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鴻門春宴

次日一早，沈悅馨便大張旗鼓得張羅起來。因為邀請的盡是些都城的名流顯貴，就連平素不太喜歡熱鬧的太夫人也是換了一身鎏金滾邊牡丹印花袍子，打扮得十分精神爽利。

于太夫人處請過了安，沈悅寧照常告了退，準備回園子裏用早膳，卻在游廊裏遇到了前來給太夫人請安的沈悅馨。

“姐姐。”沈悅寧停下腳步，微微福身。

“妹妹無須多禮。”沈悅馨立即上前虛扶一把，“妹妹可不要忘了賞春宴的事。”

“姐姐不必多慮，寧兒定當自重，不會給沈府丢臉。”沈悅寧低頭說道。

“妹妹這是說哪裏的話？今兒個的賞春宴，原本就是為了妹妹而辦的。妹妹到時要好生打扮才是。”沈悅馨面上笑得和藹可親，沈悅寧卻注意到，今日的沈悅馨做足了精心的準備，原本就粉嫩嬌豔的她，略施薄妝，美得叫人心驚，卻絲毫不張揚跋扈，配上一襲藕荷色皖繡束腰羅裙，竟是說不出的妩媚動人，婀娜溫婉。

前世的沈悅馨在賞春宴上也是好生打扮了一番，卻沒有如今這般內斂。沈悅寧看看她僞善的面孔，胃裏禁不住一陣翻湧，面上卻不動聲色，“那是自然。只是寧兒不善應酬，招待賓客之事便有勞姐姐了。”

“妹妹怎麽這樣客氣？你我本就是同根同氣，可是妹妹卻和我一直不太親近，我看着，心裏可是着急的！”沈悅馨說完，又朝着沈悅寧身邊湊近了兩步，“妹妹，過去是姐姐不好，氣量太小，自打你進府之後，也沒有個像姐姐的樣子，叫你受苦了。你可一定要大人不記小人過，原諒我這個姐姐啊！”

沈悅馨什麽時候轉換了心性？自己怎麽從來不知道？“姐姐言重了。妹妹當然明白姐姐的心意。”

見沈悅寧有所動容，沈悅馨顯然是暗地裏松了一口氣，上前拉住沈悅寧的手，“既然妹妹不見怪，可別忘了戴上之前姐姐送你的那支釵！那支釵看來看去還是與妹妹最相配。”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何況，沈悅馨一再提到那支釵，沈悅寧早已猜到一二，就是方才動情之說已經可以肯定是引自己上鈎的伎倆，“姐姐放心吧，妹妹知道該怎麽做。就請姐姐快進去給祖母請安吧。方才祖母還提到姐姐呢，說姐姐近來十分乖巧柔順，懂的體恤長輩。總之，是對姐姐大加贊賞了一番。末了，還惦記着姐姐怎麽還不來給自己請安呢！”

聞言，沈悅馨不禁喜上眉梢。看來自己這段時間的忍辱負重有了成效。看來，取悅人也很簡單，她醜八怪沈悅寧都能做到，何況自己這樣一個可人兒。這樣想着，沈悅馨眼睛不禁發出亮光，“既然如此，姐姐便進去給祖母請安了。妹妹回去後可要好生打扮。”

沈悅寧微微颔首，目送急切欣喜的沈悅馨進了福壽堂。

“小姐才騙了她幾句，這就現了原形。看來今天的賞春宴只是個噱頭，小姐還要多多小心。”一旁的錦繡見沈悅馨已然走遠，小聲提醒道。

“你倒是個心細的。”沈悅寧見她一臉的嚴肅認真，不禁掩口而笑。

錦繡看着自己小姐，不禁有些呆住，想到那日，小姐除去臉上的印記，打扮成一位翩翩少年的樣子，錦繡實在是想不通，“小姐，你明明很好看，為何要故意裝醜，在臉上畫下這塊紅色胎記？”

聽了錦繡的話，沈悅寧收住了笑容，“其一是還沒有到時候。其二嘛．．．”沈悅寧認真注視着錦繡，一字一句的說道，“這其二，我尚且如此形容，卻也能引得沈悅馨極端嫉妒，更何況若是我除去了面容上的胎記。”

錦繡聽了沈悅寧的解釋，心裏掀起一陣小小的波瀾，貝齒緊緊地咬住了下唇。看她這個樣子，沈悅寧倒松了口氣，“你不必替我擔心。今日之宴我已留了後招，若是沈悅馨無心害我，我也不會動她分毫，可是她若動了歪念，就別怪我手下無情了。”沈悅寧說完，目不斜視的朝着靜月軒走去，“咱們可要精心打扮一番！”

食時剛過，沈悅馨園子裏的丫鬟便來報，說請沈悅寧移步後花園。

今日的沈悅寧，着一件寶藍色羅裙，面容上亦是不施粉黛，顯得十分的素淨，清爽，發髻也是簡單的挽于腦後。

“錦繡。”沈悅寧淡笑，望着銅鏡中的自己。

聽見沈悅寧的召喚，錦繡心領神會，從首飾匣子中拿出一支朱釵，小心翼翼得插在沈悅寧略松散的發髻之上。

“咱們也去看看，姐姐特意為我準備的賞春宴。”沈悅寧說完，目光含笑，帶着錦繡和雲卷雲舒往後花園走去。

五月的天空，清朗無雲，空氣随微風浮動，夾帶了花的香氣。倒是個開宴的好日子。沈府的後花園雖然不及皇宮中的花園那樣華貴氣派，卻也十分別致考究，特別是今日，為了宴請各路貴賓，後花園裏的大塊樹蔭下特意擺開了許多的座椅和案幾供前來的賓客飲茶休憩。

