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丹陽公主

秋葉齋裏，兩位三十歲左右的婦人促膝而坐。稍微年長些的婦人雍容華貴，五官深邃，眉眼之中流露出一股淩厲之色，不怒自威。另一位婦人有着與年長婦人相似的容貌，卻顯然要柔和許多。這兩位婦人便是當今聖上的親姐姐，當朝的長公主薛芳華，和聖上的妹妹，丹陽公主薛芳瓊。兩人均已出嫁多年，不同的是丹陽公主的驸馬爺早在五年前便因病去世，只給丹陽公主留下一個兒子。丹陽公主至今未嫁，為夫守喪三年期滿，便帶着兒子回到了宮中。聖上念其忠貞，便命人築建了秋葉齋，供丹陽公主以及世子居住。而長公主雖然沒有喪夫，卻因多年前驸馬将私生子帶回長公主府裏撫養，一直心裏有怨。

“丹陽，你何苦這樣？妹夫走了也有五個年頭了，你不為自己考慮，也要為霄兒考慮考慮啊！”長公主語重心長道。

“皇姐不必多慮，丹陽覺得這樣挺好，真的。雖然覺得有些對不起霄兒，但是那孩子的性子，我是了解的。”丹陽公主與驸馬爺的愛情曾經轟轟烈烈，成為一時佳話，可惜的是，天妒有情人，驸馬爺因病早逝。許多時候長公主看着自個兒的妹妹，嘴上雖然盡是不舍，內心深處确是萬分羨慕。想想自己的丈夫，居然在自己身懷六甲的時候與他人茍且，最後竟然厚顏無恥的将那孽種帶回府上。每次聽到那孽種喚自己母親，心裏便如千萬只螞蟻在啃食。

“實不相瞞，今日我也不是無緣無故前來與妹妹拉家常的。”長公主說完，狡黠一笑，那笑容居然有着超越年齡的嬌俏， “妹妹可知道一品護國大将軍，沈榮？”

丹陽公主聽聞這個名字倒是顯然一驚。當初若不是自己固執己見下嫁了驸馬，原本依照皇兄的意思，是想将沈榮招為驸馬的，“倒是有過幾面之緣，不過．．．不算熟悉。”

“哦？妹妹不記得了？”長公主掩口輕笑，“可是啊，那沈大将軍卻沒有将你忘懷！今日早朝，他竟然當着文武百官的面，向皇弟提親。你猜，他想娶得是哪個？”見丹陽公主眉頭微蹙，沒有說話，長公主又接着說道，“我看那沈大将軍一表人才，正是體壯氣盛的好年華，況且，他還提出若你進門，便叫你做了平妻，霄兒亦可以入沈氏的族譜。”

“姐姐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丹陽公主苦笑一聲，“自從驸馬駕鶴西游，不知多少達官顯貴想要娶我進門。為的是什麽，姐姐會不清楚麽？娶了我，便有了皇室的支持，皇兄的支持。那沈榮若是真有心娶我過門，又怎麽會等這個時候？分明是如今朝野上下，稍有身份的都選擇了陣營。沈大将軍是聰明的，不願意将賭注壓在各位皇子身上，便想要依靠皇兄的力量來鞏固自己的地位。還請皇姐替丹陽回絕了此事吧。”

“妹妹是聰明人。可是如今姐姐倒寧願妹妹沒有那麽聰明。”長公主一臉憐惜得看着自己的妹妹，拉過她的手，“沈家想要憑借娶你依附在皇弟的庇蔭之下，可是．．．皇弟也同樣需要用你這個妹妹牽制住沈家。如今，觊觎皇位的人實在是太多了，即便是皇弟也不能再無所忌憚了。”

“姐姐的意思是，我非嫁不可了。”丹陽公主面色發青，微微咬了咬下唇。自己從來就只是皇室的一枚棋子，拼着性命嫁了自己喜歡的人，以為不會再受人擺布，卻沒有想到，到頭來，自己的皇兄還是不肯輕易放過自己。

“妹妹且為霄兒想想，切不可做傻事。進門的日子定在這個月十九，霄兒這段日子住在長公主府。你便安心等着上花轎吧。”長公主不知該替妹妹歡喜，還是替妹妹難過。身為皇室，還是女子，一出生便注定要成為權力與地位的犧牲品，自己雖然不及妹妹性格清高倔強，說白了，也不過如此。

“姐姐回去了，妹妹你要想開些。”長公主不敢面對妹妹的漠然與沉靜，幾乎是倉皇而逃。

靜月軒裏，沈悅寧手中拿着一本棋譜，卻久久沒有翻動。思妍剛剛來過，說是謝謝了三小姐的再造之恩雲雲便告退了。語氣裏有感謝，但更多的是炫耀。只是她并不知道，沈悅寧壓根沒有把她當回事兒。

