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大婚前夕

四月十九是沈榮大喜的日子，沈府上下張燈結彩。唯有蘭香苑依然是死氣沉沉，沒有一點生氣。袁氏從接旨那日便閉門不出，更是不見任何人，沈悅寧中間去過兩次，都被門口守着的丫鬟攔了下來。

“三小姐，夫人有令，任何人都不見。”飛雪帶着兩個小丫鬟守在袁氏的內閣外，擋住了沈悅寧的去路。

“姐姐以為這就是忠心護主了麽？”沈悅寧也不放棄，反而是朝着飛雪走近了幾步。

“飛雪不懂小姐的話。請小姐回去吧。”

“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道理姐姐不會不懂吧。今兒個是什麽日子？倘若母親一意孤行，只會惹得父親和祖母對其厭惡更甚，場外的賓客也會對母親多有猜忌。那丹陽公主若是個厲害的，今日得罪了公主，母親以後的日子定然極為艱難。這個時候，如何取舍，想必姐姐要比寧兒清楚得多。母親若是在府裏不得志，蘭香苑的一幹人等恐怕都要吃不了兜着走。”沈悅寧和顏悅色的說道，仿佛是在講述一件與自己毫不相幹的事。

飛雪聽罷，臉色卻是越加不安，她是袁氏的心腹，自小就在袁氏身邊長大，袁氏在沈府一向得志，連帶着自己這個丫鬟也比較同級的丫鬟高出不知多少，因此自己以前沒少給其他園子裏的丫鬟氣受，萬一這一回袁氏就此倒了，自己恐怕沒有好果子吃。

“三小姐說的是，奴婢一時愚笨，護主心切，倒是忘記了以大局為重。”飛雪将身子福得低低的，撤到一邊，給沈悅寧讓出了一條路。

沈悅寧滿意的點點頭，剛要伸手推門，突然想起什麽似的，停下腳步，轉身對飛雪說道，“有勞姐姐去替母親準備一件大方得體的衣裳，再打些溫水來，替母親梳洗打扮。”說完，沈悅寧推門走進了屋內。

“母親。”臨近床榻，沈悅寧見袁氏緊閉着雙目，已然沒了往日的淩厲，仿佛是一夕之間蒼老了十歲。

袁氏聞聲，緩緩的睜開了雙眼，看到眼前的沈悅寧，表情有些悵然和失望。自己明明吩咐了飛雪，任何人不得入內，除了沈榮。

沈悅寧将袁氏面上的變化看在眼裏，卻也不動聲色得牽起袁氏藏在被子下面的手，“母親，今日是沈府的大日子，外面來了好多的賓客呢。不見你這個當家主母怎麽成呢？”

聽着沈悅寧的話，袁氏的眼珠在眼眶裏轉了轉，“就是今日？哼！”

“今日父親迎娶丹陽公主，母親身為我沈府的當家主母，怎可缺席？若是母親不在場，外人定然會有所猜忌，到時候說不定會以為是母親沒有氣量。”沈悅寧見袁氏将自己的話聽了進去，便接着說道，“沈府遭人猜忌，父親和祖母必然是要将這個仇記到母親身上的。今後，母親該要如何自處？”

袁氏聽完，一骨碌從床榻上爬了起來，不服氣道，“我堂堂丞相之妹！沈榮敢動我分毫不敢？”

“母親。舅舅是丞相不假。若是母親有什麽事，舅舅定然是要站在母親一邊，替母親讨回公道的。只是…母親如今若是賭氣，失了禮數，恐怕父親會就此大做文章，到時候舅舅也不好辯解。”沈悅寧頓了頓，“若是母親将面上做得妥妥帖帖，叫人說不出個不字，叫外面說母親沒有氣量的謠言不攻自破，叫那些想看母親笑話的人大失所望，豈不更好？”

“寧兒．．．．．．”袁氏越來越看不懂這個失而複得的女兒了，小小年紀居然如此沉得住氣，心思亦是精巧細膩。再想想自己那個從小捧在手心裏長大的沈悅馨，恃寵而驕，不知進退，憑借自己有些姿色便肆意妄為，從來不顧手足之情，就連自己這幾日閉門不出，她也只來看過一次。

“飛雪！過來替夫人準備。”沈悅寧溫和的笑看着袁氏，一邊吩咐飛雪道。

“是，三小姐。”見袁氏有意重新振作，飛雪心裏的一塊大石也随之落地，取來了沈悅寧之前吩咐的衣物和溫水。

“好生伺候着，今日的主角雖然不是母親，但是要叫所有人看到，誰才是這個府裏的主人。”沈悅寧說完，告了退。

前廳來了不少客人。只見太夫人和沈榮招待着來往的賓客，忙的不亦樂乎。到場的女眷則是被安排到了後花園暫作休息。 沈悅寧得了消息，便帶着錦繡和雲卷前往了後花園。

只見後花園裏布了看臺，搭了戲搭子。女眷們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有的賞花喝茶，有的談天說地。沈悅寧迅速地掃視了一圈，竟有不少自己熟悉的面孔。與沈悅馨和沈悅容站在一起的便是陸展風的妹妹陸雙雙，自己前世的小姑子。這位小姑子是個什麽樣的貨色，恐怕沒人比自己更清楚。沈悅寧心底冷笑，當初若不是她從中牽線搭橋，陸展風與沈悅馨每次幽會又怎會如此順利？不過，沈悅寧在陸府生活了幾年的時光也不是白給的。這位陸雙雙比自己要大一歲，今年剛好十三，最心儀的便是那都城四子之一的程子皓，只可惜，程子皓為人正直純善，一直沒有把這位侯府大小姐放在眼裏。這件事也是她過門後不久，方才無意間聽說的。

