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天差地別
“傻孩子,哭什麽哭!這不是回家了?祖母以後就是你的靠山,你若是受了姨娘和姐妹的委屈,就來告訴祖母,祖母一定會替你做主!”說話間,太夫人給陳媽媽使了個眼色,陳媽媽立即會意,取出一個檀木匣子遞給太夫人.
“來,挑挑自己喜歡的.”太夫人接過匣子,對着沈悅寧便打開了蓋兒.只見少說十樣盡是珠釵首飾.
沈悅寧雖然不是個太在意這方面的人,卻也看得出這些首飾不過是些普通貨色,比起她大師哥盧世山屋子裏那些個随意的擺設都不知遜色了多少,恐怕她是瞅準自己一個沒見過世面的鄉野小丫頭不懂這些,诓自己呢!不過有,總好過沒有.
“這...這太貴重了,寧兒不敢收.”沈悅寧狀似受寵若驚,卻連忙搖手推卻.
這個表現令太夫人很滿意,只見她從匣子裏翻出一只朱釵,隔空比量在沈悅寧發間,落下,又找出一條項鏈,對着沈悅寧又是一番比量,又放了回去.這樣反複幾次,便幹脆關上匣子.
“我的孫女,沈将軍府堂堂嫡小姐,怎麽能戴着這些便宜貨?”自己說着,把匣子遞給陳媽媽,“把我的那只碧玺串珠拿來.”
“太夫人,那可是您的陪嫁,壓箱底兒的寶貝呀!”陳媽媽不由一急.
“叫你拿,怎麽這麽多廢話?”太夫人倒是不以為意.
“你若方才應了我的話,挑出幾樣,我便就送給你了.可是你這丫頭偏偏什麽也不要,我就只能拿出我壓箱底兒的寶貝喽!”太夫人說着寵溺的掐了掐沈悅寧的鼻子.不知情的人會以為這個祖母可真是慈愛,可是沈悅寧呢?她知道,眼前這個自己的親祖母,可以因為一句“天煞孤星”,而棄她十二年于不顧,現在同樣可以因為一句“成也此女,敗也此女.”把自己寶貝到天上.
說話間,陳媽媽已經拿出了一個精致的包絹暗花的小盒.太夫人打開盒子,将一串剔透的串珠套在了沈悅寧的手腕上,那碧玺是罕見的墨紫色,溫潤透亮得很.
“這碧玺是我的陪嫁,養人得很,你不許推脫,以後戴在身上便是.”這倒确實是個寶貝,在沈悅寧看來,太夫人如今是下了血本.
“祖母.”軟軟的一聲,沈悅寧順勢撲進了太夫人的懷中.
“好了好了.”太夫人見這一招很有成效,也是一臉的滿意之色.“陳媽媽,你送小姐回去吧.順便看看屋裏缺什麽,給置辦了.還有,明日找玲珑坊的裁縫來給小姐置辦幾套衣裳,春夏秋冬各四套,若是有什麽小姐喜歡的也一并買了來.花費全都記到我的帳下.”吩咐至此,沈悅寧知道太夫人也算是下了逐客令,便一臉感恩戴德得跟着陳媽媽回到了靜月軒.
“三小姐,您這兒若是缺什麽,大可不必客氣,盡管與老奴說.”陳媽媽此時正是一臉和氣得站在靜月軒門口.
“怎敢勞煩媽媽!寧兒初來乍到,還請多多關照才是.”沈悅寧眼裏十萬分的真誠,看得陳媽媽有些動容.
“小姐說的什麽話.我們不過下人,都是奉主子的命令辦事的.何來提點不提點之說?不過是我的命好,伺候了太夫人大半輩子,也經歷了不少風風雨雨,大事小情倒是見怪不怪了.太夫人是這個宅子裏身份最高的女眷,小姐依仗着太夫人,想來是絕對不會有錯的.”陳媽媽眼裏閃過一絲惋惜,“老奴多嘴了.小姐,快進屋吧,別着涼了,就不好了.”
“謝謝媽媽指點.”沈悅寧倒是對這個陳媽媽頗生幾分好感.
她說的沒錯,有權力的人可以頃刻間将你捧到天上,也可以瞬時将你踏于谷底.依附于太夫人絕對不會有什麽壞處.
沈悅寧沉思了一小會兒,便走進了自己的閨房.
方才後院發生的事情,頃刻間傳遍了沈府上下.這會兒回來,倒是丫鬟婆子看自己的眼光都有所不同了.
“你們先退下吧,我有話要與雲卷雲舒說.”沈悅寧聲音雖然不大,但此刻恐怕也沒人敢拂了她的意思.
待到只剩三人,雲舒擔心地問:“有沒有怎麽樣?”
“我說你就是瞎操心,悅寧如今深受那老太婆的喜愛,咱們還怕誰?”雲卷倒是一臉的不在意.
沈悅寧忍俊不禁,“二位姐姐不必替我擔心.太夫人聽了師父的話,并且對他的話深信不疑,你們看.”說着将手腕上的那串碧玺褪下,拿到雲卷雲舒面前.
“這老太婆還真是大手筆!”雲卷不由贊嘆.
“你別一口一個老太婆!小心隔牆有耳,再害了悅寧!”雲舒說完,不滿的瞪了瞪自己的姐姐.
沈悅寧卻心中微微一動,這府裏上上下下真正關心自己的恐怕唯有眼前一雙人.