按照先前的計劃，袁氏與沈悅馨只在袁府待上三天，明日一早便要回府了。沈榮昨夜說是對丹陽公主一事還要再作考慮，卻不知結果如何，不管怎樣，沈悅寧都很是期待。

翌日食時，袁氏攜着沈悅馨以及衆丫鬟回到了府邸。沈悅寧聞訊前來大門口迎接，沒成想早有佳人先自己一步等在了門口。

“三小姐。”思妍身着一件五彩玲花錦緞長衫，俨然一只蹁跹彩蝶，見到前來門口迎接的沈悅寧，竟是一臉的笑意。

沈悅寧微微颔首，淡笑不語。于情，思妍與她沒有半分，于理，她如今得寵，卻也只是個通房。只是沈悅寧在府裏一貫是與人為善，對方尚且笑臉相待，自己也斷然沒有拂人之意的道理。

思妍今日之舉，一看便是想要逞一時之快，給袁氏一記重擊。

“三姐姐。”沈悅容邁着輕盈的步伐，移步于沈悅寧身邊，仿佛全然不記得當日将乾兒的事全部歸到自己頭上。如此厚臉皮，倒也像足了溫氏。

想到袁氏出府這幾天，她這個親姐，居然從沒有想過去蘭香苑看看自己的弟弟，沈悅寧心下頗有感嘆，面上卻親切和煦得喊了聲“四妹妹。”

幾人寒暄的當口，三輛馬車陸續停在了沈府的大門前，袁氏與沈悅馨同坐在中間的那輛馬車上，一下車便被人扶着進了大門。

“母親。”沈悅寧與沈悅容見袁氏歸來，很是順從的上前行禮。

自從乾兒被送到蘭香苑裏，沈悅容似乎是與袁氏達成了某種一致，袁氏對待沈悅容的态度也不似先前那樣冷淡。

袁氏先是微微點了點頭，之後滿目疑惑得掃過沈悅寧的臉。這幾日，她雖然一直忍着，卻是十分迫切的想要知道沈榮究竟與沈悅寧有何事相商？只是話還沒有問出口，一聲綿軟的“姐姐”，吸引了自己的目光。

思妍面若春水，眼神卻是極度的驕傲，連聲音裏都透出勝利的喜悅。

這一聲“姐姐”，叫得袁氏氣得微微發抖，“你叫我什麽？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母親可千萬不要生氣。”這一回倒是輪到沈悅寧吃驚了，只見沈悅容面帶關切之色，三步并作兩步跑到袁氏身邊，輕順着袁氏的後背，“母親有所不知，您不在府上的這幾天，父親收了思妍做了通房。”

袁氏聽罷，頓時臉色發青，雙唇微張，止不住的輕顫，卻是一口氣沒上來，暈了過去。一旁的丫鬟婆子扶得扶攙得攙，總算是将袁氏弄回了蘭香苑。

“哼。”看着一行人浩浩蕩蕩的身影，思妍不禁冷哼一聲，便轉身離開了。

蘭香苑內。

“母親，您可別吓唬女兒啊！”沈悅馨坐在袁氏的床邊，焦急不已。

“姐姐放心吧，方才已經叫了太醫院的王太醫。”沈悅容在一旁輕聲道。

話音剛落，倒在床榻上的袁氏閉着眼睛哼哼了起來。袁氏身邊的大丫鬟飛雪見狀，立即用溫水沾濕的帕子替袁氏輕擦額頭。

袁氏未出閣之前，便被視作稀世珍寶一般被捧在手心裏長大，出閣以後，又因家族背景雄厚向來是橫行無阻。試問又有什麽時候受過這般氣？

區區一個丫鬟被收做通房，袁氏竟是這般模樣，沈悅寧心下不禁一陣搖頭。看來沈悅馨易怒善妒的性格，完全是像極了袁氏。

“馨兒．．．．．．”袁氏終于睜開眼睛，看了看坐在自己身邊，一臉焦急的沈悅馨，伸出了手。

“母親，女兒在這裏。”沈悅馨雙手緊緊握住袁氏的手，登時鬥大的淚珠便往下落。一旁站立不語的沈悅容亦是嘤嘤垂淚。

“母親老了，沒用了，随便一個下作的賤婢，如今也敢欺負到我的頭上來了。”袁氏說着，勉強支撐着自己的身體，靠着錦緞靠子，坐起身來。

“母親千萬別這樣說，那個下賤的丫鬟思妍，定是用了什麽狐媚子的招數，勾引了父親。”沈悅馨咬牙切齒，又像想起什麽似的，轉向沉默不語的沈悅寧，“妹妹，思妍畢竟是你園子裏的丫鬟，怎麽也不好生看着？如今惹出這樣大的禍事，妹妹你也難辭其咎！”

聽了沈悅馨的話，沈悅寧心裏發笑，還真是不放過任何一個抨擊自己的機會。只是面上卻染了憂郁之色，“母親，是女兒沒有好好管教。”聲音越來越小，到了最後竟然是低低的嗚咽。

袁氏看了，心裏不免有些不忍。是啊，思妍有這心思已經不是一日兩日，本以為借機會将她送出蘭香苑，她便少了與沈榮見面的機會。只可惜自己沒想到，沈榮竟常常來靜月軒走動。說白了，也是自己大意了。于是，剛想開口安慰眼前的女兒，卻不成想，竟有人來報說宮裏來了聖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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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下雨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