下巴抵在了白琉璃的頭頂一下一下輕輕摩挲着,好像以此來感受她還在他懷裏一般。

百裏雲鹫亂動的下巴碰到了白琉璃的額頭,一種刺癢得感覺即刻傳來,使得白琉璃将他們裹好之後輕輕撫向了百裏雲鹫下巴。

觸手是尖尖刺刺的感覺,摩挲在指尖,可以感受得到他下巴滿是短硬的胡渣。

她的突然離開帝都,他這一路找她想來是心焦的吧,這是…第一個願意用生命守護她的人,斷崖之上,穆池的匕首是沖着她飛來的,若不是他當時迅速地将她推開,他必不會是現在這般模樣。

白琉璃撫完百裏雲鹫滿是胡渣的下巴,動作頓了頓,繼而将五指及掌心慢慢移向他的左臉頰,當她的指尖碰上他左臉的符文,那些幽怨的哭泣聲又卷到了耳畔,随着她的指尖愈向他的左眼靠近,那些聲音就愈清晰。

白琉璃沒有扭頭沒有睜眼,只是将臉窩在百裏雲鹫的頸窩裏,掌心輕柔地撫着他的左臉,認真地聽着那些怨訴聲。

她沒有睜眼去看那些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剝了的女人,是因為她沒有勇氣,因為她覺得她若是瞧了她們,只怕她沒有勇氣将她們的話聽完,因為,太殘忍。

她知,她所看到的正是他自小到大所看到的世界,她卻不知那些女人是何人,她不知,能看到這些東西的他,是如何度過的年少時期,而他年少時所面對的,似乎不僅僅是這些而已,他似乎背負了連大人都無法背負的東西,這些對一個孩子來說,何其殘忍。

百裏雲鹫…

白琉璃終是沒有勇氣聽完怨女們的話,撤下了輕撫着百裏雲鹫臉頰的手。

百裏雲鹫的懷抱讓白琉璃無理由的心安,讓她的眼漸漸沉重,最後竟是半趴在百裏雲鹫身上漸漸睡了過去。

當山洞裏的柴火燃盡時,山洞外的漆黑已被灰蒙蒙的天光所取代。

只見百裏雲鹫緊閉的眼睑輕輕動了動,而後緩緩睜開了眼睛,只覺右邊身子有些重,心口的疼痛即刻傳來,令他下意識地低頭垂眸。

心,在他低頭垂眸的一刻險些停止跳動。

129、還有人,願意愛他

因為柴火已經熄滅的關系,山洞裏的光線此刻朦胧昏暗,不知是白琉璃動了的緣故還是她想讓百裏雲鹫多溫暖一些的緣故,蓋在她身上的大氅大半都已滑向百裏雲鹫身上,以致她的背部有大半曝露在外,因為裏衣薄薄的緣故,竟能清楚地看到她系在脖子上和背上的小衣繩帶。

她的一手緊抱着百裏雲鹫的右臂,一手則是放在他的肚腹上抱着他的腰,巴掌大的臉就緊貼在百裏雲鹫的右肩上,并未知道百裏雲鹫已然醒來,此刻仍是貼在他的右邊身子上,閉着眼睛,然眉心卻是微微擰着,似乎睡得并不安穩。

此刻從百裏雲鹫垂眸的角度,看到的是白琉璃光潔的額頭,挺翹的鼻尖,露在外的肩與手臂,以及系在她脖子後的小衣繩帶,還有那只在她身上才能看到的淺紅色,百裏雲鹫的心險些停止跳動,而後是怦怦怦地跳着要蹦到嗓子眼,竟是一副緊張至極的模樣。

百裏雲鹫愣愣了半晌,稍微回過些時輕且小心翼翼地将被白琉璃暖護在身下的右臂抽出,扯過已經大半滑到他身上的大氅将白琉璃小小的身子罩住,只是當他做完這一動作時竟不知自己的右臂該往哪兒擺。