“三妹妹！”沈悅馨注意到沈悅寧的出現，立即親熱的招呼她過來自己這裏。

“二姐姐，四妹妹。”沈悅寧溫和的笑着與幾人打招呼，目光掃到陸雙雙時，笑容更甚，“這位便是姐姐一直跟我說起的雙雙姐姐吧！果然是人如其名，天下無雙。”

陸雙雙的确是個美人，只可惜站在沈悅馨的身邊便被生生比了下去。方才還聽沈悅馨說起自己這個妹妹，滿腔的不滿與憤恨，如今被這個沈悅寧這樣一誇贊，卻也免不了暗自竊喜。

沈悅馨倒是頗為驚訝，自己平時與她接觸甚少，什麽時候與她提起過陸雙雙這個人？

“你便是寧兒妹妹？”陸雙雙絲毫不掩飾滿臉的鄙夷，竟是轉着圈的打量着沈悅寧，最終将目光落到了沈悅寧臉上的胎記上。

沈悅寧知道陸雙雙免不了要挖苦自己一番，便搶先道，“二姐姐，方才寧兒路過前廳，遇見了杜公子，說是要請姐姐去前廳一聚呢！”

“那我去去就來。”沈悅馨目光有些閃爍，卻也沒有懷疑，對陸雙雙道了別，便帶着沈悅容去了前廳。

見陸雙雙面帶了愠色，沈悅寧自然是不介意再推波助瀾一把，“那杜公子一表人才，對姐姐也是呵護備至呢！雙雙姐姐可能不知道，前些日子，都城四子便來過府裏。那一次啊．．．杜公子可是出盡了風頭呢！”

陸雙雙聞言，狐疑得看了沈悅寧一眼，誰不知道自己的哥哥陸展風才是都城四子之首。平日在外人面前，陸展風雖然恭謙有禮，謙和大度，卻最是不能叫人擋了自己的鋒芒。私下裏睚眦必報，陰狠毒辣的性子，做妹妹的陸雙雙心裏最是清楚，怎麽會叫杜玉川占了先機？“哼！他杜玉川算什麽？不過是個侍郎之子，怎麽能比得上我哥哥？”

“雙雙姐姐說的是，陸公子的風采一向是世人看在眼裏的，只是．．．這情人眼裏出西施，在二姐姐面前恐怕就不是這麽回事了。”沈悅寧若有所指的笑笑。

“怎麽可能！”沈悅寧言下之意，沈悅馨傾慕的人分明就是杜玉川，可是沈悅馨口口聲聲對自己說，心儀大哥已久，“我看三小姐怕是故意說這話挑撥我與馨兒之間的關系吧！”

“寧兒怎麽敢欺騙雙雙姐姐？二姐姐可是因為經常與杜公子私下互通書信，還被祖母責罵了呢！若非有情，又怎麽會冒着毀自己名節的風險書信相通？”沈悅寧一臉的無辜，接着道，“我也曾經與姐姐說過，不論是身家還是學識亦或是相貌，杜公子都不及陸公子，可是我這個姐姐偏是個癡情的．．．”沈悅寧說着，惋惜一般，搖了搖頭。

“我可是聽說馨兒妹妹被你折騰得不輕，對你也是十分的忌憚，你當我陸雙雙那般癡傻？你說什麽我便信什麽？”陸雙雙 顯然要比沈悅馨沉得住氣，生性也是十分多疑。

沈悅寧若非早有準備，自然也不會趟這趟渾水，“雙雙姐姐與二姐姐感情固然好，只是有些事當局者迷，恐怕雙雙姐姐也看得不清。我是擔心雙雙姐姐吃了虧才對姐姐說這話來提醒姐姐。我本與二姐姐乃雙生姐妹，同根同氣，姐妹之間争風吃醋是常有的，只是姐姐沉不住氣，将自己對妹妹我的怨恨全數告訴了雙雙姐姐，想來雙雙姐姐是好打抱不平的，定然會為二姐姐出頭，打壓我一番。只是．．．這對雙雙姐姐又有什麽好處呢？說白了，不過是被人當槍使了。我和二姐姐畢竟是打斷骨頭連着筋的，到了關鍵時候，姐姐自然還是向着我的。”見陸雙雙臉色不太好看，沈悅寧又加了一把柴，“前幾日姐姐還告誡我，這都城四子各個都是精銳，可是卻有兩個人不能碰，連想都不能想。一個當然是二姐姐的心上人杜玉川杜公子，而另一個嘛．．．就是雙雙姐姐傾慕已久的程公子了。”沈悅寧笑意更濃。

“她真是這麽對你說的？”見陸雙雙咬緊了下唇，沈悅寧知道自己賭對了，陸雙雙果然将自己傾慕程子皓一事告知了沈悅馨。

“我和胞姐之間從來就沒有秘密。”沈悅寧輕描淡寫，眼神裏充滿着赤誠。

沈悅寧見自己目的達到，便轉身慢慢退去，卻看見沈悅卿一個人坐在小石凳上，樣子十分可愛。

“五妹妹。”沈悅寧記得之前她與自己示好，便走上前與她打招呼。這個妹妹是前世沒在她生命中出現的，今世的自己也并沒有與她多說過幾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