“姐姐們千萬別擔心,有了師父的助力,我在沈府的日子算是好過多了.”沈悅寧淡淡一笑,笑容令人恍惚,無關乎美貌,那瞬息間的淡然與清雅卻令人鼻息一窒.
“對了,師父臨走前有沒有留下什麽話?”沈悅寧想起什麽似的問道.
“師父只叫我們姐妹三人相互扶持.還有這段時間師父要出遠門,濟世藥廬那裏交給三個師兄和紫菱姐姐母女.”雲舒緩緩道來,突然似想起什麽似的,“對了,倒是今兒個晚些時候二師哥約你去後山一見,說是要教授你騎射之術.之前你一直吵着想學,只是師哥念在你年紀小,便只教授了射箭之術,今天開始可能會加上騎術了.”
雲卷聽完,上前一把摟住沈悅寧的肩膀,意味深長的說:“師哥果真是偏心!”
“你又瞎說!皮癢了是不是?”雲舒作勢朝雲卷撲過去,雲卷則躲在沈悅寧的身後,氣惱雲舒.三個人就這樣瘋鬧了一會兒.
其實,沈悅寧并沒有太将雲卷說的話放在心上,她甚至沒有覺得,自己這個少言寡語的二師哥對自己有什麽特別優待.只是于少仁既然開口要繼續教授自己騎射之術,沈悅寧便也不好再向雲卷雲舒偷師.
下朝回府的沈榮還未來得及換下一身官服,便被太夫人叫了去.從福壽堂出來亦是一臉的欣喜之色.今日之事,太夫人一字不差的告知了沈榮.對于沈榮來說,自己的确是對這個長年流落在外的女兒疏于關懷久矣.聽過太夫人的話,沈榮馬不停蹄的趕往靜月軒,這恐怕是他頭一遭踏足于此.
靜月軒內一派平靜之景,沈悅寧吩咐下人各司其職,自己卻百無聊賴的擺開了棋盤,這一局棋是三師哥段蠡在她離開藥廬的前幾日冥思苦想設下的,為的就是給沈悅寧解悶.沈悅寧手執黑子,思考間,微微蹙眉,似乎有些舉棋不定.這是在她與人對弈時絕對不會做出的舉動,因為任何多餘的動作,都會給對方以可乘之機.
“這樣如何?”一只剛勁有力的手,夾起沈悅寧手中的黑子,定定的落于棋盤之上.
“父親!”沈悅寧一時間有些惶恐的站起身,向沈容福身行禮,“寧兒過于專注,竟然沒有察覺到父親.”說着,竟是微微害羞之色.
“不礙的.坐吧.”沈榮示意沈悅寧不必拘禮,自己則坐在女兒的對面.“寧兒且看為父這一步棋,覺得怎樣啊?”
沈悅寧随着他的目光朝着棋局望了一眼,又擡頭看了一眼沾沾自喜的沈榮,心裏不禁好笑,去絲毫沒有表現出來半分.
“父親這一招實在妙絕.”沈悅寧眼裏透出驚喜,心裏卻是鄙夷.想當年自己的祖父與先皇相約對弈,大戰三日三夜,最終留下一局天人合一的殘局,直到先皇駕崩之前,都還是念念不忘此局,甚至特意連夜召見寧國公,得知解棋之法後,方才安心離去.此乃舉國上下的一段佳話.只是寧國公這個兒子沈榮卻只繼承了沈父親的皮毛,有智,卻不足.這樣來看,沈家的男子,果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剛剛沈榮的那一步雖然表面上看是解決了黑子一方的燃眉之急,但是實際上是掉進了白子故意設計的陷阱之中.不出三步,黑子必将全盤皆輸.
“來,今日難得有閑,陪為父下盤棋.”沈榮說罷,開始将棋局上的黑白兩子分開.
“寧兒下的不好,父親可要讓讓寧兒.”沈悅寧面露擔憂之色,仿佛一個未經世事的俏皮少女.
“那是自然.”沈榮對這樣的局面很是受用.
兩人的對弈以沈榮三子的微弱優勢取勝.
這回可是難為了沈悅寧,她一步步考慮自己與對方的後路,才得以用這種小心翼翼的方式,令沈榮毫無察覺的贏了這盤棋.
“好了,寧兒年紀尚小.若是以這個勢頭,不出三年,爹爹就不是你的對手了!”沈榮笑得釋然,仿佛未曾發覺.
“父親謬贊了.寧兒又豈能成為爹爹的對手?”沈悅寧一臉的恭敬與欽佩,令人挑不出絲毫不妥之處.
“好了好了.今日之事,為父已經聽你祖母說過了.今晚你便打扮一番,你祖母叫你從今天開始便去福壽堂和大家一同用膳.”盡管一生馳騁沙場,但沈榮卻是一個極為孝順的兒子.在沈悅寧的印象中,自己的父親沈榮從沒有違背過太夫人的意思.若不是師父此番幫忙,恐怕自己連一頓飯都要自個兒開夥.這樣的日子她不是沒有過過,所以很清楚那種揮之不去的惆悵.可惜現在的她早已不介意,與其與這一家面和心不合的人一同吃飯,倒不如自己開了小竈,同雲卷雲舒一塊吃的開懷.
“是,父親.”沈悅寧面色和悅,微微福身.目光掃在地上,讓人看不出任何波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