白琉璃似乎是困倦了,睡得很沉沒,并未因百裏雲鹫的動靜而醒來,只是在百裏雲鹫頸窩裏輕輕地動了動腦袋,那柔柔的發絲與輕淺溫暖的呼吸撓在百裏雲鹫的頸窩,那抱着百裏雲鹫腰身的手臂因着她這輕輕一動而将他摟得更緊,她的身子也就更貼近他一分,像是要把自己身上的溫度更多地傳給他,又像是怕他會突然間消失不見了一般。

白琉璃這小小的舉動使得百裏雲鹫能清楚地感受得到她胸前的柔軟就緊緊地貼在他的胸膛上,透着讓他險些無法呼吸的溫暖,那撓人的感覺讓百裏雲鹫一時屏住了呼吸繃緊了身體,那不該擺往何處的右臂便僵在了白琉璃的身側。

似乎百裏雲鹫的頸窩與肩膀是舒适的枕頭,似乎他的身子是溫暖的床榻,使得一向警醒的白琉璃雖微蹙眉心但卻睡得沉沉,仿佛有他在身邊一切都是安寧的一般。

百裏雲鹫深吸了一口氣,将右臂輕輕地搭在了白琉璃的背上,輕輕地摟着她,依舊垂眸看着她光潔的額頭與嬌小挺翹的鼻尖,而後,鬼使神差地,百裏雲鹫又将右臂擡起,讓右手靠近白琉璃的鼻尖,将食指曲起,微微伸出,只見他的眸光有些異常的亮,用曲起的食指在白琉璃的鼻尖上輕輕刮了一下,然後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一樣連忙收回手,心跳加速,一向沒有多少表的臉上竟是浮上了淡淡的紅暈。

白琉璃依舊沒有醒來,只是一向極少像這般沉睡的她因着這蜻蜓點水般的輕輕一刮使得她将眉心蹙得更緊,再一次動了動腦袋,也再一次地将百裏雲鹫的腰身摟得緊。

百裏雲鹫臉頰上的紅暈更濃了些,像個做錯事的孩子有些手足無措的模樣,也連忙別開眼不敢看白琉璃,似乎不知如何應對她睜開眼睛後的目光,然,半晌過去了,那給予他溫暖的嬌小人兒并未有任何的動靜,百裏雲鹫才又将眼睛慢慢地別回來。

然,百裏雲鹫的目光才剛剛別回來,他的心跳随即又漏掉了一拍,只因此時的白琉璃将一直埋在他頸窩裏的臉稍稍揚了起來,使得此時的他能清楚地瞧見她的整張臉,巴掌大的臉,彎彎的眉,翹翹的睫毛,光嫩的臉頰,小巧的鼻,忽閃的鼻翼,微抿的小嘴,無一不閃動跳躍着淺淺的紅粉色,無一不讓百裏雲鹫心跳加速。

不是沒有見過女人,只是眼前的她,于他來說,是不可替代的特別,雖然他從未想過他也會有因為一個女人而手足無措心跳加速的一天,也只有他自己知道,斷崖之上當穆池手中的匕首直朝她飛來時他的心是有多麽不安,以至于他未加思索便将她推至旁側,寧願自己受傷也不舍她受到絲毫傷害。

想來穆池是猜到了他心中的想法,否則想要将他置之死地的穆池絕不會将留着的最後一口氣用在她身上。

穆池飛出的那一匕首并未正中他心脈,他本可以讓自己穩在斷崖之上,但卻在琉璃轉頭看向他的那一剎那,他選擇了讓自己墜落斷崖。

并非他視自己的性命于無物,他只是想知道,他在她心中,究竟能占幾分重量,若非如此,已然身負重傷的他如何能在墜落斷崖之後仍留着氣息,若非如此,他又怎能在經過莽荒之林的一夜寒涼之後仍留着體溫,只是她太過于緊張,認為這一切不過是太太幸運而已。