沈悅寧環視了一周，低聲對雲舒道，“勞煩姐姐去大門口迎迎師兄他們。”

“嗯。”雲舒應聲離去。

想從衆人中尋找到沈悅馨的身影并不難，因為在場各路名門閨秀中，沈悅馨實在算得上是最為出挑的。

“姐姐。”沈悅寧款款走到沈悅馨身邊，卻見沈悅馨立即回頭，朝着自己迎了上來。這才看清，她身邊圍着的幾位女眷究竟是誰。除了沈悅容以外，令有三個年齡相仿的少女。沈悅寧對她們是有印象的。這三位少女，分別是梁大都督的女兒梁文鳳，以及京兆尹的兩位千金，許薇和許瀾。前世，梁大都督以及京兆尹便對沈榮十分巴結，連同此二人的子女亦是輪着番的讨好沈悅馨這個嫡女。記憶裏，沈悅馨與這三個人關系一直不錯，特別是在她入宮之後，更是動辄宣了三人進宮去徹夜長談。看來沈悅馨在前世做出的許多傷天害理之事恐怕此三人是難辭其咎。沈悅寧這樣想着，心下冷笑，面上卻是和和氣氣。

“三妹妹。我們剛才還在念叨着你呢！”沈悅馨親昵的将沈悅寧拉到衆人之中，“這位是梁文鳳梁小姐，這兩位是許三小姐許薇和許四小姐許瀾。”

“她便是你那剛剛進府的妹妹？”許瀾目光有意無意得飄向沈悅寧的右臉，掩口輕笑道，絲毫不掩飾自己眼裏的輕蔑。

“她與馨姐姐你也差得太遠了吧！”若說許瀾還有所收斂，許薇便是肆無忌憚。

“寧兒見過梁小姐，許三小姐，許四小姐。”沈悅寧并不把她們的話放在心上，卻是禮數周到得向三人一一問好。

“三小姐真是溫文有禮。”方才一直沒有說話的梁文鳳親熱得上前來拉住了沈悅寧的手。沒錯，梁文鳳是三人中最為年長的，今年已經及笄，卻因心系當今三皇子薛沐商，至今未嫁，其心思亦是三人之中最為狠辣的。

沈悅馨此時方才注意到，沈悅寧并沒有戴上自己送給她的那支釵，反而是帶了一支更為名貴，奢華的孔雀尾釵。這釵絕不是沈府內的東西，憑她的那點月例，也斷然是買不起的，可是又會是誰給她的呢？她一副醜顏，憑什麽戴得了這樣的釵？憑什麽？想到這裏，沈悅馨的臉色變得越來越差。似乎是對沈悅馨的情緒有所察覺，一直站在沈悅馨身後的碧蘿，适時得輕扯了一下她的衣袖。這一切落在沈悅容和梁文鳳眼裏，梁文鳳一副看好戲的姿态，也不言語。她之前就聽說了沈悅馨的計劃，本來是想叫沈夫人袁氏以為沈悅寧仗着得寵幾日，便搶了親姐的釵，卻不成想，這個沈悅寧壓根就沒有給這個胞姐面子。沈悅容則不一樣，她雖然也想看戲，但是更希望加入進來，如今自己在府中沒有可以依附的勢力，要想出頭，必然要靠自己。若是沈悅寧和沈悅馨鬥個兩敗俱傷，自己豈不是坐收漁翁之利？想到這裏，沈悅容微微一笑，倏爾瞪大了眼睛，“三姐姐這釵．．．真是好看！不知是從哪裏得來的？”

沈悅容的話引起了周圍小姐們的側目，衆人紛紛向沈悅寧的頭上看去。

沈悅寧微微一愣，下一瞬用手輕撫了下發髻上的釵，溫柔笑道，“旁人相贈罷了。今兒個倒是因為與我一身寶藍色羅裙頗為相襯，方才戴出來，倒是叫各位小姐見笑了。”沈悅寧輕描淡寫道。

沈悅容還想說什麽，卻因看到了行至面前的五個人噤了聲。

“二小姐，梁小姐，許三小姐，許四小姐。”聽這聲音也知道是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無恥惡少杜玉川。

沈悅寧轉過身子，就見都城四子以及陸雙雙五人。怪了，自己先前不是告訴過這杜玉川不要出現在自己面前麽？如今，他與衆人一一見禮，卻唯獨繞開了自己，心胸狹窄，可見一斑。

兩撥人又相互行過了禮，沈悅寧才緩緩擡頭。循着沈悅馨的目光望去，卻見陸展風有意無意的含笑看向自己。沈悅寧并不避諱，反而是大方回以笑顏。心裏卻想，今日的賞春宴恐怕是越來越有趣了！