其實在他選擇墜落斷崖時他心中并無底,因為連他最親最親的人都沒有将他視作生命中的重要,一個與他沒有任何一點關系的人又如何會将他視作生命中的重要,當他躺在崖底厚厚堆疊而起的枯枝腐葉時,他覺得自己莫名可笑,随着天色漸暗,寒風透骨,他選擇在自嘲與耳畔的哀怨憤怒聲中漸漸睡去。

當他以為她不會來,他以為他終究不過是笑話一場時,他卻看到了她,看到她擋在他身前,将他護在身後,欲與這莽荒之林的王為敵,聰明如她,自當知道自己不可能敵人得過數量衆多的野狼,然她卻毅然決然地将他護在身後。

那一刻,他感受到了已經很久很久沒有感受到的溫暖,那種将他視作生命之重的溫暖。

原來在這世上,還會有人願意愛他。

百裏雲鹫看着身上白琉璃嬌俏的小臉,眉目溫柔地輕輕勾起了嘴角,無處安放的右臂再次摟上了白琉璃的肩,爾後微微弓下脖子,對着白琉璃那輕抿在一起的軟軟唇瓣,慢慢靠近,再靠近。

本是蜻蜓點水般的輕輕一啄,然那似帶着馨香的溫軟讓臉紅心跳的百裏雲鹫輕輕一啄之後竟不願離開,而是緊繃着身子又一次湊上那溫暖的唇瓣,許是太美好的緣故,致使他竟伸出舌頭輕輕地舔了舔那溫香的唇瓣。

然這不舔還不要緊,這一舔之後,百裏雲鹫怦怦直跳的心竟如決了堤的洪水一發不可收拾,仿佛上了瘾一般,竟是連自己心口的傷都忘了,竟雙手緊緊将白琉璃摟在懷裏,一下又一下地*着她的唇。

只是百裏雲鹫像是顧忌又像是沒有經驗一般,只是舔吻着白琉璃的唇,并未撬開她的牙關進行進一步的索取。

盡管如此,本是沉睡中的白琉璃還是在這不舒服的舔吻中慢慢睜開了眼。

“唔…”唇上的舔吻太熱切,以致白琉璃張嘴想要說話卻只是發出了輕輕的一聲嗚咽聲,一睜眼便是百裏雲鹫近在咫尺的臉膛與那拂到她臉上急促又滾燙的鼻息。

白琉璃見過接觸過的男人很多很多,但從未與任何一個男人有過深交,更別談與哪個男人有過像眼前這般的超近距離接觸,并且還是她一心所在意的男人,睜開眼的瞬間便愣住了,讷讷的沒了下步反。

而白琉璃自喉間發出的那聲輕唔聲,卻是成功地拉回了百裏雲鹫的神,讓他本是舔吻則着她的雙唇的動作戛然而止,緊摟着她身子的雙臂猛地一顫,便維持着唇還壓在白琉璃唇上的動作僵住了身子,也陷入來了讷讷愣愣狀,久久回不過神。

首先回過神的是白琉璃,當她看着百裏雲鹫近在咫尺的臉滿是漲紅卻傻傻地還是沒有從她唇上沒有離開時,竟是不由自主地彎起眉眼笑了起來,“呆子,心口的傷不疼了?”

白琉璃一笑讓百裏雲鹫失神更甚,少傾,他才急急忙忙離開白琉璃的唇,一并慌亂地松開自己緊摟着白琉璃的雙手,只是他這撒開的雙手卻讷讷地不知該擺往何處,僵在自己身側片刻後忙扶住了白琉璃的是雙肩,一邊将白琉璃從自己身上推開,一邊想要坐起身,動作之大好像他感覺不到心口傷的疼痛一般。

“別動。”只是,百裏雲鹫才剛剛弓起身,便被白琉璃半坐起身用雙手壓在百裏雲鹫的雙肩上,把他重新壓躺在堆疊着樹葉的地上,眉心微蹙,神情嚴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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